入夜的四九城,灯红酒绿,高楼华厦,霓虹闪烁,车灯在纵横交错的公路上画出一道道金色的光影,谁又能想到在这个喧哗城市的中心藏着一个如桃源般的小院,小院里繁花似锦,一步一景,手造的琉璃灯随风轻摇,仿烛火的灯光照在八角亭里两个微醉的人身上。
    这个时候,贾心贝的椅子已经从成辉的对面被她搬到成辉的右手边,桌上的酒壶还是之前那个酒壶,但是酒壶里的酒早就已经是第三次满上了。
    成辉在外面赴宴很少喝酒,但实际上他的酒量不错,贾心贝一般就不喝酒,但有些人天生酒量就好,贾心贝就是。不过两斤度数不低的桂花酿下肚,两个人还是有些醉了。
    贾心贝一手拿着酒杯,一手的食指戳着桌面,问成辉:“你是不是觉得男女之间就不能有单纯的感情,是不是?”
    这句话,贾心贝已经问了成辉三遍了,成辉之前一直没回答,这一次,或许是觉得不回答贾心贝不会罢休,成辉点头,说:“当然有,肯定有,怎么会没有。”然后仰头将自己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成辉终于承认男人和女人之间是有单纯感情的,也就是承认贾心贝和她师父之间的情谊也是绝对真挚纯洁的,贾心贝笑了,一只手撑着头,呵呵的傻笑。
    然后,她听见成辉说:“我以前有个一起长大的朋友,叫佟幼宜,是个女孩,我们一起长大的很多人,十好几个差不多大的,但我就跟她合得来,挺奇怪的。”
    “纯!洁!的!友!谊!!!”贾心贝肯定的说。
    听到贾心贝的话成辉笑了,咧着嘴笑得很夸张,说:“当时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俩一男一女总是凑一块一定有点什么,有时候我自己也想过是不是就真的是那什么,但是等我长大了,我开始对女孩子有点那什么心思了,对她还是没什么想法,我觉得大概真就是朋友而已。”
    说到这里,成辉看向贾心贝,说:“可是所有人都不信,你知道吗?”
    这就让贾心贝愤愤不平了,拍着桌子:“日!谁要他们信!以前就有人偷摸着说我跟我师父有什么,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傻逼自作聪明!”
    “是吧,后来我也不管了,随便怎么滴吧。”
    “是,搭理他们,他们还就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然后……
    “那这个姐姐现在呢?”
    “死了。”
    “啊?!!!”
    成辉拎起酒壶给他和贾心贝的酒杯都满上,说:“这要说这么死的,就说来话长了,要听吗?”
    “那要不我们改天说?”贾心贝接了酒杯,说:“我跟说说我师父?”
    “改天我就懒得说了。”
    然而贾心贝好像没听见一样开始兴致勃勃的说她的师父:“我师父特别厉害,就是那种整个学校里谁都不敢惹他的那种。我还在小学都听过他的传说,知道是他要跟我一起参加夏令营的时候我激动得不行。”
    然而成辉好像没听见一样开始慢吞吞的说他的前未婚妻:“她是个双,男女通吃,初中就开始交女朋友,也有过男朋友,她家里特别古板,我就总帮她瞒着,每次她约会都跟家里说跟我一块儿玩,我们确实一块儿玩,不过她玩她的人,我玩我的人。”
    “你这……太混了。我师父不一样,我师父人超好,当时我们一到营地,就遇到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人没家教,走路不长眼,撞到我了也不道歉,结果我师父当时直接就揪着那人的领子把人拉一边去聊天了,当时我跟他一趟火车紧挨着坐一路,他一句话没说,那么高冷,忽然帮我说话,简直帅死了。”
    “帅个屁!后来,纸包不住火,还是被她爸抓住了。本来两个女的亲密点没什么,很难被抓到,但她爸推门进去的时候,她和她女朋友,正那啥呢,两个人光着在床上,就算是她爸看不到被子下面的情况也知道不对劲。她爸当时都气疯了,但到底是男的,让她们穿衣服,她爸到房间外面等着。她趁着这个机会给我发了消息让我去救她,我当时离她家不近,火急火燎的赶到的时候,她爸她妈,还有她一姑都到了,她那张脸已经被她爸打得肿成猪头了,她是跳芭蕾的,她爸往脸上抽,这是气得没理智了。我当时就想着这事可能不好搞。”
    “你不知道我师父多厉害,我们做到第五个任务的时候,有的小组第三个都没做完,我就跟个腿部挂件一样跟着他,啥事都不用干,他一个人就够了。然后最后一关森林公园里,看地图找终点,我跟你说我就是跟森林公园八字不合,走一半,踩了个指甲盖大的小石子,脚崴了,走不动了,肿的老高。最后一关了,离终点就五百米了!”
    “不好搞也得想办法,不然我这一回头,搞不好她就被她爸不知道关哪里去了,以后就完蛋了。我怎么办?我说她们两个都是等我的,我让她们脱光了在床上等我的。然后,我被我爷爷抽了一顿,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天后,我和她订婚。”
    “我当时就坐在地上疼的哭,我师父就蹲我边上,问我‘你跳舞吗?’我说‘不跳’,他又问‘你以后准备当什么运动员吗?’我说‘没这想法’他就说‘那就得了,你骨头又没断,就算有影响也不会瘸,你坐着凭白丢高考二十分你亏不亏’”
    “订婚了后面一段时间我们俩见面都挺尴尬的,然后,有一天,我洗澡出来发现她躺我床上呢,当时我真有想过就这样算了,但是我对她是真没这方面想法,最后还是没成,接着没多久她拿到r国一间芭蕾舞学校的录取通知,就走了。”
    “我觉得他说的对,所以站起来走了几步,但是不超过十步,我就真的疼得受不了了,然后他就又跟我说‘这样吧,给你个选择,a是你在这坐着等救援,然后回去了,直到你高中毕业,每天上午和下午自己揪着耳朵在操场上蛙跳一圈。b是现在就当这只脚被人砍了,我们直接冲终点。’”
    “我们倒是也没断了联系,没事视频一下的也是有的,然后大约两三年后,那边警察打电话来说她被人杀了,大概就是她先和一有男朋友的女的好上了,然后又和那女的的男朋友好上了,那女的一生气,把她给杀了。”
    “我当时几乎是被我师父用胳膊拖到终点,到终点的时候我们俩都是一脸的水,他的累得一脸汗,我是哭得眼睛都肿了,然后他就去找医生,不停的问那个医生‘她的脚没事吧?会不会瘸?’一遍一遍的唠叨人家‘会不会瘸,你别骗我。’那个医生都快被他烦死了。”
    “其实她挺听我的话的,假如当时她要走的时候,我让她不要走,她一定不会走,我就把她放在身边,看着她,她肯定不会死。”
    “你知道什么是师父吗?师父就是人生导师,我经过那次以后,我就再也什么都不怕了,有什么可怕的,能可怕过每天早晚揪着耳朵在操场蛙跳吗?”
    “有时候我在想,也许就是因为我那时候太混了,她才会也那样,如果我那时候男女关系能有章法一点,她也许不会变成那样。”
    说到这里,成辉已经没指望贾心贝搭理他了,实际上成辉已经醉得趴到桌子上起不来了,然而,这个时候,贾心贝伸出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说:“别扯淡了,那女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被抓包,你跟她订婚那一出有很大可能就是她设计的,你对她没心思,她对你可能也没什么心思,但不代表她不想当首辅太太,她自己作的死关你屁事。”
    这话说的,都快醉死的成辉酒都快气散了,说:“这么多人知道这事儿,就你看出来她做戏了,就你能!”
    “别给我戴高帽子,我没比别人能多少,我看应该是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就是都没我这么找抽敢在你面前说。”贾心贝说。
    成辉半天没说出话,老半天后,感觉到自己受到伤害,必须伤害回去的成辉说:“贾心贝你是个m吗?你那师父就是个贱|人你知道吗?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真的瘸了呢?他能赔你一只脚吗?能吗?你是不是傻?你把他名字地址给我,我找人抽他一顿去。让他去操场上揪耳朵蛙跳,什么玩意儿!”
    “靠!我安慰你被伤害的心,你就骂我师父回报我!”
    “我是实话实说。”
    “屁!你被一个贱|人坑得要死要活的,还当人是你朋友,就你这眼光还配骂我师父!”
    “你一个女孩子说话怎么这么粗!”
    “不粗骂不醒你,你就不知道什么叫朋友。你还骂我师父。”
    “你知道,你说。”
    “朋友就是,知道有个贱人要嫁给你,赶紧的先下手为强把这个贱人给弄死了,就算这个贱人是自己也不能忍,她明知道她自己是个贱人她还想嫁给你,就不是你朋友。”
    “所以,如果你早点认识我,你会弄死幼宜?”
    “不会。”
    【我又不是你朋友,我是想当首辅太太的人】
    “那你会怎么做?”
    “我会看着你作死,然后找个帅哥去约会。”
    “你够狠!”
    “还有,你别骂我师父,我师父不会说好听话,对我好,我家里人没了的时候,他还要带我去民政局登记师徒关系,是我自己没去,我师父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我……他……”
    大概是酒喝得太多,成辉半天没说出来话,师徒关系里,登记亲属关系基本就算是极致了,做到这一步,成辉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互相伤害了,所以他结巴半天,说……
    “你师父对你有意思吧?”
    “成辉你说什么屁话!白痴吗?”
    ……
    贾心贝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她醒来的时候,成辉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酣,她趴在成辉的背上。
    一个人积威太重的结果就是,成辉不让人过来,家里的佣人就真的完全不敢靠近看一眼,都没人敢过来给两个人搭条毯子。贾心贝醒了,也没人敢过来问她要不要留宿,不过贾心贝也没准备留宿。
    她站起来走到大门,门房才伸头问她要不要司机送,凌晨了,贾心贝酒也没完全醒,还是决定让司机送她。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哟,困困困……
    ☆、第 16 章
    成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在桌子上趴了一晚上的结果就是全身的骨头好像都僵了,捏着脖子慢慢的坐直,一条粉色的披肩从他的后背滑到地上。刚醒来的成辉还有些迷瞪,愣了一下,才弯腰将披肩捡了起来。这是一条非常普通的棉质披肩,丢地摊上不会超过一百,丢商场里也不会超过五百的那种。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喝得这么醉过了,成辉有点断片儿。看着一桌子的虾壳才想起来点事儿,攥着披肩,成辉低着头,拖着腿走出八角亭,顺着花园的石子路往卧房走,花园里王阔已经在扫地,王阔的爸爸和爷爷都是成家的帮佣,看见成辉他道了声早,然后说:“是不是我吵到您了?不过如今入秋了,天凉,您还是去屋里睡好。”
    成辉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回头问:“昨天那姑娘是什么时候走的?有人送吗?”
    “大概一点多吧,那位小姐醒了要走,我让老吴开我儿子的车送她回去的。”王阔说。
    成辉的车不少,停在这边的两辆都是限量款,开出去挺容易被人认出来的,半夜三更的送女孩子回家不合适。王阔从昨天中午成辉吩咐说晚上要来女客就让自己儿子把车开来以备万一。王阔从小在成家的佣人房里长大,早就明白老板是做大事的,自己得把小事尽量做好。
    听了王阔的话,成辉点点头走了,迈上石阶,正准备回卧房的时候,他看到了花厅门口贾心贝那双黑色低跟皮鞋。
    【那香菇倒是识货,十几万拍来的一双绣花拖鞋借她穿一次就直接穿回家了!】
    成辉回了房里洗了个澡,吃了些早点,上班。
    然而,一上班就没什么好事,大约早上九点半,江依文推开了成辉办公室的门。
    江依文,左辅江苍的小孙女,曾经是帝大百年历史上最无争议的校花,标准的鹅蛋脸,细眉明眸,鉴于成辉的姑姑成槿太过彪悍,年岁已大,小辈的成姯又声名不显,说到帝国第一名媛,通常国人都毫无疑问的想到江依文。
    说起来,江依文和成辉也算是青梅竹马,只不过当年成辉和佟幼宜的关系太好了,以至于江依文完全没有立足之地,后来佟幼宜没了,江依文就显出来了。
    所有人都觉得如果江依文想嫁给成辉,那谁还能争得过?
    如今三大辅臣里,闻景华虽然只是右辅,但日益强势,他的女婿林建新的名声远播,甚至隐隐有超越成辉的劲头。成辉为了成功继任首辅,必然会娶江依文。
    所以呢,所有人都觉得成辉必然很爱很爱佟幼宜,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年了,还不娶江依文?不过,所有人都觉得成辉最终还是会娶江依文的,不然还能娶谁?
    所以呢,江依文也是这么想的,不管成辉怎么拖,必然还是会娶她的,只要她耐心的等待。然而,她可以耐心的等待,但她忍不了成辉对于佟家一再的偏护。
    江依文穿了一件水红色的连衣裙,披了一条青色的羊毛披肩,正好称得她脸色红润可人,她的唇形的弧线很不错,笑起来的时候两个小米窝,温婉中多了些甜美。她拿了国外某品牌今年新出的一款羊皮小香包,黑色的软皮衬托下,精心修饰过的指甲说不出的好看。
    虽然成辉曾经反问章庆阳【江依文好看吗】,但说句真心话,成辉也知道江依文是好看的。
    但是,如今江依文站在成辉面前,看着江依文那被国内外整容医院作为范本的鹅蛋脸,成辉莫名的想到某颗香菇那巴掌大的小脸似乎更加有意思。
    看着江依文因为眼线和睫毛膏更加迷人的大眼睛,成辉想着如今的女人真是误入歧途了,明明没有眼线纯净和干净如初生的绒毛般的睫毛看起来更加舒心。
    看着江依文的小米窝,成辉想着米窝这种东西应该属于基因缺陷吧?
    看着江依文的披肩,成辉想到几个小时前从地上捡起的那条粉色的棉质披肩。
    看着江依文拿在手里的小香包和漂亮的指甲,成辉觉得指甲油真是大杀器,搞得女人一点人气都没了,不好看,然后……
    以前不太理解女人为什么喜欢买包,这会儿忽然觉得别的就算了,包一定得大大小小,每种颜色都得有,毕竟万一某颗香菇去洗手间,自己拿个几十块的假皮包真的忍不了。
    成辉心思不知道飘哪里去了的同时从办公桌里起身,坐到边上的一张单人沙发里,江依文坐进边上的长条沙发,肖本德为江依文上了一杯香片,也没专门给成辉倒水,就出去了。
    等到肖本德出去了,江依文说:“你工作忙,但还是要注意多喝水。”
    江依文刚说完,成辉起身就走,说:“你等等,我刚刚喝了一缸水,先去放一点,再陪你喝。”
    “喂!”江依文赶紧的起身把成辉拽住了,成辉顺势就跌回了他的单人沙发里,横躺在沙发里仰着头看着江依文呵呵的笑。江依文微红了脸,嗔了他一句:“你这都三十多了,怎么还嬉皮笑脸的。”
    听了江依文的话,成辉索性更加嬉皮笑脸的,说:“怎么办,我这得嬉皮笑脸到六十?”
    到六十,这是到白头呢,江依文的嘴角忍不住的上扬,红着脸,似乎有些嫌弃的说:“谁管得着你,你就浑一辈子吧。”
    这答案成辉很满意,说:“那谢谢了。”
    江依文装作听不懂,说:“谢什么谢,我说什么了。”
    成辉笑着,但没有接着说,他知道江依文来找他一定是有事的,随便聊两句差不多该说正事了,他也懒得继续耽误工夫。
    前不久西边有个油田的老总位置空出来了,报上来的后补有三个人,其中两个是那边的副总,一个叫窦实,一个叫应达才,还有一个是另外一个油田的二把手,是个女的,叫唐谷云。这三个人中间应达才没什么背景,窦实是佟家一个姻亲家的侄子,唐谷云是江依文那个在帝科大当教授的叔叔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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