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刘甄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却不敢再坐下。
    不多时,在杜蔚和林慷情绪临近崩溃时,门外有动静传来。一身黑衣的暗一站在门口望了望屋内的情形,看到首位上坐的两位主子之后,直接越过衙役走到苍翊身前道:“王爷。”
    “如何了?”
    暗一将手中的官纹玉牌递还:“城外所有百姓已全部带进了城。”
    “那便好。”苍翊接过那块玉牌,提着吊绳在自己眼前晃了晃,想着这么一个物件,却给他们平添了这么多麻烦,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无奈摇了摇头将玉牌收回,看向刘甄道:“刘大人不如随百姓一道回卢阳看看?”
    刘甄微怔,抬眼对上苍翊的视线,复又低头行了一礼:“是,既如此,下官先行告辞。”
    刘甄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苍翊看着这跪了一地的衙役微微皱眉:“你们都先出去吧。”
    “是。”现在的情况他们能躲开那是求之不得,得了令便争先恐后地退了出去。
    周围的位置忽然空了出来,屋内被制的两人压力就更大了,杜蔚一直埋首不敢说话,林慷在得知这人竟是当朝王爷时更是面露呆滞,吓得失神了。
    “本王抵达郢州城门时被守城将士所拦,说是刺史大人下令,城门只许出不许进,这事杜刺史可知情?”
    通过暗一进门之后所说的话,杜蔚就已经明白苍翊那句“令牌不在我身上”是何意了,对自己将面对的也算是有了心理准备,听得苍翊的问话,微微起身回道:“下官……知情。”
    苍翊倒没想到他会直接承认,沉声道:“为何下这种命令?”
    “王爷恕罪。数十天前,刺史府门前突遭暴民闹事,下官为求府内安稳,命人将所有参与动乱的人逐出城外,不曾想他们出了城仍不消停,下官就想着,左右这郢州境内正闹蝗灾也不会有什么人会进城,为防那群暴民借机混进来实施报复,下官这才下了城门许出不许进的命令……”
    “杜刺史,当本王好糊弄不成?”
    “下官不敢……”杜蔚一惊,将头埋得更低。
    ……
    ☆、真相
    苍翊手中把玩着那块玉牌,冷笑:“暴民?若非官府逼迫何来什么暴民?”
    “下官冤枉啊王爷……”
    “冤枉?好,那本王问你,你为阻隔蝗灾殃及郢州城,做了何事?”苍翊不怒反笑,质问道。
    前方的凝视带着皇家的威严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杜蔚眼神不停闪躲:“下官……”
    “说不出来?好,那本王替你说,你放火烧村,毁了百姓赖以生存的田地,置百姓性命于不顾,使得一个村落近百名的百姓死于非命,消息传出后其他村落的人拖家带口来到郢州城只为求一线生机,竟被你们当作暴民轰出城外,任他们在城外自生自灭,身为父母官只为一己私利如此草菅人命,你告诉本王,你何来的冤枉?”
    原本还算柔和的陈述突然变得凌厉慑人,激得本就心虚的人浑身一震,站在一旁的林慷双腿都开始打颤,却碍于颈间的长剑一动也不敢动,苍翊漠然瞥了他一眼又看向了杜蔚,方才还喊着冤枉的刺史已经不敢再作隐瞒,颤声道:“王爷明鉴,下官也是迫于无奈啊。”
    苍翊怒从心起,只觉得此人仍在狡辩,忍不住想要呵斥,却被另一只手拦下,苍翊愣了愣,转而硬生生将这口气憋了回去,不说话了。
    南宫若尘安抚住了苍翊,从座椅上站起来,走到杜蔚身前,轻声道:“你有何无奈?”
    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杜蔚下意识抬头看去,才发现一直坐在上首的白衣公子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前,微怔了一瞬,又看了看仍坐着的翊王,见他没有不悦,才复低头道:“王爷说的不错,下官……的确曾下令焚毁过一个名为山下村的村落,那村落地处卢阳郡边缘,与郢州城相隔不远,半月前蝗虫数量激增,直冲郢州城方向而来,却不知何故只在山下村附近聚拢,下官派人去查看,来报说山下村所有村民受到蝗群袭击,多数人被啃咬至死,甚至已经有尸体开始腐烂,村里的郎中说再这样下去恐会演变成瘟疫,下官实在没有法子,才会下令焚毁了村子,下官实属无奈,请王爷明鉴啊。”
    “据你所说,瘟疫尚未形成,为何不派人前去救援?”苍翊明显还是不信。
    “这……这不是下官不让人去救,实在是……”杜蔚心中着急,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不是不救,是无人救。”南宫若尘突然接过话头,在刺史感激的目光下继续道:“百病之中瘟疫为医者最为忌讳,传染性极强,无形可求,无象可见,且无声无息令人防不胜防,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只怕是没人敢去的。”
    “是啊王爷,一般的人听闻瘟疫将起唯恐避之不及,哪里会有人愿前往救援?”南宫若尘的话让杜蔚略松了口气,也有了些底气。
    苍翊也清楚,这种事非人自愿强求不得,若以武力胁迫,也只会让□□的百姓换一拨人而已,只是为何他总觉着,瑾竹是刻意在向着杜蔚说话呢,暂且压下了心中的迷惑又问道:“既如此,在卢阳各村百姓来闹事时,你只需将事情解释清楚即可,缘何话也不问便将人轰出城外?”
    “这……下官一时糊涂,可下官将人赶走,也是给足了银两,就算他们要离开郢州那些钱也足以他们生活一阵子了……”本是他为求自身安稳想将人打发了,这样的理由他自是不敢说,但是他自知理亏故而辩解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苍翊二人听他所言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在城外遇上那些百姓时可从未听人提起银两之事,看他们的生活状况也并不像是衣食无忧的模样,而这种一戳就破的谎杜蔚也不可能信口胡诌,这样的话,那些银两又去了何处?
    “据本王所知,那些百姓可从未收到过官府给出的银两,此事你是交由何人去办的?”
    “是……”杜蔚一惊,显得很是意外,目光不由自主朝着仍呆滞在一旁的林慷看去,虽不曾说话意思却很明显了。
    “是他?”苍翊抬眼看向被妙风拿剑相抵的林慷,凤眸微凝,在城门口时这人本就该是一个死人了,只是城内守正出手阻拦他也不愿与他为难,再者对付林慷这种仗势欺人的人,最好的方式是在他的靠山面前让其堕入绝望,故而暂且饶了林慷一命,他本打算弄清了百姓□□的缘由再来处理这人,现在看来,这事与林慷也脱不了干系……
    苍翊示意妙风将人带过来。回过神来的林慷对上苍翊似笑非笑的神情,僵硬的身体瞬间便瘫软了下来,连连叩拜,口不择言道:“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本来还耐着性子打算问话的苍翊见状瞬间黑了脸,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也不废话了,直接言道:“用来安抚百姓的那些银两去了何处?”
    林慷求饶的动作顿了一瞬,妙风长剑一翻有反光射进他眼中又惊了神,“不是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杜刺史,若本王所料不错,这银两是你从库房取出,经由林廷尉,交给闹事的百姓的吧?”苍翊冷笑,这些钱从头至尾只经过林慷一人之手,他这般急切的反应无异于不打自招了。
    自苍翊说出银两未交到百姓手里时杜蔚就已经想到了,他这个小舅子的性子他多少也有些了解,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本以为给了他一个正当的闲职能让他安分些,却未曾料到他竟借由官职之便中饱私囊,事实面前再多的辩解都显得那么无力,杜蔚颓然应了声:“是。”
    “如此,该怎么做,便无需本王多说了吧?”
    “……下官明白。”杜蔚看着林慷暗自叹了口气,缓缓站了起来:“来人……”
    “守城廷尉林慷,身在其位,不司其职,贪赃枉法,中饱私囊,今废其官职,廷杖一百,禁足一月好自反省,无令不得外出……”
    “是。”刚进门的衙役正是方才出去的其中两人,他们早便知道事情不会轻了,故而听到这般严重的责罚连讶异都没有一丝,毫不留情地将愣在原地的林慷驾了出去。
    这突如其来的重罚犹如晴天霹雳在林慷耳边炸响,直至被人拖拽而起才反应过来,这一百廷杖下来,他不死也得残废,想到此不由奋力挣扎了起来:“不,姐……姐夫救我,姐夫救我啊,我会死的,姐夫……你不能这么对我……姐夫……”
    杜蔚视线随着哭喊声的消失收了回来,闭上双眼深吸了口气,稍稍平复了心情又回过头恭敬道:“王爷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乏了,府中已备好住处,请王爷移驾。”
    苍翊也没心情去看别人行刑,想着今日折腾了一天瑾竹肯定累了,转身朝着南宫若尘走去。
    杜蔚见人不出房门反而走向相反的方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好奇地抬头瞧了一眼,却见方才还阴沉着脸的王爷正温和地笑着去牵那位白衣公子的手,惊得张大了嘴,被旁边的几位暗卫一瞪,立马又低下了头,不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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