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湛勉强维持住仅剩的理智,“你怎么知道自己就是有了?”
    闻鸣玉顿住,思索一秒,果断说:“我感觉有。”
    手还放在肚子上摸了摸,好似里面真的正在孕育一个小宝宝。
    穆湛听到这回答,心情还是很糟糕,但勉强有了点松动。闻鸣玉说的只是感觉,一点都不确切,说不定根本就没有。
    穆湛抬高了声音,冷冷地命令:“宣御医!”
    门外的宫人立即恭敬应下,慌忙就按照吩咐办事。他们都听出来了,圣上的语气极差,心情甚至比进殿前还要糟糕。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见了闻公子,不是应该缓和好转,就和以前一样吗?
    宫人们忐忑着,等着御医过来,心中祈盼御医能带来好消息,让圣上别发怒了。但他们不知道,这时候的好消息反倒未必是好事。
    没过多久,御医就一路奔来,大冬天的,竟急得额头都冒了一层薄汗,气喘吁吁,生怕晚了让圣上等得不耐,更怕耽误了病情。
    御医连忙入殿,恭敬行礼,“微臣参见圣上。”
    穆湛直接打断,“快给他把脉。”
    御医愣了一下,朝闻鸣玉看过去,没想到竟是这位闻公子病了。不是圣上,却一点都没让御医松口气,反倒更紧张惶恐了。他可没忘记之前闻公子病重,圣上大怒,差点斩杀多名御医的事。若是早知道是这位,打死他也不一个人来,肯定要多叫些同僚,人多至少方法多。
    可千万别像上次那样病重。
    御医心中祈祷着,看向闻鸣玉时,已经默默观察起来,面色红润,双眼有神,精神气也不错,怎么看也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啊。
    他有些疑惑,但圣上都命他过来,当然就要细致诊断一番。
    手指搭在闻鸣玉的手腕上,一边诊脉,一边问闻鸣玉一些问题,看有什么异常。
    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
    这很显然是滑脉。
    可闻鸣玉又没有这个脉象该有的病症,反倒是说最近食量大增,嗜睡,肚子鼓胀……
    御医不禁瞪大了双眼,若这是一位女子,他定要诊断为妊娠了,可闻公子是个男子。
    御医顿觉喉咙发干,人仿佛被架在火上炙烤,既有些发现罕见病例的兴奋,又烦恼于怎么向圣上禀报。喜脉,这算是好事吧?可圣上能接受男子有孕吗?
    他正踌躇时,突然传来一道冰冷森然的声音,“有结果了吧?”
    御医吓了一跳,连忙老实说出心中想法,“闻公子身体无碍,乃滑脉,脉象虽与常人有些许不同,但依微臣看,应当是……”
    他话还没说完,穆湛的视线就变得极其可怕,渗人的威压让他噤声,慌忙跪地,“圣上息怒。”
    “你让孤如何不怒,一个男子,怀有身孕,你是在愚弄孤吗?”
    御医恐慌道:“微臣不敢,男子有孕确实不同寻常,很是罕见,但并非没有,医书上亦有记载,千真万确,微臣绝无欺君之意。”
    穆湛听了这话,怒意丝毫不减,甚至气压更低了,“你不如跟孤说,他中了毒,才出现这些症状。”
    “微臣确实诊出了滑脉,闻公子很健康,腹中胎儿亦是,此乃皇嗣,微臣岂敢胡说,微臣真心实意地恭喜圣上,替圣上感到高兴。”
    他以为圣上是不信男子有孕之事,连忙保证,还坚定说父子健康,试图让圣上相信,却没想到,自己每一个字都在踩雷。
    穆湛浑身僵硬,连冷笑都笑不出来。若真是皇嗣就算了,但他和闻鸣玉之间根本还没有做到那程度,怎么可能怀上。
    怀孕一事要是真的,那就只能说明——孩子是别人的。
    穆湛简直气疯了!
    “滚!给孤滚出去!”
    穆湛勃然大怒,挥袖将御医赶了出去,然后大步走到偏殿,把东西都给砸了,许多珍贵精美的瓷器,乱七八糟地碎了一地。
    巨大的声响动静,惊得宫人们一哆嗦,恐惧不已。哪怕是以前,都很少见到圣上气成这样,像是完全失了理智,化为一只悲愤至极的野兽。
    所有人都不敢上前,远远躲着,但一个身影快步靠近,没有任何犹豫。
    闻鸣玉跑了过去,皱着眉,脸上是明显的担忧,握住了穆湛的手,温声问:“你怎么了?”
    穆湛双目赤红,猛地转头看向闻鸣玉,视线忍不住又下移,落到了他的肚子上。
    穆湛想伸手挥开他,让他滚,但嘴唇动了动,却又说不出口,像是怕这一推,就把人推到了孩子的另一个爹那里。
    闻鸣玉为什么要跑?是不是就为了那个人?他其实一点都不想留在自己身边?
    穆湛脑子嗡嗡作响,一团乱,暴躁又郁闷,仿若笼中困兽。
    半晌。
    穆湛伸手,紧紧捉住了闻鸣玉的手,抓得很紧,像是怕手一松,人就会不见了。
    他已经有了决定。不管这样,他是绝对不会放闻鸣玉走的,杀了那个人就好了。
    “那个人是谁?”穆湛赤红如血的双眼,紧锁着闻鸣玉。
    但闻鸣玉很茫然:“……谁?”
    “孩子的爹。”
    闻鸣玉毫不犹豫说:“我啊。”
    穆湛以为他是想维护那个人,脸色更沉,咬牙说:“难道你还能自己一个人弄出个孩子来?”
    那当然不可能。他又不是自花授粉无性繁殖的生物。
    闻鸣玉摇头,“怎么可能。”
    “那孩子的另外一个爹是谁?”
    穆湛偏执地要个答案,要知道那人是谁,立刻派人去杀了。
    却在下一秒,闻鸣玉仰头直直地看着他,双眼清澈认真,没有任何犹豫,十分坦然说:“你啊。”
    穆湛愣住,脑子空白了几秒。他甚至下意识回忆,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他们其实已经做过了。但不管他怎么想,那些画面里,都没有他想要的。
    不可能。
    闻鸣玉在骗他?
    但怎么看,那眼神表情都做不得假,如果闻鸣玉撒谎,他也看得出来。所以闻鸣玉是真心这么觉得的。
    穆湛深深蹙眉,难得有些混乱。
    孩子总不可能凭空冒出来,另一个爹不是他,必然就有别人,而闻鸣玉却不知情,误会是他的。
    思索一会,穆湛不得不怀疑,闻鸣玉当时是被下药了所以一无所知。
    既然都这样了,不如顺势瞒下去,让闻鸣玉真以为是这样,这个孩子就是他的。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事实就更让人恼怒。他一定要找到那个人,将其千刀万剐,让他长久地活着,日日遭受酷刑折磨,生不如死。
    穆湛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把闻鸣玉搂进怀里,闻着他身上传来的果香甜气,沉声说:“对,孤就是孩子的爹。”
    闻鸣玉也伸手,环抱住他。
    穆湛胸口剧烈起伏,长长的眼睫垂下,遮掩住眼底偏执可怕的情绪,装作平静无事的模样。
    他从闻鸣玉身上得到安抚,也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背,让他放松下来。
    从闻鸣玉说出自己有了之后,穆湛的情绪就一直很糟糕,闻鸣玉当然看得出来,担忧的视线频频扫来,但穆湛怒极,几乎说不出话来,甚至怕自己会忍不住对他发狠,所以冷漠应对。闻鸣玉的神态就越发不安。
    现在,两人“说开”之后,都慢慢缓和下来,看起来变好了很多。
    穆湛的理智回归后,才想起来现在是午膳时间,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闻鸣玉的肚子,怪不得他最近吃得多。
    “饿不饿?”
    闻鸣玉点头,穆湛就命宫人摆膳,拉着他回了主殿,留下身后一地狼藉碎片,让宫人清理。
    直到穆湛走远了,看不见身影,过了好半晌,宫人才敢松口气。刚刚圣上生气成那样,他们以为闻公子进去会被杀死。
    幸好,闻公子完好无损地出来了,还跟圣上牵着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起来应该是没事了。
    穆湛和闻鸣玉一起用膳,往常闻鸣玉都会说些话,穆湛话不多,但都在听,偶尔回应两句,闻鸣玉就会说得更兴起。
    但今日,闻鸣玉埋头吃吃吃,穆湛异常沉默,只有视线和往常一样,频繁落在闻鸣玉身上,今日盯得更多的,不是闻鸣玉的脸,而是肚子。
    他不愿接受那微微鼓起的真实,更希望是幻觉。
    闻鸣玉吃到一半,抬头看去,疑惑问:“陛下怎么了?”
    穆湛沉默一会,摇头低声说:“没什么。”
    闻鸣玉可不这么认为,神态不对劲,信息素也像黑雾一样缭绕在周身,怎么看也不像没事。但穆湛不肯说,他又不能强行掰开他的嘴逼他说。
    所以,只好用信息素安抚,还给穆湛夹了好几样他喜欢的菜,放到他碗里。
    穆湛面色稍缓,抬手捏了捏眉心,然后慢慢吃着碗里的菜,垂下的眼睫遮挡住复杂的情绪,似乎在思索什么。
    午膳之后,惯例的休憩。
    闻鸣玉困顿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泛起了泪,只想趴到床上好好睡一觉。
    不过,龙床上还有他刚搭出来的一个窝,穆湛的衣裳层层叠叠,霸占了不少位置。
    闻鸣玉这才想起来,但又舍不得这个窝,就转头问穆湛,“陛下的衣裳可以借我吗?”
    话是这么说,都已经用了。
    闻鸣玉为自己的先斩后奏心虚,但又真的很想要,没有窝他肯定睡不好的。
    于是,他厚着脸皮,眼巴巴地看着穆湛,满脸都是渴求期待。
    穆湛面无表情,沉默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刚回太极殿,看到闻鸣玉抱着他的衣服睡觉时,他心情很好,但在听到那句有了的话之后,情绪起伏变化极大,现在看着这一幕,也不是纯粹的欢喜,而是多了几分难言的微妙。
    闻鸣玉爬上床,趴跪着,伸手将那堆衣服往里推,为了保持窝的形状,他推得很小心。穆湛站在床边,可以很明显看到他纤瘦的身体,后腰凹陷下去一个漂亮的弧度,双腿搭在床沿,手一往前伸,就带动着衣摆往上缩,露出白袜,还有一截细白的脚踝,在深色床褥上,白得仿若透明,令人不禁想牢牢握住,不准他再动,搅乱心神。
    龙床很宽敞,即便有一堆衣服占了位置,在被闻鸣玉推到里面去后,也还是有半张床空着,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闻鸣玉推好之后,就先躺到了衣服堆里,又转身看向还在床边站着的穆湛,热情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两眼亮晶晶的,说:“陛下,快上来休息。”
    穆湛顿了下,像往常那样躺了上去。
    闻鸣玉感受到周围熟悉的信息素,很安心放松,没一会就睡着了。穆湛没睡,定定地看着他被自己的衣裳严严密密地围住,仿佛睡在自己编织的一张大网里,还睡得很香甜,脸红扑扑的,全然的信赖,毫无防范,令人心口不禁一跳。
    穆湛盯着看了一会,悄无声息地起身下床,走出门,让赵德全把御医叫来。
    偏殿一地的碎片已经收拾好,他坐在椅子上,面色沉郁。
    御医再次过来,听从旨意踏进殿门,看见阴影里的圣上,心里不由得一紧。其实他很不明白,圣上为何大怒不悦。至今圣上的后宫空无一人,文武百官皆为此担忧,闻公子孕有皇嗣不管怎么说,都是大喜之事。
    难道……那并非皇嗣?
    御医控制不住打了个哆嗦,不寒而栗,生怕自己卷入了什么皇宫秘辛,不得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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