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还没说话,二舅妈就连珠炮似的连忙说:“这事我们也帮不了,我家还有三个孩子要养,自己日子都过的苦巴巴的,哪里还有钱帮他们?”
    她的话也是二舅的意思。
    外婆这些年身体越发不好了,精力也有限,目光虽浑浊,人却不糊涂。
    她也不多说什么,看向大舅:“老大,你呢?”
    大舅为难地说:“妈,这些年我家里怎么样你也知道,给老大老二老三娶媳妇,积蓄花的差不多了,也是他们大了,都能挣钱了,日子才好多点。”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各种面额的皱巴巴的钞票:“这是我朝老大老二老三那里要来的两千块钱,还有小玉的五百块,也就这么多了。”
    外婆点点头,她知道大舅没钱,给三个儿子娶亲造房子,已经榨干了他的全部。
    她又看向二舅。
    二舅十分为难:“妈,大哥家日子不好过,我这……”
    王家外婆生的三个儿子当中,二儿子是脑子最为活络的那一个,从小就机灵,也……自私。
    她叹了口气,“老三,你想想你小时候你姐是怎么对你的。”
    二舅在家排行老三,李妈妈排行第二。
    李妈妈作为家中唯一的女儿,虽然王家外婆也宠着,却并没有将她养成好吃懒做的性子,相反,她十分勤劳朴实。
    因她是家里老二,后面两个弟弟都是李妈妈一手带大的,对这两个弟弟也十分疼爱。
    小舅舅就是因为记得小时候姐姐对他的好,一直感恩,前世在李家危难的时候,一直帮扶。
    二舅妈撇了撇嘴说:“小时候是小时候的事了,那时候哪家的姐姐不在家带弟弟?这都多少年的陈年旧事了,还值当拿出来说。”她翻了个白眼:“姐姐照顾弟弟本来就是天经地义。”
    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烫着小波浪卷,化着妆,在农村来说,很是时尚。即使是翻白眼的动作,也被她做的相当有风情。
    不得不说,二舅妈和二舅就是天生一对,因为她完全说出了二舅的心里话。
    他并不觉得姐姐照顾他疼爱他有什么不对,那不是她应该的吗?
    知子莫若母,二舅一个眼神王家外婆就知道儿子是什么意思了。
    王家外婆就看着他问了一句:“你帮是不帮?”
    外婆在这个家里积威甚重,二舅一颤,虽不愿,终是松口说拿出一千块钱来,气的二舅妈一直拉长着脸很难看。
    到了家她直接把碗往桌上一摔:“有好处的时候轮不到我们,现在要掏钱了,就想到我们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二舅也十分生气,坐在椅子上气不顺道:“我妈偏心我二姐,我能怎么办?”
    “她不是要借钱吗?明天我去!”二舅妈靠躺在床的靠背上:“你弟弟一分钱不出就能拿到三成股份,我们出了钱,凭什么不占股?”
    二舅妈没有将钱直接拿给小舅舅王惠根,而是去了李家,像讨债一般,怒气冲冲的将一千块钱往桌子上用力一拍。
    李爸爸李妈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就听二舅妈抬高下巴冷着脸讥讽道:“自己没本事,就别学人家承包什么竹子湖,现在亏了害我们,没沾你什么光,反倒把我们的家底给掏光了!”。
    李爸爸看她一副趾高气昂满脸嘲讽的模样, 眉头微微皱了皱, 淡淡地看了眼桌上的一千块钱, 问她:“这话怎么说?”
    “怎么说?”二舅妈嘲讽地嗤笑一声:“没怎么说,妈让我们掏钱给你填这个窟窿,我们不敢不给,但是我也丑话说在前头,当初我和惠翔过来想参股,姐夫你不同意,我们也无话可说,毕竟你自己的生意,现在竹子湖破堤亏损, 要我们掏钱, 我们也掏,今年的股份我们就算了, 明年怎么着也得给我们几成干股吧?”她洋洋得意地往李拾光家正堂座位上一坐, 翘着二郎腿:“慧根一分钱没出, 你都能给他三成, 现在我掏了钱,不要多, 跟他一样就行,这没问题吧?”
    李爸爸差点气笑了。
    他好涵养,李妈妈却忍不住,气的浑身直抖,刚要开口让她把钱拿回去, 就被李爸爸伸手拦住。
    李爸爸态度相当和气地问:“这也是二舅的意思?”
    以前都是直呼名字,有了孩子之后,相互之间的称谓就跟着孩子叫。
    二舅妈被李爸爸这么温和的表情看的心底发虚,虚张声势地高声说:“那肯定是我们两人的意思,家里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啊!”
    李爸爸笑着问:“你可知道我这竹子湖投了多少钱?”
    二舅妈眼神乱飞,声音越发大了起来:“你就是投一百万进去,现在破堤了你一分钱都赚不回来,欠了一屁股债说什么都没用,也就是我们这些兄弟姐妹肯帮你,但你也不能让我们白帮吧?我们都是有家有口的人,谁不是养着一大家子人?家里还有三张嘴巴张口要吃饭呢!”
    李爸爸非常平静地淡淡笑道:“竹子湖我投了十万,你拿一千块钱过来想占三成股,你说是看在兄弟姐妹的情分上帮我。”他抬起手指,将桌子上的一千块钱推回到二舅妈面前:“你这兄弟姐妹,我真不敢要。”
    怒到极致,李爸爸反而平静下来。
    他不敢想象,如果没有女儿那意外的五百万,没有女儿提醒后,竹子湖的损失会让这个家成为什么样子。
    让他欣慰的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露出这样强盗般狰狞的面目。
    二舅妈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好几度,脸色十分难看地说:“你什么意思?慧根一分钱没掏你都给他三成股,我们拿钱了,只要你三成股你还嫌多了是吧?不要我们这兄弟姐妹?要不是妈让我们来,你当我们愿意掏这钱?指不定就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你看看外面还有几个人像我们这样愿意帮你?”她连忙将钱夺了回来,放回包里:“这钱是你不要的,不是我不给,你不要就算了,还当我想要你那三成干股啊?明年还能不能承包的成还不知道呢,亏那么多钱……”她抬头看了眼李爸爸家这陈旧的小家,“就是把你家这破房子卖了都赔不起,还不要!”
    李妈妈被二弟妹这无耻的嘴脸气的浑身直颤,这就是她的家人,这就是她从小疼爱大的弟弟,自己不敢来说,让自己媳妇来!
    二舅妈站起来说:“我知道你家也忙,正好我也有事就不坐了,反正钱我拿来了,话我也放在这,要钱可以,我别的不要多,就三成干股。”她眼珠子转了转,突然道:“我也不要竹子湖的三成干股了,毕竟你投了十万块钱,说出去人家戳我脊梁骨,这样,我再出三千块钱,把你家那自行车店兑给我。”
    说完,还一副我吃了大亏,你占了大便宜的样子。
    饶是李爸爸好涵养,也不禁被二舅妈气的沉下脸来,“别说我还没向你借钱,就是向你借钱了,就一千块钱,也就买我几辆自行车的钱,还想要我整个店?四千块钱就想买下我整个店,这还是亲娘舅,我也算是见识了!”
    二舅妈翻了个白眼,理所当然地说:“这又想要钱,又不想付出,这世上哪有那么大好事?我和你二舅的钱也是我们辛辛苦苦挣回来的,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她趾高气昂道:“你就说行不行吧,行,我明天就把那三千块钱送来,不行,我现在就走。”
    李妈妈气的眼眶通红地一指大门口:“你走!”
    二舅妈道:“姐,瞧你这是干嘛呢,我好心送钱过来,坐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你们两口子就这样的态度?”她抚了抚打理的精致的卷发,“也罢,我也好心没好报,到时候妈问起来可别说我不给,是你们不要的。”
    说完她就抓着包,袅袅婷婷的走了。
    等她一走,李妈妈就气的趴在桌上抹眼泪地哭道:“这什么人啊?这什么人啊?早年我们帮慧翔还少了?他没钱造房子,都是你在给他拉砖拉瓦,挑水拌浆,现在他让红霞这么来趁火打劫,这是我亲兄弟啊!”
    李爸爸也是被气的够呛,他早就发现这个二舅子私心很重,平时有点什么事,吩咐他们做的时候一句话的事情,等他们有事情找他的时候,就推三阻四,但是他没想到他能黑到这种程度。
    李爸爸道:“慧心,我也把话放在这,今天的事我记住了,以后大舅子小舅子有事,我没二话,但是对慧翔,今天他这样对我,明天他若有困难想让我帮衬,也不可能了。”
    李妈妈则被二舅给伤到心,一直在哭。
    晚上李爸爸将家里的事打电话跟李博光和李拾光说了,兄妹俩都非常生气。
    李爸爸说:“要不是你这钱的来源不好说,又有苏家的事情,我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他们,没想到这次反而因为竹子湖的事情,彻底看清一些事情。这次我们家困难,你姑姑二话没说,送来三千块钱,估计也是把她家家底掏光了。你小舅打电话过来,说大舅和你几位表哥表姐一起凑了两千五。”
    “你几个表哥都开始工作没几年,又是结婚又要养孩子,身上估计都没几个钱,你表姐前年刚生了孩子,正是要用钱的时候,也借了五百过来,这些你们都要记住,从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你二舅家趁火打劫你们要记着,你姑姑你大舅表哥表姐他们雪中送炭也要记着,这钱我们需不需要是一回事,重要的是这份心,这份情你们要领。”
    李爸爸说这些话的时候,心情依然很不好,想到二舅子家那位说的那些话,心口就一阵一阵的堵得慌。
    他没想到别人还没开始落井下石,二舅子这个妻子嫡亲的弟弟却最先开始往他们身上捅刀。
    想到这些天打电话过来的一些名为安慰实为笑话的一些同学,李爸爸心头又是一阵冰凉,好在,并不都是这样。
    他道:“吃一堑长一智,家里的事情你们也别往外头说。”
    李拾光听出李爸爸心情低落,轻声安慰道:“爸,你看,这是好事啊,在我们可控范围内,看清了这么多人的真面目,这不是好事吗?”
    但李爸爸心情沉重的程度却远超李拾光所想。
    他很明白,如果没有女儿的那五百万,以他的性格,机会来了,他肯定会抓住,也就是说,竹子湖他就是贷款,他都会承包下来,而一旦有洪水,他的损失,那就是实打实的十万块,这对他们家的经济条件来说,会是多么大的打击。
    几乎这一年的心血全都白费了,明年放承包费用和鱼苗还不知道在哪儿。
    他有信心,即使是损失十万,他也依然可以将债务全部还完。
    但有些事情总有人预料不到的,此时信心万丈的李爸爸怎么也想不到,前世在他全力为还债努力的时候,会因为一场意外,毁了他的儿子。
    这场洪灾一直持续到了七月份,洪水才慢慢退去,在这次洪灾中,李爸爸损失了大约有三万多,加上每日提供给解放军的几百斤鱼,一共大约有四万块钱。
    对于这次竹子湖破堤,苏家那边用一个词形容就是:喜大普奔!
    她们和小舅妈是一个村的,两个村常有来往,自然知道王家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苏家大伯母打听回来后,高兴地说:“幸亏利琴没有嫁过去,不然刚嫁过去就要背十万块钱债,那这一辈子就尽还债了!”
    苏母也万分庆幸。
    在得知破堤的一刹那,苏利琴痛快过,可真正的破堤了,她知道了她和李博光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之后,她的心情只有无边的失落。
    她是真的喜欢他的,只是……只是贫贱夫妻百事哀。
    她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来。
    苏家大伯母道:“你哭什么,你该高兴才是,幸好没踏进坑里去,不然你一辈子就毁了!别哭了,明儿大伯母一定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第99章
    苏利琴想和李博光说说话, 想去找他, 可她始终鼓不起那个勇气, 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她知道,她如果去找了李博光,她一定会后悔的!
    不是她的错,不是她的错,都是李博光,是他!是他没有那么喜欢她!
    如果他对她再好一点,如果他那个时候将钱给了她叔叔伯伯,至少她手里还有钱当嫁妆,不用一穷二白, 他的钱也不用全部赔进去!
    苏父看到苏利琴哭就一肚子气, 怒道:“别哭了!你大伯母说的对,你现在应该笑才对, 你要真嫁进李家, 那才有你哭的!”
    “你大伯母给你说了个对象, 明天将自己收拾收拾!”苏父嫌弃地说:“你现在还算幸运, 年纪大一点也比嫁到李家好,不然啊, 一辈子都后悔!”
    苏父苏母也不是不疼闺女的人,只是到底有所偏重,相比较女儿,他们更偏重儿子。
    苏利琴相亲相的很快,对方是个比她大五岁的男人, 个子不高,长的一般,但是男方他父亲能干,家里建了个新的三间大瓦房,就这么一个儿子,家里还有个小姑子,前头有个老婆跟人跑了,留下个四岁大的儿子。
    用苏家大伯母的话说就是:“五岁算什么大?女人比男人老的快,大五岁正好,那个小子才四岁,懂什么?你过去随便哄哄就还怕哄不到一个孩子?”苏家大伯母压低声音道:“有句老话不是说嘛,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他又比你大那么多,等你过去生了儿子站稳脚跟,还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些理由苏利琴都知道,都明白,可是看到那个男人时就不由自主的和李博光比较起来,个子没有李博光高,长相和李博光比更是有天壤之别,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是地上的泥;也不如李博光体贴,她和李博光第一次相亲时,李博光给她和她妈端茶倒水处处周到,可那男人就跟大爷似的坐在那里,只知道盯着她瞧,还问她是不是大姑娘了。
    当你已经遇到过这世上最好的他,你会发现,其它所有人在你眼中都是灰色的。
    苏利琴那一瞬间就像吃了一口屎一样,她不想嫁,可她父亲却怒道:“都二十三了,你看村里像你这么大的还有几个没嫁人?都成老姑娘了!你弟弟都二十二了,你再不结婚,拖着你弟弟怎么办?人家姑娘肚子都大了,你赶紧给我嫁掉!”
    相亲一个月就订了婚,十一结婚。
    订婚之后的每一天她都生活在后悔和对比当中,她会忍不住将他和李博光比较,她去深市,她要什么,李博光给她买什么,眼睛都不眨眼一下。
    他会害羞的说:“这不是应该的嘛!”
    “没事,一点小钱。”
    “你喜欢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那其实是他们继相亲之后第二次见面,她和她叔叔伯伯来到深市,人生地不熟,他帮她和叔叔伯伯将房子租好,付了租金,将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
    即使他没那么喜欢她,因为她是他的相亲对象,他也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
    而她未婚夫来到她家,却像个大爷一样坐在那里上方,什么都不知道动,只知道等着吃,连老丈人去挑水,他都不知道搭把手。
    夜深人静,苏利琴躺在床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却不敢吵醒父母,只能压抑着哭声默默流泪。
    她告诉自己说:“至少他家有钱,有房子,他爸那么能干,以后房子都是他们的,嫁过去就是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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