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逊转而将视线投向张家人:
    “我看你们都在村里闲着, 不如给剧组当群演吧,一天一百,包饭。”
    他本来就有这个打算, 在偏僻山村,想找影视城的群演很难, 直接让本地人上就好。反正电影主要焦点在男女主身上,其他配角不重要。
    “……”不,我们不闲。
    宋清、以及张家人内心是拒绝的。明明知道很可能是一条死路,还一脚踏进去,太痛了。
    他们下意识看向白玉天宫前, 俯视众生的红衣厉鬼——
    “不错。”林夜白微微点头,总算为当地的就业率作出了一点微不可闻的贡献。
    “我也觉得师兄说得很有道理。”宋清率先附和。
    其他张家人心中暗骂, 宋道长眉清目秀, 原以为他是个好的,没想到也贪生怕死, 居然这么狗腿, 还顺着杆子往上爬, 开始拉关系。
    “我想当群演, 当群演不仅可以丰富我们的精神文明生活,还能提升阅历,是人生中一笔宝贵的财富!”张文起神色毅然,掷地有声。
    其他人不甘示弱, 绞尽脑汁:
    “我也想当群演,当群演真不错!”
    “我和爷爷奶奶说长大了我想当群演,爷爷奶奶给我买了爱吃的喜之郎果冻……”
    “我最想当群演了, 从小我的妈妈就告诉我, 小俊, 你只是个山里娃,当不了群演,我不相信,一直为此付出努力……呜呜呜现在这个梦想就要实现了!”张小俊说着说着哭了起来,越哭越大声。
    我本来只想捞笔钱就走,不想死在这里呜呜呜……
    其他人感同身受,一齐呜呜呜。
    陆逊深深动容,这群村民为了拍电影,付出太多,真是太真挚了,可惜电影里的村民,全是反派。
    【六味地黄丸】:喜极而泣
    【平凡的我】:出身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爱是一道光】:《走近剧组第一季——群演的秘密》
    ……
    比起眼泪,林夜白更希望他们恐惧。
    陆逊坐在台阶上,觉得气氛很好,趁热打铁,决定说说剧本,点燃大家的激情:
    “我先简单给大家讲一下《霸道鬼王爱上我》的大致情节……”
    “女主角江小语来偏僻乡村旅游,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换上了一身红嫁衣。”
    宋清脸色微凝,张家其他村民也有些不自在。
    “然后被送上花轿,送进鬼王的墓中,成为祭品,也就是鬼王的新娘。”
    随着陆逊的讲述,宋清的脸色更难看了。
    村民们也有些尴尬,该不会陆逊知道他们之前做过的事吧?怎么感觉前面完全一样!
    这戏能演吗?诡异重合的情节,让所有知情者心里都蒙上一层阴影。
    “江小语俏皮可爱,始终想逃走,在墓中遇到了鬼王,她没有认出这是恶鬼,以为同样是个被迫害的青年,不顾对方冷脸,主动接近。”
    “给对方烤自己找到的食物,和他说话。始终相信自己能逃出去,乐观向上,像个小太阳。”陆逊讲着讲着,渐渐露出笑容。
    霸道鬼王和可爱小新娘,多么甜的cp!想想就觉得配一脸,让他情不自禁想拍戏。
    这种甜美的爱情势必不可能长远,阴阳两隔,问题很快出现了——
    “鬼王需要吃掉一颗心脏才能继续维持形态,但他出不了墓室,唯一的目标只有江小语。”
    随着他的讲述,村民开始搓胳膊。现在这里有多少人?三十多个吧,够鬼王吃多久?
    陆逊已经完全沉入剧本,整个人散发着异样光彩,兴高采烈,滔滔不绝:
    “霸道鬼王肯定不会在意一个人类的死活,就算这个人类让他短暂的心动过,他想了想,决定吃掉江小语的心——”
    陆逊声音阴森起来,整个主墓室鸦雀无声,光线昏暗,都盯着陆逊的嘴,看他还能说出什么好东西。
    “两人拥抱,江小语从背后举起一把匕首,正要刺进鬼王身体里——”
    “他没有发现,但抱着江小语,不想挖出她的心脏。”
    “其实,江小语是天师弟子……”
    讲到这里,知情人一致看向宋清。就是你,天师弟子!
    “剩下的以后说,累了。”陆逊讲了半天剧本,发现所有人都盯着他,还听得聚精会神,不敢漏过一个字。原来这个剧本写得这么好?
    陆逊从来没受过这种待遇,不禁产生了空前的膨胀心理,不愧是我!又会写剧本又会拍戏,太厉害了!
    “下面呢?”宋清问。
    “下面没有了啊……”陆逊转头,神色傲然,笑道:
    “我现在有了一些新灵感,可能会拍出几种不同的结局,最后剪辑出最合适的版本。”
    “那电影里面的村民最后会被怎么样?”张小俊问。
    “都死了。”陆逊哈哈一笑。
    “剧本是谁写的?”作为拥有多年网文阅读经验的张文起,现在想把写剧本的人脑袋锤爆。什么破情节,就像在隐喻他们都会死一样。
    “是我写的,怎么了?”陆逊反问。
    “村民就不能意识到自己错了,大彻大悟,痛改前非,然后有个好结局?”张文起问。
    “哈哈做了坏事当然要死,不会有人觉得自己做了坏事不需要付出代价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那么觉得吧……”陆逊眼神奇怪起来,仿佛在疑惑张文起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文学带师】:很久没有看到这么纪实的好剧本了,陆逊不红,天理难容
    【呜呜怪】:真正的艺术——在剧本里饰演真实
    【平凡的我】:搞快点!我已经饥渴难耐了!
    “……”张文起等人沉默,想给陆逊一顿毒打,又控制住自己了。只是剧本而已,不一定会和现实对应,情节相似应该是巧合。
    他们现在的处境并没好多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鬼王”会怎么处置他们。走一步看一步,等玄学大师们赶来,也许会有逃脱的机会?
    “林道长,剧本给你一份,有什么意见可以和我说。”
    “嗯。”林夜白收起剧本,翻看几页,随手收了起来。
    陆逊等人看过场地,觉得非常合适,决定先留出几天让林夜白适应镜头,与此同时,这段时间可以先拍其他人的戏份,比如献祭少女等等。至于演技……霸道鬼王不需要表情,念台词就行了。
    陆逊一本满足,离开山洞,意气风发,精神抖擞。
    族长发现他们都平安出来了,有些诧异。
    张文起疯狂使眼色,族长暂时没问。
    “有兴趣当群演吗?就本职出演……”陆逊反而开始打量族长,年纪大,卖相不差,看起来是个老实本分的人。这种人饰演表面慈祥内心狠毒自私的村长,最有反差感。
    “是个有台词的角色,可以让观众映像深刻。”
    “唉,老了,身子骨不行了……”族长现在只想有多远跑多远。
    陆逊一笑,安抚道:
    “老叔,不需要你进山洞,你的戏份都在外面。”
    “你的片酬也比其他人高,几天就拍完了……”
    他们说说笑笑,一起回村,黑色大门重新关上。
    宋清临走前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林道长”站在白玉天宫之前,长身如玉,银发如雪,神色莫测,令人心悸。
    他气质过于出尘,以至于陆逊误以为他是修道之人。宋清有些犹豫……要不要提醒“林道长”,已经有玄门高人在路上了?
    转念一想,这不是他自己提的建议吗?
    万一“林道长”把玄门高人坑杀,查出消息来源,自己小命肯定不保。还是继续保持缄默比较好,最好两边血拼,重伤垂死,还能捡个便宜。
    离开前最后一秒,宋清好像看到“林道长”笑了。
    似乎洞察一切,带着轻嘲一样的怜悯。
    陆逊一回村,就发现女主演连夜坐飞机溜了。
    “陆导,太气人了,你是没看到她那嘴脸。”
    “她说自己屈尊降贵过来拍戏是为了男主演,现在男主演不在,她也不想演了。”
    “还说这种垃圾剧本,情节又狗血又矫情,一辈子不可能火,还说你是个烂片导演,票房毒药。”
    “……”陆逊沉默。
    “陆导,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太气了,说不出话?”
    “要不这个本子咱们不拍了吧?”
    陆逊冷笑:“拍!为什么不拍!他们都会后悔的,根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我没疯!我重新找到了男主演,完全是素人,但他太好看了,所有人都会为他疯狂的……”
    “女主演没了啊。”
    “重新找,不惜一切代价!”
    “陆导,我们剧组这个情况,很难找到合适的女主演……”
    “只要好看就行,要那种清秀一点的。男的也可以,反串就行……有的男演员看起来平平无奇,一旦换上女装,就非常惊艳,比如说……”
    陆逊正想举几个例子,外面有人敲门,正是宋清。
    “哦,是宋道长啊,有什么事吗?”
    陆逊笑容变得热情起来,忽然觉得宋清很不错啊,两人是师兄弟,沟通起来也方便,宋清长得白净,女装应该好看。
    “我想看看剧本。”宋清有些担心,因为剧组一般对剧本是保密的。
    “没问题,我这边有个角色很适合你,只要你肯出演,剧本让你拿过去。”陆逊笑眯眯的。
    “什么角色?”
    “你看了剧本就知道了。”陆逊保持神秘。
    宋清想了想,应该也是群演,最多就添几句台词,没什么问题,于是点头。
    “合作愉快!”陆逊一边把剧本递过去,一边和宋清握手。
    “合作愉快!谢谢陆导!”
    “怎么是女主剧本?”宋清拿着剧本,边走边看,感觉可能是陆逊拿错了,但是女主剧本看到的剧情更多,先看完再说。
    ——
    地底铁笼,水位慢慢上涨了一点,那些鱼更加兴奋,不时跃出水面,往铁笼方向撞。
    孟先觉十分懊悔:“云清,我不应该来的,我孤家寡人,死了就死了,还拖累你。”
    “不用怕,我已经设置了定时发送的短信,要是三天内我们没出去,求救的短信就会发送到师门长辈手机上,他们会来援救的。”谢云清唯一担心的是,师门长辈能不能打过那个红毛僵尸。
    小师弟宋清最近回家探亲,好像也在附近,希望他别来,这僵尸他对付不了。
    “既然天师们会来,那我就不担心了。”孟先觉松了口气,其他人也安心很多。
    ——
    翌日,陆逊又带着工作人员来到地宫。
    剧组将山洞设为临时工作点,道具都运了过来,这次是为了做造型,顺便拍摄定妆照。宋清也在随行人员中,其他村民都没来,他有些奇怪,不过还是进去了。
    宋清见剧组的人议论怎么给鬼王做造型,为此心理,提议道:
    “我师兄……他可能不喜欢换衣服,也不喜欢做造型,用现在的怎么样?”
    宋清希望在众多玄门中人赶来以前,伤亡尽量少一些,在厉鬼脸上涂脂抹粉……想都不敢想。
    张家那群人要是死了,罪有应得。剧组的人没做什么坏事,被卷进来纯属倒霉,能活就尽量活久一些吧。
    而且陆逊是个福缘深厚的面相,早年落魄,遇难发迹,说不定就应在这件事上。
    陆逊听了宋清的话,仔细一想,觉得以剧组的财力,准备的衣服估计没“林道长”身上的好,笑道:
    “现在的造型也好看,就是凤冠有些问题,换成别的是不是好一些?”
    “我觉得现在的也挺好,换个发冠,反而有些单调。”宋清继续提建议。
    “确实……还可以安排一个前世今生的剧情,比如这个鬼王以前是女帝的皇夫,体弱多病,还没成婚就病逝了,所以穿嫁衣下葬……”陆逊灵感爆发,剧组成员纷纷沉默。
    反正男女主演都跑了,投资商也撤资了,就成全陆导最后的倔强吧,反正陆导这些年拍过不少烂片,再拍一次也没关系。
    “到时候再问问林道长的意见,现在该你了,宋清。”
    陆逊拍了拍宋清的肩膀,一副托付重任的姿态。
    “先给宋道长做个造型。”
    造型师们总算找到了用武之地,其实那位“林道长”的造型浑然天成,已经足够惊艳,连发饰都像是纯金的,改来改去反而会降低质感。
    “宋道长是长发,正合适,连假发都省了。”
    “宋道长五官还是很柔和的,皮肤也好。”
    “宋道长闭上眼睛,我们给你卷一下睫毛。”
    宋清闭上眼睛,被化妆师围住,看不见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只觉得事情好像脱离了控制,渐渐滑向深渊。
    他听见工作人员小声议论:
    “身高方面没什么问题吧,站在一起会不会违和?”
    “没事,宋道长才一米七,我感觉林道长比他高十几公分,身高差正好……”
    宋清膝盖中了一箭,沉默,其实他173cm,也不是很矮吧,虽然确实比“林道长”矮一点。
    但是,为什么要讨论身高差……
    陆导让他演的角色,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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