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传兵走了,只留下高远三个人愣在茶馆里大眼瞪小眼。
    “这咋办啊?”高远无奈的问道。
    小霞和高富帅也都一摊手,表示无可奈何。
    “我说,小霞,你这老师也太刚烈了吧,这驴脾气看样子八头牛也拉不回来啊。”高远头疼的抱怨道。
    “老师就是那样的人,要不然凭他的经验和能力,没准早去职业队了,哪还用得着从业余体校下岗啊!我估计是他老人家被中国足球的大环境伤的太深了,心灰意冷,不愿再出山问江湖事了”小霞叹息道。
    高富帅却是不以为然,大大咧咧道:“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有的是!就你出的那个价钱,在业余足球圈什么教练请不到。鲁东没有合适的,咱们去京都、魔都请,据说那边有很多专业的外教,都是在国外知名俱乐部青训梯队里混过的,咱要请就请最好的,你甭管了,钱我来出,人我来找!”
    高远摇头叹道:“合适的才是最好的!名气大履历牛的不一定适合咱们这种业余队。刚才,老爷子几句话,把咱们队的问题总结的非常到位,直指要害,请不到太可惜了·····”
    三个人又都不说话了,坐在茶馆里想着各自的心事。
    还是高富帅先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主动找了个话题:“小霞,我看你师母这人不错,和老罗头的驴脾气截然相反,真想不出这两口子是怎么在一起生活的。”
    小霞微微一笑,“师父和师母感情好得很呢,别看师傅在外面脾气不好,可是在师母面前温柔的很呢!以前,队里的姐妹们被师父训哭了以后,常私下里编排师父回家受气的段子,真怀念那段时光呢!”
    高富帅笑道:“老太太气质也好得很哪。”
    “是啊,据说她的父母一个是解放前的大学教授,一个是资本家出身的大小姐,真正的郎才女貌。要不是在那个特殊年代,她的家庭出身不好,估计也不会被师父追到手。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师父自然是对师母千依百顺了。”
    小霞说着这话,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瞟向了高远。
    而高远却没感觉到小霞温柔的目光,反而被“家庭出身不好”这几个字给逗乐了,目光促狭的盯着高富帅,打趣道:
    “你小子也就是幸亏生在新时代,长在红旗下,要不然你这家庭出身就是万恶的资本家,剥削的是劳动人民的血汗钱!得被我们劳动人民打倒,再踏上一万只脚!”
    高富帅无辜道:“我们挣得钱那是靠着诚实经营,合法劳动啊!你可不能污人清白·····”
    几个人正谈笑间,一个满头银发、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走进了茶馆。
    说曹操曹操到,来人正是老罗头的老伴。
    小霞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站起身来迎了过去,恭敬道“师母”
    老太太依旧笑的温和,如冬日里的和煦暖阳,让人如沐春风,“闺女,你师母想问你件事,你们是准备找老罗去当教练吗?”
    小霞把目光投向高远,高远道:“应该算是顾问吧,老爷子的经验和本领,不去绿茵场上传帮带,发挥余热,太可惜了。”
    老太太欣慰的一笑,“教练也好,顾问也罢,只要能让老罗回到足球场就好!你们不知道,这些年离开足球,可把他憋坏了,他朝思暮想的就是能有朝一日回到球场,别看他人前不说,可是有好多次说的梦话都是和足球有关的呢”
    “可是·····”高远纳闷了,既然老罗头这么心痒难耐,为什么又要拒绝自己呢?难道自己的球队真的那么烂,他宁愿憋得难受也不要去指导?
    老太太又笑了,“老罗那驴脾气,你们不懂。我就是想问问,你们真想让他去吗?他的脾气你们也看见了,别刚去了两三天就又把他赶回来了!”
    “您放心,我们队里什么人都有,就是没有坏人!只要罗教练真能给我们提供指导和帮助,我保证我们一切行动听他老人家的指挥”高远拍着胸脯保证道。
    “好,老罗的工作我来做,你们明天这时候再来这个茶馆,我保证他乖乖跟你们走!”
    当天晚上,罗传兵的家里,传出了以下对话。
    “老罗,听我的,明天你就跟那些孩子们去吧,摊位的事你不用管,有我呢!”
    “去去,别烦我了,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懂什么?你知道他们那是个什么破队吗,也太不专业了!再说他们下一场踢得是泰山队,肯定被淘汰了,一不小心再被人家灌个十个八个的,我可丢不起那人!”
    “你都多大年纪了,还想建功立业呐!你管人家是专业的还是业余的,能把你请去,让你再和你的宝贝足球在一起,你就知足吧。我看那些孩子们挺好,你不是说那个黑黑的小姑娘,是个天才吗?”
    “哎呀,你就别掺和了,足球的事你不懂!你呀,就凭你的名字就不该掺和足球的事。你叫啥名啊?我叫常淑芬!你说,常输分的话那能赢球吗·····哎呦,憋掐别掐,疼!”
    “罗传兵,长本事了!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哎呦!哎呦!别,别冲动,你身体不好····哎呦····好好,我听你的,别掐了!哎呦······”
    第二天,同一时间,同一间茶馆。
    果然,高远几个人刚坐下,就看到老罗头蔫头耷脑的进了茶馆。
    “老爷子,您老想通了?”高远憋着笑,一本正经的问道。
    老罗头狠狠瞪了高远一眼,才说道:“让我去也行,但是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行啊,只要您老肯出山,别说几个,就是几十个,几百个,也听您的!”高远满口答应。
    “第一,我不是你们的教练!顶多给你们指导指导,要让别人知道我去带了这么一只破队,我可丢不起那人!”老罗头气哼哼的说。
    高远正求之不得呢,球队的指挥权是自己好不容易从老王那里抢来的,他可不想还没捂热乎就拱手送出去。再说,他的系统特性决定了他是一个临场指挥型主帅,日常训练可能是短板,但论起比赛指挥来,他不认为自己会比老罗头差。
    “第二,训练的事我说了算,比赛指挥那是你的事,我管不着,但训练的事,谁也别干涉我。你们不是想加强防守吗?最起码,防守训练全部由我做主。”
    “行!”高远回答的斩钉截铁。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一个好汉三个帮,就算是世界名帅,手下也有一帮助理教练,他们各司其职,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主教练不会轻易干涉他们的工作。
    “第三,我信不过你们,谈好的价钱必须得预支给我!”
    高远几人相视一笑,这老头狡猾的很,估计是怕自己的驴脾气发作,惹恼了众人,干不了几天就被赶走,所以提前把钱先要过去,省的竹篮打水一场空。
    “行!”
    “还有······”
    “您老不用一一细说了,只要您能把球队的防守带出起色,无论什么条件我全都答应您!”
    第二天,在训练场上,泉城星期六的众人看到了跟在高远身后的老罗头。
    “这位是罗传兵教练,是球队特邀的技术顾问,直到和泰山队的比赛之前,所有的防守方面的技战术训练全部由他老人家负责!”
    紧接着,众人就在高远的带领下鼓起掌来。
    “行了,别鼓掌了,留着点力气去训练吧!带你们这帮业余家伙真让人头疼啊!”罗传兵却一点也不领情,一条毒舌开口就把大伙全得罪了。
    众人面面相觑,心说这老头什么毛病啊。
    “我再多说一句,你们最好做好心理准备,之后的这一个月,你们别想安生了。不是我故意整你们,是你们自己太差劲了!踢得那叫什么玩意,要想接下来不在家门口丢人,就给我打起精神来好好练!”
    众人肺都气炸了,这老家伙看不起谁呢?!
    不少人把目光投向高远,一脸悲愤的用眼神询问道,你从哪里找来的这老头,神经病吧!
    高远却是对众人的目光视而不见,自己站在一旁口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行了,废话不多说了,你们先来个半场攻防训练我看一下”
    老罗头进入角色很快,已经开始布置任务了。
    半场攻防演练是日常训练的重点科目,5对5、6对6、甚至7对7大家都踢过。
    “几对几啊?”有人问道。
    “5对10吧!”老罗头随口道。
    “多少?”众人都吃了一惊。
    “怎么我说的不明白吗?5对10,5名防守球员,10个进攻球员!”
    这老头真疯了!半场攻防演练是为了模拟真实的比赛环境,在半场范围之内的攻防。
    真实的比赛环境中,在半场之内,一般情况下防守球员是要比进攻球员多的,所以平常训练时,除了人员相等的训练外,有时为了培养几名进攻球员的配合默契程度,会安排防守队员比进攻队员多一两人,以增加进攻的难度。
    但现在这老头子居然要进攻球员是防守球员的两倍!他在搞什么飞机!
    再说这也不科学啊,比赛中怎么可能出现这种场景呢?一场比赛一个队总共上场11名球员,其中还有一个是守门员,你模拟的情景是说,除了门将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压过半场去进攻了吗?这怎么可能?世界上有这种顾头不顾腚的踢法吗?
    老罗头似乎看出了众人的疑惑。难得多解释了两句,“难道你们觉得泰山队随便一个球员的能力,不足以顶你们两个人吗?现在模拟5打10,其实就是在演练真实比赛中的5对5!之所以这么安排,还不是因为你们的能力太垃圾!说实话,你们10个人也不一定比人家5个人强!”
    既然老罗头这么安排了,大家尽管一百二十个不愿意,但还是骂骂咧咧的准备按他说的执行。
    哪知,老罗头又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了,我的训练是讲究效率的!半场攻防不限时间,只安排20次进攻,如果进攻方打入10球以上,防守球员就罚跑10圈外加100个俯卧撑!如果没能进10个球,那么进攻方的10个人集体跑20圈外加200个俯卧撑!”
    “我靠,无情……”众人哗然。
    本来还挺同情防守方、想浑水摸鱼的几个进攻球员,这下全打起了精神,拿出了全部本事,玩命的踢了起来。
    一时间,训练场上踢得比正式比赛还激烈!
    最后的结果,毫无疑问是防守球员们挨了罚。
    在他们被罚做俯卧撑的时候,老罗头那条“毒舌”还不闲着:
    “你们挨罚,活该!看看自己的防守是些什么玩意!我80多岁的老娘来防守,都比你们凶狠强硬!”
    “看看你们这三个中卫,体重加起来得有小600斤了吧!我摊位上宰的猪都没你们沉!养着这身膘干什么,等着过年宰了吃啊!”
    “你们这两个边卫,攻的时候不上去、防的时候回不来,纯粹就是屁用也没有的摆设!怪不得业余球场上都说,什么也不会的废物才在业余队打边卫呢!”
    ·····
    听着老罗头中气十足的“出口成脏”,大家对几名防守球员投来了万分同情的目光。
    “还有你们!”老罗头突然话锋一转,又朝其他人喷道。“他们几个是差劲的很,可是再差劲也是你们这只破队里防守最好的几个!换句话说,在防守上你们连这几块废物都不如!从下一堂训练课开始,全部队员,无论是后卫中场还是前锋,轮流给我扮演防守球员的角色!先练5对10,之后是6对12!7对14!还是20次进攻,丢球超过10个,防守球员挨罚!进球少于10个,进攻球员加倍!”
    众人沉默了,整座训练场上空回荡着老罗头歇斯底里的咆哮声。
    这一堂训练课比平时多练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在老罗头的咆哮声中结束了。
    “远哥,这老家伙精神变态,有报复社会倾向啊,快让他滚蛋吧!”
    “哪有这么训练的,这不摆明了坑人吗?”
    “这老头真tm不是个东西,要不是看他年纪大,我早就把他打得满脸桃花开了!”
    “我说要不然还是去找个靠谱点的外教吧,至少训练方法科学严谨”
    ······
    训练结束之后,高远成了香饽饽,大伙把他围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苦。
    “行了!都瞎吵吵什么,看来练的还是不够狠,还有力气跑到这来告状!我看人家的训练方法就挺好,你要想不挨罚,别让对面进球不就行了!有这闲工夫赶紧去琢磨琢磨怎么防守!”高远硬着头皮先给了球员们一顿臭骂。
    尽管高远也觉得老罗头的训练方法有点太不近人情,但作为管理者,他知道这时候必须得先让球员们服从管理,执行命令。
    当然打一巴掌也得给个甜枣,他又缓和口气道:“训练的细节我会去找罗传兵教练沟通,你们不用瞎操心,赶紧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现在高远在队里有绝对的权威,听他发话了,别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顿时做了鸟兽散。
    高远赶跑了众人,却见老罗头就在不远处,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那眼神充满了戏谑和不信任。
    高远把老罗头的保温杯蓄满了水,端了过去。小心翼翼道:
    “罗教练,你看咱的训练·····”
    老罗头却很不客气的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咱们有过约法三章,训练的事完全由我说了算!”
    “是,是您老说了算,可是,您也看到了,队员们怨声载道啊,人心散了这球还怎么踢?”高远无奈道。
    “那是你的事!我的任务只负责训练。
    “那是你的事!我的任务只负责训练。”老罗头丝毫不近人情的答道。
    高远这个气啊!你老小子还有没有点b数了!有这么跟给你发薪水的老板说话的吗?怪不得之前体校的领导都看你不顺眼呢!你能活到这么大年纪还没被人打死,真tm是个奇迹了!
    老罗头却似乎意犹未尽,一开口又扎心道:“你要觉得我的训练方法不合适,或者看我不顺眼,就让老头子我滚蛋,之前又不是没人这么干过,老头子早就习惯了!不过你薪水早就付了,别指望我给你退回去”
    这一瞬间,高远几乎觉得这老小子是个诈骗犯了!专门用这种方式骗薪水!
    怪不得他要求预先支付薪水呢,原来不是担心俱乐部欠薪,而是担心中途被赶走的话,双方撕破了脸皮,薪水的事就打了水漂啊!
    不过,高远还是冷静了下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有种感觉,老罗头的训练方法也许是管用的。
    高远把心一横,问道:“那好,我就最后问您一件事,您确定您的训练会对球队有提升吗?”
    “谁知道呢!我觉得会有用,可是你们这破业余队,我也真没太大的信心,谁知道你们这些朽木可不可雕啊!”
    老罗头这家伙到底也没给高远一个肯定的答案。
    高远暗运了好半天气,才忍住没爆发出来,“老爷子,按你的法子练吧,我信你!”
    此言一出,老罗头却是微微一怔,对面这个年轻人的反应让他出乎预料,刚才他几乎以为对方已经忍不住要赶自己走了呢!
    这都能忍得住,自己是该夸他有城府还是该骂他太傻太怂呢!
    总之,这个年轻人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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