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接近圣山,自然越加危险,这里不仅驻有上千附离,还是萨满和祆教总坛所在,萨满教和祆教在朝天峰总坛留驻了不少高手,一旦暴露行迹,营救行动就会失败,忠恕极为小心,在离朝天峰二十多里的地方停住,找个隐秘的山谷扎下营来。
    要找到南太主,必须探明老可敦现在何处,老可敦笃信祆教,礼拜不辍,忠恕判断她极可能在会兵后返回圣山谷地,因为祆教总坛就在朝天峰上。入夜之后,他带着贺兰和康宾悄悄摸向朝天峰下的圣山谷地,离谷地很远就遇到三队巡逻的侦骑,他们晃过侦骑,摸近谷口。
    圣山谷地的谷口朝向正南,约有一里多宽,正中间设有一个营地,约有五十多帐,把谷口内外堵得严严实实,只看营火和毡帐的方位,忠恕就知道这是福拉图手下附离的大营,福拉图完全按照汉军方式练兵,她的附离十分警觉,善于应变,很是难缠,最好能从旁侧绕过他们。谷地两侧的山脊像舌头一样自山顶延伸到谷口,并不高耸陡峭,很轻易就能翻越过去,这些山地如此容易攀登,福拉图绝不会不设防,忠恕往上细看,果然发现在离山脚五六百步的地方建有一座不大的营垒,黑乎乎的,里面不点灯火,在夜里很难辨认,估计往上还会有守卫点。
    间隔这么远的距离设置守卫,防备大队骑兵自然是足够了,但对忠恕这样的武功高手几乎就是形同虚设,三人悄悄沿着山脊绕过谷口营地,然后进到谷中,靠着左侧的山脚向北摸去。圣山谷地规模甚大,至少比也律台营地大上三四倍,足以容纳四五千帐,现在牙帐南下,谷地里中央空荡荡的,一条小河从北向南流出谷口,把谷地分为东西两半,这条小河叫布班河,就发源于朝天峰,有上百里长,李成的地图上标注得清楚。在谷地的北面呈品字型设置了三个营地,各有近百顶毡帐,估计是留守圣山的突厥王公贵族们居住的地方,营地的北面尽头就在朝天峰脚下,忠恕眼力好,看到山峰的半腰有三条小路,每条都有一丈来宽,分别向上延伸,山顶之上黑通通的,没一点灯火,不知这些道路通向何处。
    谷中有三个营地,三四百毡帐,也不知老可敦和南太主住在何处,贺兰向左边指了指,悄悄道:“每个营地外围都有几顶孤立的毡帐,可能是守护人员居住的地方,不如我们潜进去,抓个人问一问。”忠恕点了点头,正要行动,康宾道:“咱们今晚不能出手救人,最好抓了人带走。”忠恕立刻醒悟,道:“对。”贺兰道:“那就选营地中最大的那顶帐,里面的人身份一定最高。”
    他们摸进左侧的营地,天空中没有星月,谷中还有轻雾,视线不好,正利于偷袭,三人悄悄晃过在外值守的士兵,接近营地中央最为高大的毡帐,帐外竟然无人值守,离三丈远就听见里面有动静。这时已经是深夜,其它毡帐里的人都已经入睡,忠恕悄悄在帐后刺出一个小孔,就见里面点着灯火,一个突厥大汉坐在毡垫上,怀里搂着一个姑娘,正在脱她的衣服,那姑娘年纪很轻,一脸的惊恐。忠恕移动目光,见帐门处挂着一把金色长刀,毡垫上铺着一件黑色的裘皮大氅,帐中没有其他人,心中一动:这人是个显赫贵族,在军中职位不低,他向康宾和贺兰二人挥挥手,示意进去抓人,康宾听动静就知道帐里有两人,低声道:“两个人一起带走。”
    二人悄悄来到帐门处,康宾握住帐门,猛地拉开,贺兰像电一般闪了进去,康宾跟着闪进,反手把门关上,那突厥大汉眼睛一花就失去了知觉,那女子也是一样。贺兰用皮氅裹住那大汉,防他被冻坏,康宾则找了一件长袍,裹住那姑娘**的身体,把火熄灭,二人分别扛着一个,在忠恕带领下从原路退出山谷,朝着他们的扎营处急奔,虽然肩上扛着一个人,贺兰和康宾的速度丝毫不减。
    来到扎营处,忠恕先点开那个姑娘的穴道,她醒来后发现不在原来的毡帐中,周围是些完全不认识的突厥汉子,以为自己被赐给了那个大汉的下属,吓得浑身乱抖。忠恕努力放缓语气,问她是谁,怎么会在大帐中,那女孩十分害怕,嘴唇哆哆嗦嗦,加上口音很重,话语难以听清,问了半天才搞清楚,她是步真可汗献给颉利大可汗的贡献之一,只有十四岁,昨天被脱林和殿下赏给了法方兑达干,达干今晚要她服侍,她又惊又吓,竟然昏了过去,没想到达干恼怒之下,把她赐给了部属,她会尽量顺从,希望大家不要打她。突厥贵族有以女奴赏赐属下的习惯,有些女奴已经生了孩子,甚至正怀着孩子,主人随口一句话就把她们转送出去,更有赏给一众士兵为妻为奴之事。
    忠恕心道达干是突厥军中的高官,能在附离中做达干的,更是大有身份的人物,像达洛和歌罗丹,就出身于突厥顶尖的大贵族家庭,不知这个法方兑是什么人。那个姑娘刚到营地不久,先是被大可汗赐给儿子脱林和,脱林和没看她一眼就转送给了法方兑,她没见过世面,根本搞不清这些大人物是谁,又一直被关在毡帐里,除了听过脱林和与法方兑的名字,其它什么都不知道。
    忠恕伸手点了那姑娘的睡穴,让宋老朴把她带到帐外,这才解开那法方兑的穴道。法方兑刚有感觉,眼睛都不睁,呼地一翻身,大吼一声,像老虎一样撞向当面的石放,石放右掌一撩,将他轻轻按到地上,刘巨川点了他臂膀和腿部穴道,让他不能随便乱动。法方兑挣着脑袋,眼睛放着凶光,嘴里哇哇乱叫,像是在骂人,石放伸指一按他的灵墟穴,法方兑立刻面孔扭曲,放声惨叫,石放嘿嘿一笑,手指上抬,法方兑痛苦立去,他呸地吐了一口唾沫,差点喷到石放的脸上,石放手指又是一按,法方兑叫得更为惨烈,鼻涕眼泪口水一起流了下来,石放这次让他享受得久一些,等他叫得嗓子都破了音,这才松了手指。法方兑解了痛苦,不再骂人,闭着眼睛,躺在地上直喘气,石放坏笑着,左手撑开他的右眼,伸着手指在他眼前晃晃,做势又要向下按去,法方兑立刻嚎叫了起来,石放收了手指,嘿嘿笑着拍了拍他的脸。
    大家见石放整人如此老练,估计他在石寨没少用这种手段讹人钱财,此时正好用来向突厥人逼供。忠恕问法方兑,他是哪个部落的人,职责是什么,法方兑开始装没听见,等石放再一次施展手法,法方兑这才彻底老实,问一答一。
    原来法方兑是律特勤的儿子,是突厥王族中人,律特勤是颉利最为信任的突厥人,去年在漠南被武显扬打死,颉利顾念旧情,在牙帐南下之前任命他的次子法方兑为圣山达干,率领内门附离护卫谷地,圣山达干是个非常崇高的职位,历来只由功勋旧将担任;老可敦就居住在谷地营垒中,她行走不便,却喜好打猎,如果白天没事,就坐车出来观看突厥人围猎,夜晚则经常上山,参加祆教的祈祷法事,如果法事结束得太晚,就在山上留宿;在朝天峰的最高处,建有突厥祭天的圣坛,在圣坛左右的两座侧峰上,分别建有一座宫殿式的建筑,东面是萨满教总坛,比较老旧,西面则是祆教的圣坛,上面建有突厥最大的胡天,祆教突厥大麻葛康兴也色前天刚刚回来,据说是要主持一项重要法事;大萨都不在山上,最近两年,几乎没人见过他,留守总坛的是萨满圣山使者。
    忠恕问南太主在不在老可敦身边,法方兑一愣神,说不认识什么南主,根本就没听说过。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说谎,在石放的淫威之下,他连老可敦的行踪都招了,不会刻意隐瞒南太主的消息,可能南太主在祆教之外名声不响,或许法方兑刚来谷地不久,还没来得及认识南太主。
    忠恕又问法方兑,除了圣山使者,还有哪位使者在萨满总坛,他想知道三伯老阿在不在山上,宝珠回来没有,法方兑说除了圣山使者查修普,四河使者目前都在。忠恕问他最近可曾见过乌兰,法方兑摇头,又问他可曾见过金山使者阿多让,法方兑脸上露出悲伤表情,哽咽着说金山使者已经和他父亲律特勤一起死了。忠恕大惊,忙问怎么回事,法方兑说平南可汗叛乱,妄图袭击牙帐,为保护颉利大可汗,律特勤和金山使者奋战至死。
    去年陆变化从云州回到代州,带来武显扬的死讯,只说经过一番惨烈厮杀,突厥死伤无数,并没说律特勤这样的大人物被武显扬击毙了,也没提及老阿,忠恕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法方兑是律特勤的儿子,是负责保护圣地的达干,多半不会说假话,何况梁师都临死之前,也曾说大萨都派遣老阿参与诛灭武显扬,看来三伯当时确实在牙帐,很可能已经遇难了。三伯是他至亲之人,忠恕像被人生生拆了骨头一样,痛得直想弯腰。
    石放又把法方兑点晕过去,忠恕把刚才的情况告诉大家,贺兰知道他和老阿的关系,安慰道:“不能仅凭这人的一面之辞就断定金山使者身亡,如果明天有机会,咱们到萨满总坛探一探。”忠恕点点头。刘巨川问:“段都督,没有公主的消息,咱们怎么办?”忠恕道:“公主一般都会跟随在老可敦身边,咱们明天晚上去祆教总坛,看能否找到她。如果见到公主殿下,救出她来,咱们即刻赶往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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