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鸣玉的箭术在穆湛的亲自教导下,已经很熟练,也在演武场上对着移动靶练习过,只是缺乏打猎的经验,亲自实践找到感觉诀窍了,很快就能上手。
    穆湛带着他,教他观察树叶的动静,怎么判断哪里有猎物,猎物的躲藏轨迹,不同猎物的要害是哪里,如何利用地形,声东击西,令猎物松懈一击毙命……
    暴君脾气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上,穆湛也确实喜怒无常,闻鸣玉经常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但他愿意的时候,又可以做到比任何人都要温柔耐心,十分不可思议,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穆湛手把手教了一下午,闻鸣玉这个听天书的学渣,就跟上了个特效速成班似的,成绩突飞猛进,一箭射出去,竟然精准地刺穿了猎物要害。
    感觉射中了,但还是要亲自过去确认看看。
    树后面,一只黑狼倒在地上,喉咙被利箭穿透,血浸透了身下的泥土。
    这画面看起来是有些血腥冷酷的,但闻鸣玉没有任何的惧怕,反倒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肾上腺激素飙升,眼里透着满满的兴奋。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神奇感觉。
    或许有些人会看不得这一幕,但闻鸣玉看着乖软,却并没有太多的犹豫心软,他以前就一个人生活,杀鸡杀鱼什么的都做过。而且他很清楚,这是在打猎,不杀生自然是不可能的。既然都已经来了这里,下不了手,才是奇怪的。
    他看到自己打中猎物,下意识转头,两眼晶亮地看向穆湛,“陛下,我猎到……!”
    话还没说完,他就因为这样突然转头,才发现,自己和穆湛之间离得有多近,只差一点,他就要亲上穆湛的下巴。
    心跳都漏了一拍,身体不自觉绷紧。
    要说的话完全忘了,还忍不住想起了之前刚过假性发情期,穆湛那番古怪的话,他亲了穆湛,脑子里恍惚闪过柔软滚烫的触感,甚至还有后颈腺体被咬,信息素侵入时的酥麻感,都真实得可怕。
    穆湛:“什么?”
    闻鸣玉触电似的,飞快转回头,垂眉敛目,刚才激动的情绪散去,变成了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自在,坐在马上,耳朵,后背,臀部,感觉都好像烧得厉害。
    他指着狼,干巴巴说:“……我猎到了。”
    一只手掌就落在了他的头顶,揉了两下,声音平淡却又带了点夸赞的笑意,“嗯,做得不错。”
    温热的吐息,吹得闻鸣玉耳朵痒痒的,仿佛被摸的不只是头顶,感觉有点奇怪。
    闻鸣玉被穆湛圈在怀里,回去的路上,垂下的浓密长睫里,都还藏着想不明白的疑惑和忐忑。
    得知他们回来,宫人早就准备好了沐浴所需。
    闻鸣玉不喜欢洗澡的时候旁边有人伺候,所以是一个人进浴池,安静地泡在温水里。
    虽然只是训练,算不上正式的骑猎,但两三个时辰下来,骑马射箭,皮肤一直被磨,还是免不了一些小擦伤,肌肉酸痛。
    碰到温热的泉水,蔓起细细的刺痛。
    闻鸣玉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圈明显的红痕。
    是下午他追捕猎物时,判断失误,令马有些混乱,差点撞上树干,是穆湛及时抓住缰绳,急换方向,才避开了。
    也是那时,他被穆湛用力攥了一把,导致留下了痕迹。只是当时太紧张,都没有留意到。
    他看着那抹红痕,正好圈住手腕,和白皙的皮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仿佛一个特殊的标记。
    伸直了腿,透过清澈的水面,看到脚腕上轻轻晃动的金色细链,倒有点像是成套对应的。
    闻鸣玉后背靠在浴池边,闭上眼睛,泡了好一会,皮肤都被热气熏蒸得白里透粉的了,才慢吞吞地爬了起来,擦干身体,穿上衣裳。
    他走回殿内,穆湛也已经沐浴完,坐在桌子前了。
    即便思绪有点乱,他也还是下意识走到穆湛身边的椅子坐下。
    穆湛很快就注意到了他手腕上的红痕,伸手碰了碰,“我弄的?”
    闻鸣玉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着他没有说话,但很明显就是在说,不然呢?
    穆湛垂眼看着。真是太皮娇肉嫩了,只是稍微用点力,就变成这样。
    他手掌一拢,轻轻圈住了闻鸣玉的手腕,指腹轻轻摩挲,带了点安抚的意味,但同时,又像是一条小蛇缠绕,吐着蛇信子,露出毒牙。
    闻鸣玉忍不住缩了一下手,却被穆湛牢牢握住,他一动,束缚的力道就更重,让他无法挣脱。
    “拿药过来。”穆湛命令。
    立刻就有宫人应声去了,没过多久,拿了一瓶外伤药回来,恭敬地放在桌上。
    穆湛打开药瓶,指腹沾了些乳白色的药膏,涂抹在闻鸣玉手腕的红痕上,慢慢晕开,一点点帮他上药。
    不知是怕他疼,还是别的原因,涂抹的力道很轻,轻得让闻鸣玉觉得痒,忍不住就手指蜷缩起来,还有点不易察觉的微微颤抖。
    但穆湛的另一只手放在了他蜷起的手上,然后缓慢又强势地将他的手指一一展开,露出柔嫩的掌心,这样的动作,仿佛扒开了他的外壳,直接触碰躲藏在最里面的软肉。
    闻鸣玉无处可躲。
    整个人像是落入了浓烈醇香的酒里,身上彻底湿透,被酒液密密实实地包围,一寸寸侵袭,无孔不入。他被熏得面色酡红,眼神都变得有些迷离起来,意识模糊,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想让穆湛摸摸他,摸摸他的后颈。
    但仅剩的理智又告诉他这样很危险,一旦踏出了一步,很容易就会上瘾,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不停互相拉扯。
    身体控制不住战栗。
    穆湛目光深沉地看着他,“疼?”
    闻鸣玉像是喝了酒,微醺脸红,反应都有些迟钝,过了两秒,才摇了摇头。
    穆湛继续把玩着他的手指,像捧着什么稀有珍贵的玩具。
    闻鸣玉手指微动,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憋出了几个干巴巴的字。
    “陛下……我饿了。”
    穆湛点头,很自然就握住他的手,拉他起身,“也是该用晚膳了。”
    说完,就牵着闻鸣玉一起去用膳。
    路上,闻鸣玉低头看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虽然这样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这会,闻鸣玉却感觉莫名别扭,身体是想要和穆湛亲近的,但心里却是要作对一般,下意识地推拒远离。
    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在提醒他。
    这样下去,很危险。
    第31章 玉佩
    翌日,狩猎正式开始。
    因为身份最尊贵的是穆湛,一般来说,他该讲两句场面话,但他的性格,一向不耐烦这些,不废话,直接宣布开始。
    狩猎也有比赛性质,当然不能少了彩头。
    一旁展示了胜者的奖品,皆是珍宝。猎物难度越高,奖品就越好。
    对贵族大臣来说,奖品不一定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在猎场里得到皇帝的青眼。
    闻鸣玉翻身上马,可以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隐晦视线,自从宫宴后,一出现在公众场合,就会这样,他已经有点习惯了。
    这次,也有熟人在。
    魏英武牛高马大,嗓门也是一等一的响亮,不一定要见到人,都能知道他在。
    “哥,你行不行啊?”
    “对一个男人,说这句话合适吗?”
    “什么……哦,你是说那个啊,哈哈哈哈哈反正我肯定是比你行!”
    魏英武还在笑,但声音说没就没,断得很突然,有种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感。
    闻鸣玉顺着看过去,发现魏英武身边是一个身形瘦削的年轻男人,样貌清俊,温文尔雅,面色虽有些病态白,但脊背笔直,有种说不出的气质。
    刚才魏英武突然噤声,似乎就是被那男人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被镇压住了。
    魏英武是做将军的,一下就察觉到了闻鸣玉的视线,看了过来,还跟身旁的人说了句什么,两人都骑马过来。
    经过介绍,闻鸣玉和温长阑互相认识。
    闻鸣玉就知道了温长阑是魏英武的表兄,听他们的对话,也发现了温长阑的身体似乎不太健康。
    魏英武神经粗,但显然挺担心这个兄长,不放心他一个人。但温长阑却拧眉赶人,颇为嫌弃说:“你太吵了,动静太大,跟你一起猎物都被你吓跑了。”
    魏英武不满,像只哈士奇一样嗷嗷叫,吵架不一定要有道理,声音大气势足就赢了,“是你太磨叽!”
    但最终,魏英武还是被踢出了群聊。进入猎场的时候,孤单一人,高大的背影透着一股被抛弃的心酸和幽怨。
    闻鸣玉忍不住想笑。
    接下来几天,闻鸣玉都在打猎,水平在实践中逐步提高。多数时候,他都和穆湛在一起,有时也会跟魏英武温长阑一起合作围猎大猎物。
    又一天。
    所有人进入猎场,有的钻进密林,有的策马奔向草原,分成了几批人马。
    穆湛要和重臣一起猎个大家伙,开个好头,所以暂时没有和闻鸣玉待在一起。
    进入林子时,温长阑离闻鸣玉不远,有结伴一起打猎的意思。事实上,他在第一天温长阑拒绝魏英武同行的时候,就隐隐感觉温长阑好像有什么话想和他单独说。
    不过,他们碰在一起了也只是聊打猎的事,没有别的。闻鸣玉就以为自己过于敏感了。
    这时,又有一个人骑马来到闻鸣玉身边,笑眯眯说话,很是自来熟,仿佛和闻鸣玉关系很好的样子,但实际上,闻鸣玉才第四次见他。
    那人叫迟碧柏,总喜欢笑,很是乐于交友的模样。前两次,只是打猎过程中偶然碰见,打了下招呼。昨天穆湛不在时,他又主动加入进来,帮着闻鸣玉打猎。
    闻鸣玉一时不解他的来意,是不是也因为穆湛而来打好关系趁机试探。他不傻,虽然每次出席什么活动,很多贵族子弟都会主动来结交谈话,看起来挺尊重他的样子,实际都只是想通过他获取信息,看值不值得利用。
    这个时代,阶级分明,家世,权势,财富,这些都没有,很难立得住。那些世家贵族总是高高在上的,拥有自己的圈子,不允许别人挤入。
    人笑着凑过来,闻鸣玉也不好直接无视,只能接上两句话,转头又和温长阑聊天,希望迟碧柏能识趣一点自行离开。
    “这位是温军师吧?听说这次能打胜仗,多亏了温先生运筹帷幄,足智多谋,犹如卧龙先生在世。”
    温长阑谦虚一笑,推拒了这赞词。闻鸣玉发现,他的笑意不及眼底,再仔细一想,似乎迟碧柏来了之后,温长阑的话就变少了,感觉不喜对方?
    闻鸣玉忍不住转头看多了一眼迟碧柏,身着一袭白衣,容貌中上,只是面容瘦削,颧骨偏高,给人一种刻薄感。
    他和温长阑都是一副文人模样,但放在一起时,却是高低立现。迟碧柏宛如一个山寨版,越看越违和。
    迟碧柏见闻鸣玉看他,笑容更深,很是热情,从打猎的话题,说到了圣上曾经一举猎下凶猛的老虎,又说到圣上曾经带兵打仗多么勇猛无敌,杀了敌军数十万,如何虐杀俘虏等等。
    前面还算正常,但听着听着,闻鸣玉感觉这都快把穆湛形容成地狱修罗恶鬼了,只有残忍的杀杀杀,草菅人命。
    是故意的吧?
    为了什么?想让他对穆湛感到畏惧?
    不知什么时候,温长阑骑马走远了,倒像是特意腾出空间给他们两人细聊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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