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走上了违法犯罪道路的人民群众的智慧更是会被自我逼迫到极致。
    李牧依然作为尖兵,沿着发现的绳索搜索下去,赫然发现其中的不同寻常。仅仅依靠麻绳和特制的铁钩,就在这寸步难行的丛林禁区搭建起了一条空中通道。
    完全可以看得出来,随便一个双肩包就能携带的毒品,只需要一个人,就能安安全全地通过这样的通道穿越禁区,顶多是消耗更多的时间罢了。
    难怪苏处长说,一直没能发现贩毒分子的运输渠道。
    在连边防巡逻队都视为禁区的这里,谁又会想到会有有这样一条空中通道堂而皇之地存在着。
    接下来的行军速度快了不少。
    凌晨零点过十八分钟,猎人突击队抵达了既定的埋伏地点——那里就是警方内线提供的运毒马帮的越境点。
    陈韬马上进行战术安排,李牧和耿帅在前出的位置,正面对着越境点,那里就是密林中的一个豁口,也就是之前他们从卫星地图上看到的疑似小路入口的位置。
    林雨被安排在李牧的侧后,负责火力支援,他是机枪手,任务就是提供强大的压制火力。
    石磊和杜晓帆一左一右,分列两翼,位置比李牧和耿帅的还要靠近边境线。他们是陈韬制胜的关键。战斗打响,他们两人就是要命的侧打火力,关键时刻可以成为合围运毒马帮的力量。
    而且作为狙击手的赵一云,在李牧的左侧后的一棵大树上,制高点,远程精确火力支援。
    陈韬的位置在李牧的左侧,距离李牧不到十米,处于指挥员的位置。
    阵型后方约莫五十米,是空中通道的起点。
    换言之,运毒马帮必须从猎人突击队的伏击圈里走。现场侦察之后发现的残留的痕迹表明,距离他们上一次运毒,不超过一个月。
    大头兵们的痕迹分析能力并不会比一般的痕迹分析专家差,虽然他们用的基本上是土不拉几的办法。
    “指挥部,我是猎人,我部已经抵达既定位置,完毕。”一切准备就绪,陈韬向指挥部报告。
    此时,夜深浓浓,雨水还在飘洒,连绵不绝。两个小时之前,雨停了一阵子,旋即在猎人突击队到达既定地点之后,又下了起来。这雨季的第一场雨看样子就要给在丛林中活动的人们一个下马威。
    “指挥部收到!支援力量已经在路上,完毕!”苏处长的声音,他按照计划派出了武警特警队,沿着猎人突击队的路线连夜赶来。
    “明白!”陈韬回答,于是又陷入了无线电静默。
    下一步要做什么?睡觉?哦,提起精神来警戒。尽管在雨水中已经走了一整天。
    尽管披上了迷彩色的雨衣,但是早已经湿透的迷彩服,还是令人感觉到刺骨冷意的同时,浑身的不舒服。
    沉默,雨夜之中,猎人突击队七名成员与环境融为了一体,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只有那雨点打在树叶和植被上面的淅沥沥的声音。
    “猎头,请求发言,完毕。”石磊无疑很难做到安静。
    陈韬许可:“准许发言。”
    “得找个话题聊一聊啊,这么下去很久会睡着的,到天亮还好几个小时呢,完毕。”石磊说。
    他话音刚落,李牧忽然附和道,“我也这么认为,完毕。”
    大家都很惊讶,没想到平时最烦石磊嘴碎的李牧会第一个赞同。
    陈韬无声笑了笑,说,“可以,想聊点什么,完毕。”
    “猎头你似乎对地雷有阴影。”李牧忽然说。
    陈韬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尽管此时谁也看不见谁,但李牧似乎就真的看见陈韬意外的神情一样,得意的笑了笑。
    看上去无所不能无所畏惧的猎头,也有软肋啊!
    兵们想明白了,都压着声音嘿嘿的笑起来。
    “正如你怕老鼠一样,我的确对地雷存在着一些恐惧感。完毕。”陈韬说。
    包括李牧在内,都愣住了,都没有想到猎头会这么坦诚的就承认了,李牧还以为他会否则,或者随便几句话揭过这个话题。
    沉默中,陈韬的声音响起来,沉沉的,“想知道为什么吗?”
    李牧沉思着,说道,“和当年的轮战有关,对吗,完毕。”
    “没错。”
    随着陈韬的肯定,大家忽然感觉到,一个更加完整的猎头即将呈现在大家面前。相处了几个月,除了知道猎头是总部机关的人,在军区挂职,然后下到集团军挂职,是非常厉害的有战争经验的参谋军官,侦察兵出身,其余情况,一无所知。
    “猎头,我们对那段历史很感兴趣,可以讲讲吗,完毕。”李牧沉声问道。
    杜晓帆接着说,“那场战争是距离我们最近的一场战争,很多高级将领都是从那场战争中走出来的。完毕。”
    石磊说,“猎头,我们主要对你的经历有兴趣。完毕。”
    回忆着,陈韬又是无声的笑了笑,笑容很淡,其实用不着回忆,尽管过去了那么多年,那些记忆都非常的清楚,信手拈来,压根没办法深埋和淡化。
    “当年虚报了年龄入伍,十五周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服役的第三年开始,就到了老山战场。”
    陈韬沉声缓缓说起来,“第一次上战场,拔除敌人的一个火力点,那个火力点一直在朝咱们的阵地开火,隔着山谷,是一挺重机枪。我们上去一个班,我在其中。战斗很顺利,趁黑摸上去,手榴弹一通打,基本上就解决了问题。”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李牧判断,问题也许出在撤退的路上。
    果然,陈韬继续说道,“撤回的路上,一进入山谷,敌人的炮火就到了。当时我就懵了,山摇地动,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一样。130毫米的苏联重炮啊,那一颗炮弹一个成年人抱起来都费劲。落地爆炸就像是地震一样,那声音跟火车从耳边高速驶过一样,没一阵子就失去听力了。”
    “后来才知道,敌人早就标注好了落点,就是要打咱们的突击队。第一轮炮击之后,我们班就只剩下了一半人,我命大,毫发未伤。咱们的炮兵反击之后,敌人哑火了一阵子。趁着这个机会,班长带着我们赶紧的撤退。谁知道,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我们撤退的路线上,一个猛打,切断了撤退路线。当时就牺牲了两人,包括班长。”
    兵们屏住呼吸,仿佛自己就置身在那个炮火连天的战场。
    “只剩下我和副班长。”陈韬缓缓地说,声线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淡淡的稳稳的,“不得已,我们选择了另外一条路。穿过雷区下山。”
    他又停顿了一下,李牧知道,能够在陈韬心里留下那样一个阴影的原因,马上就要揭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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