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想,这里叛军有多少,他会死在这里吗?穆湛知不知道这里也有叛军,等他过来的时候,万一没有防备好,被偷袭了怎么办?
    他想了很多,脑子胀胀的,十分难受。一下子发生了太多的事,他刚才甚至杀了个人,仿佛做梦一般不真实。
    如果是在做梦就好了。
    他这么想着,眼前的柜门却突然一动,发出声响。
    有人打开了门!
    闻鸣玉瞬间浑身紧绷,警惕戒备,握紧了刀,毫不犹豫地刺了过去。
    一只手捉住了他的手腕,然后一拉,将他搂进了怀里。
    闻鸣玉被熟悉的信息素味道包围,严严实实,让他瞬间充满了安全感。
    是穆湛。
    意识到来人是谁之后,闻鸣玉两眼一酸,眼眶泛红,很快雾气氤氲,濡湿凝聚成了泪水,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穆湛察觉到怀里人在发抖,眼神一暗,扔了刀,更紧地抱住人,带到了床上,用柔软温暖的被子把他和自己一起裹起来,手摸着他的背,温柔安抚。
    “没事了,别怕,是孤的错,没有发现这里……”
    一向言语如利器的穆湛,此时竟然像是不会说话了,说到一半顿住,只能把人紧紧地抱在怀里,然后把闻鸣玉的耳朵也捂住,让他听不到外面抓捕叛军的声音。
    过了很久。
    外面没了声音,闻鸣玉的情绪也逐渐平静下来。
    他哑声说:“我没事,陛下怎样?”
    穆湛垂眸盯着他,摇头说:“孤也没事。”
    他留意着闻鸣玉的神态,看到的都是精神极度紧绷后的疲惫不安。
    “要先睡一会吗?”
    闻鸣玉点头,但身上的衣裳沾了血,就说:“我想先沐浴。”
    穆湛点头,很慢很慢地松开了他。
    而闻鸣玉的手指却还揪着穆湛的袖口,无意识的,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穆湛看了一眼,“孤陪你去?”
    闻鸣玉反应有些迟钝,过来几秒,才摇了摇头,突兀说:“陛下,我杀人了。”
    穆湛眼底闪过一道冷光,薄唇紧抿,伸手摸了摸闻鸣玉的头,轻声道:“别怕,你没有错,是他们应得的。”
    闻鸣玉抓紧穆湛的袖子,还捉住了他的手指,沉默了一会,问:“……三喜他们,没事吧?”
    穆湛朝赵德全使了个眼色,很快的,就把三喜叫了过来。
    三喜没事,他一见到闻鸣玉,就松了口气,眼睛有些红,露出笑,庆幸又后怕,“公子没事太好了!”
    闻鸣玉见到熟悉的人还在,脸色也稍缓,抓紧穆湛的手指,然后又慢慢松开,走去沐浴。
    这次沐浴,比任何一次都要快。
    闻鸣玉迫切地想洗掉一身的血腥味,用香薰盖过去,但同时,又很想快点见到穆湛。
    所以,他加快动作,尽可能地早些洗完,穿上干净的衣裳走了出去。
    穆湛也已经沐浴换了一身衣服,没有任何的血味。
    他们去了另一处宫殿休息,到处都很干净,没有血迹,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只是闻鸣玉的幻觉。
    他们一起躺到了床榻上。
    穆湛把人搂进怀里,手放在他背上安抚地摸着。
    一向强势的信息素在这一刻变得意外的温柔,宛如水流,轻轻裹住卷走了闻鸣玉心里的恐惧和不安。
    闻鸣玉窝在熟悉的怀抱里,眼皮很重,终于抵挡不住浓重的倦意,睡着过去。
    中途,他做了噩梦,紧蹙双眉,身体发抖,发出痛苦的呓语。
    穆湛轻拍着,低声安抚许久,才让他从噩梦里出来,再次安稳睡着。
    因为发生了宫变。
    即便狩猎已经结束,回宫的行程也往后推迟了。
    过了两日。
    闻鸣玉恢复不少,只是晚上还是会做噩梦,他躲在柜子里,门被打开了,但不是穆湛,而是一群叛军,面目狰狞,冲过来杀了他。被他杀死的那个叛军也在其中,尸体腐烂,阴森地笑着,一刀又一刀地刺穿他的心脏。
    闻鸣玉没有了平时的轻松状态,更不会笑。
    穆湛看着他这样,脸色阴沉,遮掩不住的暴戾烦躁。在闻鸣玉来到他身边后,他已经很少有这样的情绪了。
    穆湛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将他带到了一个地方。
    偏僻的院落,地上跪着几个叛军,刚用过鞭刑,衣物破烂,身上有很多伤口,皮开肉绽,血味浓郁。
    “你在这看着。”
    穆湛让他站在不远处,能看到那些叛军,但又不会离得太近,被气味冲到。
    穆湛松开他的手,朝那些罪犯走了过去。
    拿起一把尖利的刺刀,走到最近的一个叛军面前,毫不留情一刀刺中那人的手背,穿透而过,手腕再用力一转,刀尖在血肉里不断搅动,叛军顿时惨叫不止,那声音仿佛被腐蚀过,听得人鸡皮疙瘩炸起。
    穆湛是握着刀的人,但他的神情也一点都不轻松,双目赤红,隐忍而压抑,心中似有黏稠发臭的淤泥疯狂涌出,将他包围淹没。
    残忍发狂之下,潜藏着几分自厌。
    穆湛厌恶自己,为什么没有料到寝殿有叛军,嘴上说着不用担心不会有事,事实却是闻鸣玉差点就命丧叛军之手。
    穆湛面色冰冷,手段狠辣地杀死了叛军,然后回头,看着闻鸣玉缓缓道:“不用怕,他已经死了,再也不可能伤害你了。”
    闻鸣玉呆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忘了反应。穆湛依旧看着他,闻鸣玉终于缓过来,点了点头回应。
    魏英武也在场,看到穆湛直接杀死了叛军,皱眉欲言又止,“还没审问完……”
    但他刚一开口,就被温长阑撞了下胳膊,用眼神制止了。
    魏英武立刻闭嘴。
    他们就这么目送穆湛和闻鸣玉离开。
    穆湛扔了刀,但手上还沾着血,他专注地盯着闻鸣玉,看他眼里有没有害怕的情绪,有没有对自己的害怕。
    但都没有,闻鸣玉的双眼依旧清澈干净,一眼望得到底,有茫然无措,有担忧不安,唯独没有惧怕。
    穆湛垂下眼,遮住汹涌翻滚的暗潮,洗干净了手上的血。
    夜里入睡前,穆湛搂着闻鸣玉问:“还怕吗?会不会做噩梦?”
    闻鸣玉明白了他带自己过去的用意,主动凑上前,几乎钻进了穆湛的怀里,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我没事了,谢谢陛下。”
    白天那一幕,明明应该是血腥而可怕的,但闻鸣玉很奇怪地没有害怕,心里反而涌起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感受。
    他没有再做被杀死的噩梦。
    这一次,他躲在柜子里,身处一片黑暗之中,门被打开,穆湛伸手将他抱了出来,怀抱温暖,一下取代了所有糟糕的情绪。
    时隔多日,他终于睡了一个好觉,双眉舒展,睡颜平和。
    闻鸣玉心里的阴影散去,恢复到了以往的状态。
    穆湛见他确实没事了,才放心又去忙,宫变结束,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
    闻鸣玉刚经历了那样惊险的事,几乎丢了性命,宫人都很担心他,想着办法让他散心恢复精神。抵不过这样的热情,他只好在附近散步走走。
    走到一棵树前停下,满树粉红,花瓣重重叠叠,灿烂盛放,艳丽夺人。
    闻鸣玉看着眼熟的海棠花,忽然累了似的,蹲在地上,双手放在膝盖上,人缩成了一小团,默默地沉思。
    他想起了自己穿越之初的逃跑计划,不断摸索路线,做着准备。
    真要说的话,其实猎场这里的逃跑机会更大,皇宫守卫森严,回去之后,要逃就难多了,而且穆湛现在很忙,他完全可以趁机偷跑。
    但是……
    他不太想走了。
    不管是星际时代还是古代,他一直都没有归属感,没有牵挂的人,所以去哪里似乎都无所谓。可穆湛不一样,慢慢相处下来,他根本忘了什么暴君,而是难得地有了亲人的感觉。
    逃出去又能怎样呢?会过得更开心吗?
    闻鸣玉摇了摇头,撑着膝盖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他不走了。
    做完这个决定后,他整个人都轻松不少,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唇角弯起,含着掩饰不住的笑容。
    闻鸣玉散完步,回到寝殿。宫人送上了一大堆东西,都是慰问礼物。
    有不认识的人送的,也有朋友送的。
    闻鸣玉拆起了礼物,当然是从在意的朋友拆起。霍鸿羽送了一些解闷的有趣玩意,温长阑送的是话本,魏英武送的是……几棵草?
    闻鸣玉拆开看到的时候,懵了,一头问号。
    别的礼物他都能理解,但送这个是什么寓意?
    很快,闻鸣玉就明白了。
    因为那其貌不扬的草散发出了十分特别的气味,让他莫名兴奋起来,比喝了酒还要晕乎乎,只想紧紧抱住小草舔舔,扑到地上打滚乱蹭,整只兔都像是飘在软乎乎的云朵里,jio不着地。
    第37章 掉马
    闻鸣玉神情恍惚,呆愣愣地盯着手里的草,理智慢慢远去,兔耳朵和尾巴球蠢蠢欲动,已经准备要冒出来了。
    “……闻公子?公子?”
    三喜的声音突然响起,明明很近,却又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闻鸣玉一个激灵,赶在露出原形前,勉强及时清醒过来,慌忙把草扔回到盒子里,再火速盖上盖子。
    “把这个收好。”他让三喜立刻把草拿走,以免自己控制不住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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