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容昭此时也没工夫去纠缠这些事情,只对苏老先生说道:“老先生还是斟酌用药吧。”
    圆滑世故的苏老先生此时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忙因躬身应道:“是。其实草民看娘娘用的药也是极妥当的,只是娘娘病着,脾胃世和,这药虽然利于除病,但总是有些伤脾胃,所以草民以为娘娘的病除了每日用药之外再辅以食疗,应该会好的快一些。”
    “食疗是个好办法。”容昭听了这话眼前一亮,其实不管是谁开的药,每次他看见那些褐色的药汤子往姐姐的嘴里喂,心里就觉得很是不舒服。
    “草民这就开食疗的方子。”苏老先生说道。
    “只开食疗的方子?这药方呢?”陈存孝不解的问。
    苏老先生朝着陈存孝笑了笑,说道:“这汤药么,依然沿用之前两位太医开得方子就很好,就是……这药量可以适当的少一些,娘娘的脾胃不好,一剂药可分两次服用,三次也行,反正这一天十二个时辰,把那些要分开来喝进去就能好。”
    “你们两个人的意思呢?”陈存孝又问其他两个郎中。
    那两个人也都连连点头,说苏老先生说的极是。
    “笔墨伺候,请苏老先生写方子。”容昭吩咐左右。
    梅若亲自捧了笔墨纸砚来放在苏老先生面前,这老先生提笔舔墨,洋洋洒洒写了一张药膳方子。
    容昭拿过来一看:小黄米,去芯莲子,磨粉,新鲜淮山煮烂,加米粉莲子粉熬成粥每日分五次食用,一次小半碗。因惊讶无比,点了点手中的纸张,不可思议的问:“就这样?”
    苏老先生缓缓地解释道:“是的,这小黄米,去芯莲子,淮山都是养脾胃的东西,磨成粉,煮成稀粥不会给肠胃造成负担,比小米粥更容易克化。娘娘的脾胃伤了,这个时候也只能用这种办法了。先吃两天再看情形。”
    容昭觉得很是有道理,遂吩咐梅若:“那就按老先生的意思去办!你快去叫她们去做。”
    梅若答应着下去,容昭又对陈存孝说道:“这几日为了姐姐的病,陈公公连个囫囵觉都没捞着睡,这会儿刚好没什么事了,公公回去打个盹儿吧。”
    陈存孝忙道:“多谢世子爷,只是这几位郎中怎么安排呢?”
    容昭微笑着看了一眼容晖,方道:“大哥,我这几天也是觉得身上不自在,苏老先生留下来为我也诊个脉,其他两位郎中先请去歇息。姐姐的身子很是要紧,我的意思是几位先生这几日怕是要在这里住几日了。”
    “你素来身体就弱,这几天也没能好好睡一觉,身上想必也是劳乏的狠了。”容晖点头道:“苏老先生医术高明,就有劳你给我三弟诊个脉吧。我陪两位先生先去偏殿用茶。”
    ☆、第四十八回,病理病源
    容晖和陈存孝一起带着其他两个郎中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容昭和苏老先生两个人。
    “苏老先生,请坐。”容昭指了指之前容晖做的椅子。
    “草民不敢。”苏老先生拱了拱手。
    容昭站起身来上前扶着苏老的胳膊把人送到椅子跟前,朗声笑道:“论年龄,你比我父亲还大,论医术,你是民间高手,我姐姐的事情还要仰仗你,你坐这里是应该的。再说,你不坐,怎么给我诊脉啊?”
    苏老忙又朝着容昭拱手作揖:“草民可不敢僭越。”
    “老先生,你坐吧。”容昭不由分说把老儿按在椅子上,又把自己的那盏茶放到他的手边:“这刚沏的茶,我还没碰呢,您老先喝一口,润润嗓子。”
    “多谢世子爷。”苏老忙道谢。
    “老先生,其实我留你下来,是有几句话想请教你。”容昭坐回去,笑容可掬的看着苏老。
    苏老喝了一口茶,又拱手道:“世子爷客气。世子爷有话尽管问就是了。”
    “你说,我姐姐的药没有问题,可为什么用了这几天,姐姐的病情反反复复就是不见好呢?而且在来的路上姐姐还能喝点粥汤,到了这行宫之后反而连粥汤都喝不进去了呢?”容昭压低了声音问。
    苏老的脸色凝滞了一下,继而微微一笑,说道:“世子爷是有心之人,当知道药效和药量。我刚刚检查了一下娘娘用的药渣,发现里面有不少的黄莲。黄莲这东西对于风寒的确极有效的,但是,用过了量就会引起腹泻呕吐。当然,按照正常人来说,娘娘的药方里黄连的剂量并不算太多,但架不住娘娘这一路走来脾胃早就失和,定然是受不住这样剂量的黄莲的。而且,我问过了服侍娘娘的丫鬟,因为娘娘高热昏迷,所以太医很是着急,那一日两次的汤药是翻倍的,这样的话,高热虽然退得快,但脾胃却受不住。脾胃为五脏之本,脾胃不好,饮食不调,身子虚弱,再小的病痛也是大病。草民这样说,世子爷明白吗?”
    容昭忙点头说道:“老先生说的很清楚,我已经完全听明白了。原来是退热的药翻倍用的缘故。”
    “这样的事情……说起来也怪不得那两个太医,因为娘娘烧的厉害,都昏迷了,这样用药也是有道理的。”
    “苏老你放心,你的恩情我会记在心里的。来日方长,你有用得着我容昭的地方尽管开口,在我力所能及之内,我一定帮你。”容昭真诚的看着苏老,缓缓地说道。
    对于面前这个俊美少年的示好,苏老笑呵呵的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治病救人是医者的本分。再说,草民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是多了几句嘴而已。”
    听了苏老先生的话,梅若果然用小米纷,去芯莲子粉和山药炖了粥喂容悦,同时也减了汤药的剂量。当晚,容悦吃的东西没有吐,身上虽然还有些热,但却也没有之前那么严重。沉沉的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寅时,容悦便醒了。
    “有吃的吗?”容悦无力的问。
    “娘娘您醒了!”守在旁边的梅若惊喜的起身,一时腿麻险些倒了,“您觉得怎么样?”
    容悦虚弱的说道:“我好饿,感觉像是很久没吃东西了。”
    “有,有吃的。”梅若忙从暖笼上端过一只碗来,兰蕴听见动静进来帮着把容悦扶起来两个人一点一点的喂容悦吃了半碗山药米糊。
    “这是哪里?”容悦看着周围精致华丽的布置,皱眉问,“我们已经进了皇宫了吗?”
    梅若回道:“娘娘,这里是冀州行宫,娘娘您这几天一直发热,我们只能现在这里住一阵子,等您的身体养好了才能去上京城。”
    “绿云怎么样了?”容悦又问。
    梅若轻声回道:“他们昨天晚上也到了行宫,绿云的伤恢复的不错,太医说再静养个三五天就可以下床走动了。娘娘放心吧。”
    “那就好!”容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靠在枕头上。
    温热的粥喝下去,胃里暖暖的舒服,这屋子里笼着几个熏笼,炭火十足温暖如春,容悦的额头上渐渐地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梅若绞了帕子给她擦脸,轻声问:“娘娘,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好些了?”
    “浑身没力气,头还是有些疼。我病了几天了?昭儿怎么样?”容悦轻声叹息着抬手按在太阳穴上。
    “您昏昏沉沉的睡了四天了,公子没事儿,昨儿晚上跟姓苏的老郎中聊天聊到深夜,这会儿怕是没这么早醒。娘娘若是有事奴婢这就去叫他。”梅若说着,又把帕子从新洗过,给容悦擦手。
    容悦听了这话又忍不住为容昭担心,因道:“别去吵他,让他多睡一会儿吧。这几天他肯定累坏了。”
    “娘娘您要不要起来坐一会儿?这一只躺着身上也定然是不舒服的。”
    “我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哪里坐的起来。”容悦叹道。
    “奴婢多拿两个枕头来。”旁边的兰蕴听了这话果然抱了两个圆枕来扶着容悦欠身垫在了她的身后。
    “我口里有些干。”容悦又说。
    “哎呀,苏老先生说了要给娘娘多喝水的,瞧奴婢这笨脑袋。”兰蕴说着,抬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转身去倒了一盏白开水来喂容悦喝下去。
    容昭终于睡了个好觉,醒来时已经过了辰时,睁开眼睛先问容悦怎么样了,恰好梅若在旁边,便笑着回道:“娘娘一早就醒了,吃了半碗粥,又喝了水,跟奴婢们说了一会儿话又睡了,身上的热也退了,就是浑身泛酸没有力气,这苏老先生真乃神人呢!”
    “姐姐本就没什么大病。”容昭说着,心里又把那两个太医的祖宗十八代给狠狠地招呼了一遍。
    这边梅若正服侍穿衣呢,门外有人焦急的问:“梅姐姐,公子起身了没有?皇上派人来了,大公子请公子快些过去呢。”
    “这么早?”容昭纳闷的问。
    “不过是百十里路的官道,早起快马加鞭这个时候到这里也能到了——不过这也足见皇上对咱们家娘娘的恩宠。”梅若一边说一边匆匆忙忙给容穿上外袍。
    ☆、第四十九回,半路弃尸
    容昭把自己收拾整齐了往前面去,还没进门便听见张万寿那特有的带着一点沙哑的公鸭嗓在说话,于是朗声说道:“哎呀,张公公真是辛苦了!”
    张万寿在西凉城的时候就跟容昭处的不错,跟这位说话办事一板一眼的容大公子交情一般,而且他也知道容家兄弟姐妹之间的那点恩怨,所以在容晖那里也不过敷衍,这会儿听见容昭的声音,脸上的笑容方才生动起来,因笑着起身朝着容昭一拱手:“哎呀,世子爷,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容昭拱手还礼,笑着摇头:“托您老的福,没把小命儿丢在飞云涧已经是万幸了。”
    “哎呀,别提了。当时老奴听说这事儿吓得一宿没睡好。万岁爷气得把龙案上的那只和田玉雕的卧龙镇纸都给摔碎了!”张万寿一边说一边摇头,和容昭二人落座后,又关切的问容昭:“娘娘的病不要紧了吧?刚大公子说世子爷的主意找了个民间的郎中来,用食疗的法子给娘娘调理,可见成效?”
    容昭点头道:“见效,刚我来的时候梅若说姐姐今儿一早就醒了,还说饿了,吃了大半碗米糊又喝了一盏温开水,这会儿又睡着了。这几天她吃什么吐什么,可真是急死人了!”
    “能吃东西就好!能吃东西这病好的就快了!”张万寿叹道。
    “是啊!公公回去可跟万岁爷说,请万岁爷尽管放心,再要七八天,姐姐便可望痊愈。这冀州行宫到上京城只有百十里路,我姐姐定不负当初跟陛下的约定,年前准能进宫。”容昭笑道。
    “世子爷不知,老奴这回来也只是传达万岁爷的口谕。”张万寿说着,把手中的茶盏一方,敛了笑容站起来。
    容昭看了一眼容晖,也赶忙站起了身。
    张万寿清了清嗓子说道:“皇上口谕,着靖西候世子容昭,虎威将军容晖进宫面圣。”
    “臣遵旨。”容晖忙跪拜叩头。
    容昭也只得撩起袍角跟着跪下,随着容晖说遵旨。
    “世子爷,容将军请起。”张万寿抬了抬手,又道:“皇上还叫老奴去瞧瞧娘娘的病情,有劳世子爷带个路吧。”
    容昭忙抬手道:“公公请。”
    “公公请随我三弟先去,我叫人预备好马车”容晖看着张万寿不解的眼神,只得又补了一句:“这天太冷了,我家三弟一向体弱,若是骑马的话……只怕是受不住。”
    “容将军说的是,那就备车。”张万寿点头道。
    容昭朝着容晖拱手:“谢谢大哥。”
    “来的之前父亲再三叮嘱一定要照顾好弟弟妹妹,如今妹妹伤了风寒,你可不能再有事了,否则我回去也难见父亲。”容晖微微一笑,又朝着张万寿点了点头,率先出去了。
    容昭陪着张万寿往后面走,对上陈存孝的目光时,容昭忽然压低了声问:“张公公,我听说这几日外边不太平,你来的时候带了多少护卫?”
    “呃?世子何出此言?”张万寿脚步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惶恐。
    容昭从这一丝惶恐之中断定紫姬做的那些事情已经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因叹道:“张公公,我听说那些在飞云涧失踪的二十多个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在不同的地方被暗杀,而且死的极其惨烈,不知道这事儿是真是假?”
    张万寿瞥了一眼陈存孝,方笑道:“确有其事,不过也没外边传说的那么玄乎了。世子爷尽管放心,这西长京到东上京的官道上每隔十里路便有皇家禁卫驻扎,谁不长眼敢来触霉头?不会有事儿的!”因为大齐皇帝一年总有四五个月住在这冀州行宫,所以人们习惯把帝都叫做东上京,冀州行宫成为西长京。
    “公公说的也是。”容昭释然的笑了笑,“我是在飞云涧被吓怕了。”
    张万寿心想你被飞云涧的事儿给吓怕了这会儿听说那些无故失踪的人一个个被惨烈追杀不是应该高兴吗?不过想归想,张公公此番奉圣命而来,也没闲心思跟容昭闲扯这些,当即匆匆去了碧梧书斋看望悦妃娘娘,又把皇上叫他带来的老山参,燕窝以及玉如意等东西交代给悦妃身边服侍的兰蕴,又嘱咐陈存孝以及随他来的两个二品太医一定要好生服侍悦妃娘娘,娘娘若有一丝一毫的不妥当,大家谁都别想过年了,之后又催着容昭赶紧上路直奔大齐帝都。
    容昭怕冷,张万寿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监也怕冷,于是两个人便都钻进了宽敞舒适的马车。
    没了外人在,容昭更方便和张万寿拉近乎,这世上的人,总有一样喜好,总有一片逆鳞,所谓的刀枪不入也只是你没找准对方的软肋。在容昭把一串把玩的玲珑剔透的金丝楠木手串悄悄地塞到张万寿的手里之后,这老公公就差点跟他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
    不过容昭也不是那等没城府的人,自然不会趁着这样的机会把张万寿肚子里的那点牛黄狗宝掏干净,这会儿工夫也只是问问皇上关心不关心自己的姐姐以及对飞云涧的事情打算怎么个处理法,等等跟自己和容悦切身相关的事情。
    马车里两个人正聊得热火朝天,外边忽然一声惊呼伴着马儿惊慌的嘶鸣声,而一直缩在角落里埋头睡觉的血点儿忽的一下站了起来,两只前腿扒着马车窗口,朝着外边呜呜的叫着。
    “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张万寿的脸色顿时惨白,下意识的抓住了容昭的手腕。
    马车外传来护卫的回答:“公公!前面大众中间发现两具尸体。”
    “什么尸体?怎么这么晦气!”张万寿一听说只是尸体,便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好家伙!谁这么大胆,把尸体就这么丢在这条官道上?这不是公然挑衅吗?”容昭惊讶的问。
    张万寿没心思管这等闲事,只对外边的护卫说:“把尸体搬开,留下两个人等着报官,我们赶紧的回京,万岁爷还等着见容世子呢!”
    “公公,这怕是不妥。容将军传话过来叫属下请容世子过去辨认一下,说死的那两个人好像是靖西候府的护卫。”
    “什么?!”张万寿的眼睛又瞪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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