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辰护送着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从华沙出发已经是7月过半。
    整个使团由20名波兰官员和贵族组成,彻辰亲自选择了一支由20名黑森骑兵、20名波兰龙骑兵和波兰哥萨克骑兵组成的总计60人的卫队兵力进行护送。
    虽然使团的人数与护卫的人数比夸张的达到了1;3,可这是很有必要的。因为除了人员外,使团中还有5辆大车,大车上装着的是5万塔勒。这是共和国用来收买维戈夫斯基以及支持他上位的经费。特别要说的是,这笔钱并非是由国王或者是国库出的。实际上,国王的口袋和共和国的国库早已成了能饿死老鼠的存在。这5万塔勒,是吕保玛茨基元帅从自己的私库内拿出的。在收到了扬·卡奇米日国王寄给他的关于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病情以及自己的应对策略后,这位大元帅极为的赞成,他立即的便回了信,在信中,吕保玛茨基感谢了国王对自己的信任,他表示和平解决乌克兰问题的确是上上之策,而为了能促成此事,他已经吩咐自己在华沙的管事,拿出5万塔勒作为活动经费。
    在这件事情上,吕保玛茨基元帅难得的和国王想到了一块,也真正的从共和国的利益出发。
    由此的,国王和元帅的矛盾似乎有了一定程度的缓和。
    在由华沙出发的时候,彻辰的身边只有披甲哥萨克和波兰龙骑兵在侧。皮德罗叔叔虽然带来了数名黑森骑兵,但是人数远远不及彻辰的要求。于是的彻辰讨了个巧,他在四天前就让回维达瓦的皮德罗叔叔和娜塔莉给谢苗带回了信,让他们不要来华沙,而是直接赶往利沃夫。
    在分别的时候,娜塔莉将一条自己亲手缝制的坎肩递到了彻辰的手中。在波兰,少女送给男人坎肩,那是表达爱意和思念的。
    彻辰将坎肩捧在了手中,他用嘴唇轻轻的亲吻了下:“我一定无时无刻都把它披在身上。”
    “我会在维达瓦等着你回来。”娜塔莉也深情的说道。
    彻辰的叔叔皮德罗则使劲地拥抱了下自己的侄子。
    “我真该和你一起去的。”皮德罗说道。
    “叔叔,有你在维达瓦,我才放心。”
    “你就放心吧,我会做好法蒂玛和娜塔莉之间的和事佬的。”皮德罗小声向彻辰保证道。
    之前,彻辰和娜塔莉本决定回维达瓦的,可由于出使乌克兰,彻辰已无法成行了。他本是希望娜塔莉待在华沙,让皮德罗叔叔先回去。等自己回来后再一起回维达瓦的。可娜塔莉却表示,使团此次前往乌克兰,没有3个月是回不来的。虽然彻辰可以向法蒂玛去了信,解释了原因,可是仅仅如此是不够的。
    在为人妇后,娜塔莉想得也更多更有条理。她将心比心,一个女人,特别是生了孩子的女人,是很敏感的。在自己的男人和其他的女子在一起后,一封书信解释自己要远行无法回来,那么女人的心中肯定会有所疑虑的,疑虑男人是否是变了心。
    所以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自己必须回去,也只有自己回去了,法蒂玛才会相信彻辰信中所写是真实的,才会放下心。
    彻辰虽然觉得法蒂玛未必会像娜塔莉说的那样,因为法蒂玛是百分百信任自己的,可他禁不住娜塔莉的坚持,又被娜塔莉这么一说,心里起了疑虑,所以还是同意娜塔莉和皮德罗叔叔一同回去。
    原本的,彻辰还希望等到叶利谢伊和费多特等人回来后再出发的。因为他们二人是佣兵团内最得力的战将,有他们二人带在身边,卫队的战斗力绝对能提升一个档次。可是时间不等人,从乌克兰传回的关于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病情的消息一天比一天紧急,有时候甚至自相矛盾。就在昨天,卡齐米日宫一天内就收到了三封从基辅传回的密信,第一封信上说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病情有所好转,他甚至能起来喝酒;而不到2小时,在第二封寄到的密信中,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已经处于了弥留之际,基辅的大主教进入了大酋长的府邸,为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做临终的最后忏悔;而又过了一个小时,第三封密信上,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身体又安然无恙了。写信的密探借用基辅大主教的话复述道:“主让我们的被波兰压迫人民的摩西,救世主,救赎者和解放者......罗斯的杰出统治者福寿绵长。”
    国王和王后以及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由此判定,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实际已处于回光返照中,随时都有可能过世。而一旦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去世,哥萨克的各个实力派必然会为了大酋长之位争的头破血流,而各方势力必然也会闻风而动。共和国必须抓紧时间,尽快地到达基辅与维戈夫斯基取得联系。
    所以在7月16日这一天,使团从卡奇米日宫出发,前往乌克兰基辅。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在接受了国王和王后的祝福后,老人上了马车,使团在彻辰和骑兵的护卫下,朝着基辅进发了。
    队伍在第二日到达了卢布林,斯坦尼斯瓦夫接受了扬·扎莫伊斯的招待。在第四日,队伍到达了利沃夫。在利沃夫与谢苗带来的黑森骑兵汇合后,使团花费了一天的时间,到达了兹巴拉日。
    “这里便是兹巴拉日了。”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指着远处的棱堡要塞对彻辰说道:“兹巴拉日要塞是由由荷兰工程师亨里克·冯·皮纳修建于1605年,它采用了那个年代最先进的防御工事,并且还有护城河拱卫。由于它体积较小,因而缩小了进攻面积,对守城者来说是极为有利的。你看那边,在格涅兹那河和两个小湖旁也都按照西欧工艺修筑了梯层防御工事,因为有城堡、小湖和河流的掩护,敌人只能从正面发起进攻。但如此一来,这样敌人一旦进攻就会陷入三个互为犄角的防御阵的打击中。8年前,我记得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1万由武装市民、志愿者和少数波兰正规军及雇佣军组成的守军,抗击住了数十万哥萨克-鞑靼联军(实际上,当时进攻兹巴拉日要塞的敌军包括70000扎波罗热哥萨克和近50000鞑靼骑兵,总共12000人)的进攻。”
    “那一定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彻辰感叹道。他极目远眺,似乎还能看见兹巴拉日城墙上当年的激战留下的弹孔。
    这时,兹巴拉日要塞的大门被打了开来。一队威风凛凛的翼骑兵在一名指挥官的带领下朝着使团快速的奔来。
    翼骑兵是波兰共和国的骄傲。这些最精锐的波兰汉子发出呼喝的大喊声,他们的军旗迎风飘扬,羽饰飒飒作响,甲胄发出钢铁碰撞的铿锵,锋利的军刀随着战马的奔驰不断敲击着骑士的大腿,将近三米的红色矛枪高高举起,刺破天日。
    头戴翼骑兵盔,身穿披着豹皮的翼骑兵甲的指挥官在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身前五步远的地方停住了战马。他高举起手中的权杖,身后的翼骑兵们整齐划一的在指挥官的身后排成一条直线站定。
    “扬·斯克热杜斯基上校向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大人问好。”来者通报姓名道。
    来者赫然是兹巴拉日要塞的总指挥,扬·斯克热杜斯基上校。
    对于扬·斯克热杜斯基上校,彻辰也算是老相识了的。他不仅是彻辰的好友米哈乌·沃罗德雅夫斯基的朋友,在第一次华沙之战中,彻辰和娜塔莉还救过他和他的妻子。
    心细的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听扬·斯克热杜斯基称呼自己的全名,并且为了欢迎自己竟然还带来了一整支的翼骑兵,就心知上校这是向自己示威多于迎接了。
    不过对于扬·斯克热杜斯基这种不礼貌的行为,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也是能够理解的。
    扬·斯克热杜斯基曾经是雅里梅王公麾下的铁甲骑兵校尉,而王公当年的的领地则是在第聂伯河左岸的卢布内一带。这片领地在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领导的扎波罗热哥萨克叛乱中早就化为了灰烬,每一位随雅里梅王公离开卢布内的波兰人和哥萨克间那都是有毁家之仇的。而兹巴拉日要塞,那又是雅里梅王公和扬·斯克热杜斯基的荣耀之地。
    现如今,扬·斯克热杜斯基守卫的抵御哥萨克入侵的要塞,却迎来了共和国的议和使团,这又怎能不让扬·斯克热杜斯基气闷于胸呢。
    “上校,感谢你来迎接我们。”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面带微笑和煦地对扬·斯克热杜斯基说道。
    扬·斯克热杜斯基跳下了马,他摘下有着巨大护鼻的头盔,向老大人行了一个军礼。
    “不必如此多礼了。”
    “老大人,要塞已经为你准备了酒宴,就请你们入城吧。”
    说完,扬·斯克热杜斯基不再言语,他重新上了马,他以自己的翼骑兵连队为先导,为使团在前面开路。
    “你是谁?”
    “扬·斯克热图斯基......翼骑兵校尉......”
    “在谁的麾下效力?”
    “罗斯总督。”
    一阵唧唧喳喳的人声充溢了厅堂。
    “你们那里怎么样?情况如何?”
    “悲惨......饥饿......一座坟墓......”
    国王用手捂住了眼睛。
    “拿撒勒的耶稣!拿撒勒的耶稣!”
    “你们还能长久坚持么?”
    “没有火药,敌人已经到了壁垒......”
    “兵力大吗?”
    “赫梅利尼茨基......率领整个克里米亚军队的汗。”
    “汗也在那里?”
    “是的......”
    大厅里一片死寂,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上都显露出犹疑、惶悚。
    “可你们怎么能顶得住?”宰相问,语调带有疑惑的成分。
    听到这话斯克热图斯基昂起了头,仿佛全身注入了新的力量。他脸上闪电般掠过自豪的身材,同时出乎意料地,他用强有力的声音回答说:
    “二十次强攻我们都打退了,十六场战斗我们都打赢了,我们还进行了七十五次出击......
    ……
    “扬·斯克热杜斯基,兹巴拉日地处共和国和哥萨克叛军对峙的最前线,这些日子来,哥萨克那边有何异常情况吗?”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的问话将扬·斯克热杜斯基从回忆中唤醒,此时,使团已经进入了要塞的城门洞。
    “异常情况?”
    扬·斯克热杜斯基的战马率先走出了城门洞,他一挥手中的马鞭朝着左右一指:如果这算的话。
    彻辰和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朝着四周围望去。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二人惊骇不已。
    只见兹巴拉日的城门洞内的两边各插着十根削尖了的木桩子,在木桩子上插着数目不一的人头。多的一根有十多颗,少的也有四五颗。一些人头早已风化的只剩下了骨头,另外的一些则还能看的清面貌,看他们的发型,都是哥萨克人的。
    “老大人,”扬·斯克热杜斯基傲然说道:“距离兹巴拉日保卫战已经快十年了,每个晚上我在梦里都还能见到那些为了抗击哥萨克和鞑靼人而牺牲的战友们。我在城内竖了木桩子,每斩杀一名哥萨克的头领,我就把他的人头插上去。这里现在已经有了68颗人头。”
    “上校,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杀戮带不来和平。”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虽然对扬·斯科热杜斯基的心情心有戚戚,可他还是语重心长的劝说道。
    “给予失败者以和平,他们会感恩戴德;胜利者只会嘲笑你。”扬·斯克热杜斯基咬牙切齿地说出了雅里梅王公曾经的名言。
    “我们都不是胜利者。”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叹道。
    说完,老大人不再多说,因为他知道多说无益。
    而当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和扬·斯克热杜斯基在交谈的时候,彻辰沉默不语。
    他看着这些或风干了的,或新鲜的人头,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包洪大哥。
    当然,彻辰知道包洪现在肯定是活的好好的。因为像他这么有名的哥萨克,如果真的战死或者被俘了的话,那肯定是全国皆知的。而且按道理,包洪现在正在基辅陪伴在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周围,宽慰着这位即将去世的老人又或者为争夺哥萨克酋长国的大酋长之位在拉帮结派。彻辰只是担心,如果共和国和哥萨克间的战争再继续下去,包洪会不会也遭受像这些人头的主人生前一样的遭遇。而自己,又会不会有和包洪兵戎相见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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