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相关人员就来了。
    花泽司浑浑噩噩拖着行李箱打了个摩的一路在雨中淋到了医院,抓给师傅五十块钱,就走。
    师傅一把拉住魂不守舍的花泽司,“多了多了。”
    说着把多了的钱找给花泽司。
    “刚才的有你的亲戚呀?”
    花泽司摇头:“不是。”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跟到这里,刚刚跳下摩托车把脚都崴了,现在还一突一突的痛,但比不上心痛,比不上脑袋痛。
    花泽司提着行李箱赶紧跟着救护车跑。
    急救。
    男的坐在长椅的那头,低垂着脑袋。
    花泽司坐在椅子这头,目不转睛盯着。
    男的突然抬起来脑袋,站起来,就用头撞墙,边撞边哭,最后又颓败地坐在椅子上,朝自己心口拳击,捂着嘴巴,血从手指里喷流出来。
    护士让他去看医生,他也不去,他只边吐血边说没事,他要等他女朋友出来,让他女朋友第一眼就看到他。
    他在吐血,椅子上,地上,衣服上,看起来很恐怖,周围的人都sao动了。
    实在没有办法,几个医生把他架走了。
    一会,他扛着输液的架子又跑了过来,针歪了刺破了血管,手臂都在淌血。
    几个医生护士又跑过来一顿操作,各种安慰劝解。
    不一会,医护人员看男子情绪稳定才散开。
    很久很久以后,急救室外,似乎有寂静无声的灰色正一格一格掩盖了所有的颜色和声音。
    相连的通道一个西装革履的人,看了一眼腕表,扯了一下领带,把一捧玫瑰花置于心口,深吸一口气才提起步子朝前走。
    那个男的不知怎么就偏头看见了,冲上去了,抓着玫瑰花,向周围人卑微地哀求着什么。
    直到他跑到花泽司面前,摇着花泽司,花泽司感觉自己似乎什么也听不见。
    花泽司捞出几百块,那个男的胡乱抓起就跑,跑了一半又回头朝花泽司鞠了一躬。
    那个男的捧着一大把玫瑰花,笑着跑到急救室门口,也像那个西装男一样整理好自己,站在门口,就像求婚一样。
    花泽司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种情绪里无法自拔,那个世界除了急救室的灯是红色,其余的只有灰色……
    急救室门打开,医生护士说了什么,那个男的冲了进去,玫瑰花落在地上被脚踩过……
    那些人都走了。
    花泽司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动了动脚,才发现鞋子里全是水,被限制在所有的灰色里,听不见一切声音。
    只要走出这里,外面就是彩色的世界。
    可花泽司却觉得自己似乎永远也走不出去。
    手机亮了又亮。
    直到,有一个人浑身滴着水出现在彩色的过道,走近了灰色地段,也被灰色染灰,半蹲在他的面前,抱住他,不问一切缘由,只是用力抱住他,拍拍他的后背……
    脱掉他的鞋子,也脱掉她自己的鞋子,背起他,把四只鞋子鞋带打结成一串拎在手里,拖着行李箱,一步一步走进彩色的世界……
    他们身上的灰色正慢慢褪去,恢复了原来的色彩,彩色世界的声音突然灌入耳中……
    花泽司回头看,那些灰色正一格格褪去,露出原本的颜色……
    那些灰色远去……
    过道里的一切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玫瑰花成了红色,像血一样。
    恍如隔世。
    那个男人失去了恋人。
    他曾经也差点失去她。
    如果,她不爱他了。
    他不会去找她。
    因为,他不配了。
    她死在了急救室,他活在了一门之隔的灰色过道。
    花泽司把脸埋在前面的人背上,才觉得自己似乎活了过来。
    没办法开车,也没有人愿意载。
    她就这样背着他走进雨中,踩过一地泥泞,踩过血迹消失的地面,稳稳当当,紧接着抱起他们的狗崽继续走……
    她不问他想去哪里。
    他不问她要去哪里。
    ……
    “小梨子,你会不会死?”
    “别害怕,有我在。”
    “小梨子,你会不会死?”
    “死在你心里,算不算?”
    当你不再爱我了,我就死在了你的心里。
    “算。你不会死,我会一直在急救室外等你。”
    “要是等不到我,你就别等了。你继续朝前走。我醒了就来找你。你怕不怕?”
    活着的时候跑过来找你,死了就飘过来找你。
    “只要是小梨子,我就不怕。我脚有点痛了。”
    “醒了,就好了。下来走路,我背累了。”
    “不。你要一直背着我。你要是累了,就骑着花泽梨。”
    “好啊,我骑着花泽梨来迎接我的新娘。”
    “你敢骑,我就敢……”做你新娘。
    “花泽梨太重了,你牵着它。我就当背着我媳妇回娘家了。”
    花梨绘也曾陷在悲伤的情绪里无法自拔,就是那个早上,她梦见她的母亲死了。她也曾期待有一个人拥抱自己,拯救自己。
    但是没有人,她自己慢慢捱过来了。
    很会疗伤的人,如果没有接受相关的训练,那她一定也受过伤。
    “花泽司,你说永远有多远?”
    “有你在的地方。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如果是美好,我会努力把永远延伸到更远。”
    如果是痛苦,我会让永远就出现在脚尖前面。
    ……
    花梨绘给花泽梨和花泽司洗完澡,再挨个个把毛吹干,把狗卷进小被子里,再把小被子放在床上,把花泽司卷进大被子里。
    自己洗漱完,换好衣服,出来就看到一人一狗都看着自己。
    一根狗。
    一根人。
    四只亮亮的眼睛。
    不一会狗眼眯眯,人眼眯眯。
    “妈呢?”花泽司哑着嗓子。
    花泽梨看了花泽司一眼,拱了一下打扰它睡觉的坏虫。
    花梨绘擦擦头发,“算你运气好,赶紧睡吧。一觉醒来看看感冒没有。妈去找村上大妈摆龙门镇(聊天)去了。”
    花泽司看到花梨绘出门,眼睛“唰”一下睁大了。
    不一会,花梨绘拖了一把椅子,坐在椅子上,拿了一本小说,边看边弄批注,守着两个一级废物。
    花泽司时不时看一眼花梨绘还在不在。
    四年级那次,他一个人跑出来,蹲在漆黑的花坛下,害怕地不敢出声的时候遇到了小梨子。
    如今,他再次遇到了她。
    小梨子和那个女人不一样。
    她对玫瑰过敏。
    她不会和他吵架。
    她也不会死在急救室。
    他不会像那个男人一样失去恋人。
    小梨子不会早死。
    他们都会好好的。
    白头到老。
    他们不是那对和他们相似的情侣,他们会有美好的结局。
    不一会,人狗都睡着了。
    花梨绘看着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就没一个完全正常人。跟我一样。”
    “倘若,我以你为药。你呢?”
    “你没病,你只是情绪被感染了,失控了。”
    人真是奇怪的东西,有时候铁石心肠任凭别人死爹死妈也觉得跟自己没多大关系。
    可有的时候,人看到别人丢了猫在哭都觉得别人可怜,就像自己也丢了宝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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