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欣闷了一个晚上了,这会儿被顾明轩问起来,心底的那股悲痛再次涌上来,虽然不及之前那么强烈,然而却更添了几分心酸。因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明轩,你知道表哥今天跟我说什么吧?”
    “睿王?他能跟你说什么。”顾明轩心里也满满的都是事儿,根本没心思去猜。
    “他说他不喜欢我,他有喜欢的人了。”萧云欣沉默了许久,鼓足了勇气才把这句话说出口。
    “什么?”顾明轩一下子被惊到了,忙转欠起身来看着萧云欣,纳闷的问:“你们的婚事不是萧大人和德妃娘娘商议定了的嘛?”
    “那又怎么样?他不喜欢我,喜欢别人……”萧云欣的眼泪又哗啦啦流下来。
    顾明轩一时也没了话说,连劝萧云欣的心思都没有了。萧云欣从小喜欢睿王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得见的事情,她喜欢了这么多年了眼看着到了待嫁的年纪,睿王忽然跳出来说不喜欢她喜欢别的姑娘,这事儿换谁都受不了。
    然而守在外面的媳妇丫鬟们却听不下去了,顾明轩的奶娘李妈率先进来劝道:“姑娘哭了一个晚上了,这眼睛都肿了,块别哭了。”
    萧云欣捂着胸口,眼泪汪汪的说道:“李妈妈,我这心里跟针扎一样的难受!”
    李妈妈这一个晚上实在是让萧云欣给闹的头疼,因劝道:“哎呦,你们这些小姑娘们真是想不开,这男人哪个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可是不管他爱多少女子,回头最能替他担事儿的不还是正室夫人吗?萧姑娘你是德妃娘娘选中的睿王妃,睿王爷就是外边爱一百个,那最多也是个侧妃而已,你还巴望着睿王爷这一辈子只有你一个王妃?那都不合礼制呢!”
    萧云欣一听这话,果然不哭了。
    李妈妈又劝道:“好啦,萧姑娘你若是想不通这点事儿,将来进了睿王府做了王妃也是干生气,倒不如现在想通了的好。时候不早了,二位姑娘也该歇着了,有什么话儿明再说。”
    顾明轩忙道:“妈妈你累了一天了也快去睡吧,我们两个就说会儿悄悄话儿,索性明儿也没什么事情,就容许我们睡个懒觉罢了。”
    “说几句悄悄话倒也没什么,只是不能再哭了。把眼睛哭坏了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呢。”李妈妈又叮嘱道。
    “我们知道了。”顾明轩忙点头答应。
    李妈妈又理了理帐子把缝隙掩好方带着丫鬟转身下去了。
    萧云欣躺在枕上不说话,顾明轩也躺回去不再说什么。过了许久,顾明轩以为萧云欣快睡了,却忽然听见她问:“你今儿又是为什么哭?你不是跟容昭在一起吗?”
    “我是又听他详细说了一遍那个故事,所以有些伤感罢了。”顾明轩淡淡的说道。
    萧云欣想通了自己的事情,智商基本就回来了,听了这话明显不信,哼道:“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吗?你是这么轻易就伤感的人吗?”
    然而顾明轩说什么也不能跟萧云欣说实话的,此时干系太大,她忽然转过身来,颇有兴致的问萧云欣:“对了,你上次不是跟我说有个戏子会编戏吗?我们把容昭说的那个故事编成戏好不好?这样等下个月我过生日,就可以让他们演这出戏了。”
    “算了吧。”萧云欣摇摇头,说的:“过生日是好事儿,怎么能演这种哭哭啼啼的戏呢?再说,一共四十多天的时间,哪里来得及呢。”
    “没关系,我们先把话本儿写出来吧。”顾明轩已经下定了决心。
    “你不会是说真的吧?”萧云欣很是惊讶。
    “我还想把那首曲子好好地改一改,再配上一个舞,你说好不好呢?”
    “哎呦呦,你真是疯魔了!”萧云欣对此大大的不理解。
    顾明轩躺在枕上争着大眼睛看着帐子顶对萧云欣的话置若罔闻——她哪里知道自己是头一回那么喜欢一个人,可是却喜欢错了!心中的这份怅然无处宣泄。萧云欣心里苦,却远比不上她顾明轩心里的苦,至少萧云欣还可以得到睿王的人,而她顾明轩却只得到一个故事,一首曲子。
    这边两个姑娘被伤的七零八落,睿王府里的两个始作俑者却都放下了心事回家后沐浴更衣倒头便睡,一觉睡到大天亮。尤其是容昭,好像进京以来都没这么畅快过。
    之前在西凉城,身边有个姐姐可以说悄悄话,可以在她跟前撒撒娇,流露几分小女儿的心思。自从踏上进京的路,容昭就一直告诉自己做男子,一直努力做顶梁柱给姐姐依靠,用尽心机给姐姐铺路布局,还殚精竭虑为她考虑后路。再后来又被赵沐给吓了个半死,这一颗老心简直是死去活来了好几回。
    如今终于有个姑娘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了,终于有个人可以分担自己的秘密了,这种美好的感觉就像是一只孤雁找到了同伴,美妙得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
    第二天一早,容昭起床都没让梅若来叫,而是自己起身穿衣去外面找水洗脸,可把梅若兰蕴等人给吓了一跳。
    洗漱之后,他又心情颇好的对梅若说道:“天色还早,我先去园子里转转,一会儿回来用早饭,然后你收拾一下咱们去国子监上课去,不能老在家里闷着了。”
    “行,公子今儿精神好,出去走走也是好的。”梅若看容昭精神焕发心中自然也高兴,多久没看见公子这般模样了?这段时间他总是萎靡不振的可真是愁死人了。
    容昭神清气爽的出了蘅院的往睿王府的小花园里转悠了一圈儿,天气转暖,这一圈儿赚了半个时辰他也微微出了一身汗,身上更觉得舒爽,回来时宋嬷嬷打发来请他过去用早饭的人已经等着了。
    还是因为心情好,容昭也没多说什么,还跟来请的小丫鬟说了两句笑话,往修远堂去用早饭。
    赵沐心情也不错,看见容昭的样子心情更好,见他进门便招手道:“快来,今天早晨有你喜欢吃的鸡丝粥。”
    “多谢。”容昭也不跟赵沐客气,至于行什么见王爷的礼问个早安什么的更是没有,在赵沐面前他就像个中二少年一样,傲娇的不得了自己不但不觉得反而以为这是骨气的表现。
    许久之后才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狗屁的骨气,这根本是赵沐阴险狡诈故意对自己的纵容,惯得他脾气坏的一塌糊涂被人嫌弃只能靠在他的羽翼之下才能过安稳日子。
    赵沐把粥碗往容昭面前推了推,说道:“有点烫,不要着急。”
    “啧!我又不是三岁孩子。”容昭不满的瞥了对方一眼,神色颇为不满。
    “在你面前,我总是费力不讨好。”赵沐无奈的笑道。
    “那是因为你本来就没安好心。”容昭毫不留情的揭穿。
    赵沐想了想,也对,自己喜欢人家,人家去不喜欢自己,自己一味的讨好自然是有目的,说是没安好心也不算冤枉。所以,对于容昭的不留余地直接揭穿,赵沐也只能默默地接受。
    容昭全心全意的吃饭,赵沐也不再打扰他。
    两个人相安无事的吃了一顿早饭后,容昭漱口抹嘴巴,对还在慢慢吃粥的赵沐说道:“王爷慢用,我先告辞了。”
    “匆匆忙忙干什么去?”赵沐问。
    “去国子监读书。”容昭说着,人已经起身离坐往外走。
    赵沐一口粥差点喷出来,忙转头吐进宋嬷嬷递上来的痰盂里,皱眉问:“我没听错吧?你这么着急真的是去读书?”
    “阳春三月,大好时光,出去走一走有益于身心健康。”容昭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话音落地时人已经出了屋门。
    赵沐轻轻摇头叹了口气对旁边的宋嬷嬷说道:“这家伙不知道又揣着什么鬼主意。嬷嬷你去给本王准备出门的衣裳吧。”
    宋嬷嬷小声劝道:“王爷昨儿出去了一天,累坏了。今儿还是在府中好生修养,容公子那边有霍将军盯着不会有事儿的。再说,他现在要去的是国子监,有了郭夫子那一茬儿,现在国子监里的先生太傅们怕是没有一个人敢惹他了。”
    赵沐听了这话也笑了:“说的是,本王不能时时刻刻都跟着他。”
    “这就对喽!”宋嬷嬷松了一口气,又给赵沐添了半碗粥,“咱们睿王府虽然最近在韬光养晦,可是外边的那些老家伙们还是要顾忌一下的。至于那些下黑手的人,有霍云,容盛两个人跟着,再加上容公子的机智,和紫姬姑娘的江湖经验,又是这京城之内天子脚下,王爷就尽管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好吧,今儿暂且听你的。”赵沐今天的确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整天跟着容昭的屁股后面转悠。如今他跟萧云欣挑明了想法,寻思着这两日他的好舅父该上门了。若是换作别的姑娘,其实那个位子挣不挣的也无所谓,如今死里逃生他倒是乐得跟心爱的人过一辈子安生日子。可是容昭偏偏又是这样的身份,若是将来龙椅上的那个人不是自己,那么容家上下几百口子人命只怕瞬间灰飞烟灭。
    为今之计,只有先把皇位攥在手里,才能保她一世平安。
    且说容昭出了睿王府,也不坐车,只叫霍云去牵了一匹马来,他飞身上马,带着容盛霍云两个护卫加上青崖这个背着文房四宝的小厮,以及女扮男装抱着随身用品的梅若外加爱犬血点儿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国子监。
    国子监聚贤门上当值的差役见了他差点跪了,心想这位祖宗怎么又来了?于是忙上前去陪着笑脸打招呼:“哎呦,容世子来了!您贵体安康了?”
    “有劳挂念,安康了。”容昭笑呵呵的把马缰绳丢给霍云,又问那衙役:“我来晚了吗?是不是崇文阁那边已经开始上课了?”
    差役抬头看看日头,笑道:“还好,应该正在点卯,世子爷您快去应该不会误事儿。”
    “行吧,那你忙着。”容昭朝着差役摆摆手转身从青崖手里拿过包袱便往里走,跟他寸步不离的那只大白狗撒欢儿的跟着他跑,差役在后面看得直念佛。
    的确是不算晚,崇文阁里刚刚点完了卯容昭就到了,现如今任教的太傅姓刘,因前车之鉴,这位刘太傅一看见容昭就像是看见了瘟神,直接给请到课堂最角落的地方安坐,并不多问一句话。
    容昭心想老子这是臭名昭著了?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今儿课堂上没有顾忱,萧珣也没来,徐坚和卫承倒是在,只是这两位小友都在前面坐着,课堂上想说个悄悄话儿也不容易。容昭只好自己打开包袱拿出课本摆在桌上,准备好好地听一堂正经八百的古文课。
    然而,容昭还是太高估了自己的定力,又太低估了太傅大人讲课的本事。当前头讲台上刘太傅摇头晃脑的一通‘之乎者也’唠叨下来,容昭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就已经开始打架了。
    一上午迷迷糊糊睡了好几觉,中间被刘太傅的咳嗽声打断了两次,然而清醒了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又被那抑扬顿挫的读书声给催睡着,等到中午下课的时候,容昭已经睡得饱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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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回,连番被堵
    太傅一上午心里都气得鼓鼓的,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门外趴着那条大白狗就能让他把一肚子的怒气都给堵住,一丝一毫也撒不出来。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太傅把书本一卷,丢下一句:“下午你们自修”便急匆匆的走了,出门的时候还不得不溜着门边儿,离那只大白狗远远地。
    “唉!你说这年头,想勤学上进怎么也这么难呢!”容昭看着四散的同学们,一边把自己的课本摞起来一边悠悠叹息。
    “容兄,勤学上进也不在当前一两天,身体才是根本哪。”徐坚走到容昭面前,看着他懒洋洋的样子心里就觉得好玩儿,你说一个在西疆沙场长大的名将之后怎么能跟个女人一样柔弱呢?
    “说的是,我若是有徐公子你这幅身板就什么都不用愁了!”容昭拿着书本站起来,和徐坚一起往外走,又笑道:“我呀,就提着大刀在西疆的战场上杀敌啦!”说着,他还煞有其事的比划了一下。
    徐坚看着他那样子,笑着摇摇头:“卫公子说的对,你这根骨的确不适合练武。”
    “你们这些人都是一个师傅教的吧?”容昭翻了徐坚一个白眼,刚好看见站在竹子旁边的卫承,于是挑了挑下巴,“喏,刚还说卫公子呢,那不是?”
    徐坚笑道:“是我让他这等我们两个呢。下午没什么事儿了,中午一起去找个地方吃饭去?”
    容昭仰天一叹,故作深沉的说道:“唉!本公子今日刚刚要发愤图强勤学上进,便有尔等狐朋狗友前来勾搭犬马声色,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徐坚被他这样子逗乐,笑着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容公子,狐朋狗友就是用来勾搭的,至于犬马声色也是人生乐趣嘛!做人不要太迂腐无趣。”
    卫承听见两个人说话转过身来,露出无奈至极的表情。
    “卫公子,好久不见。”容昭看见卫承就想起这家伙在圣人像跟前扎马步的样子来,顿时觉得十分可乐,遂抱拳打招呼。
    “容公子,好久不见,你身体养好了?”卫承木着脸抱拳还礼。
    “好了好了!话说我若是有卫公子一半的健壮,也不至于这么衰呀!”容昭一双桃花眼在卫承的身上扫了一圈儿,眼见着黑脸膛的卫公子耳根儿泛起了一点血色才满意的收回来。
    “容公子别闹了,走吧。”徐坚生怕卫承不高兴,忙笑着打断了容昭的恶作剧,“饿死了,赶紧去吃饭。”
    三个人肩并肩往外走,三人各自的随从也都跟了上来,容昭这边是霍云和梅若跟着,盛穹和青崖留在了国子监。徐坚回头看见梅若便笑了:“容兄,你不至于吧,来读书还带个丫鬟来暖被窝啊?”
    容昭脸也不红心也不跳,淡定自若的笑道:“没办法,从小被这丫头服侍惯了,身边换了别人连觉都睡不好。为了不再发生之前那样的事情给大家添堵,只好带着她来了——哎呀,兄弟们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徐坚笑呵呵的说道。
    “何必管旁人想什么。”卫承淡淡的看了梅若一眼。
    “果然好兄弟!今儿这顿饭我请。”容昭笑道。
    一行人出了国子监的大门沿着集贤街溜达,正商量着去哪个酒家的菜好酒好,便听见迎头有人喊了一声:“容昭,你果然在这里。”
    容昭吓了一跳,心想除了昨天惹哭了顾明轩之外也没再招惹谁啊,哪家姑娘又找上门来了?
    “哎呀。”徐坚惊讶的喊了一声,忙上前两步躬身施礼:“见过安平公主。”
    卫承见状也上前行礼,徐家和卫家的随从也都当街跪拜下去。
    街上来往的百姓们见状要么纷纷躲开,要么也跟着跪下给公主殿下磕头。
    只有容昭还戳在那里直挺挺的站着,捏着下巴看着赵湄皱眉——你不是出宫来料理你亲娘舅和表哥的婚事呢吗?怎么还有工夫跑大街上来瞎转悠?真是不懂事。
    “容昭。”赵湄并不看任何人,只冲着容昭走了过来,也不计较他的失礼,只挑了挑下巴说道:“你过来,本宫有几句话要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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