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追的工资原本也不高,转正后刚过三千,但她在拿到第一笔收入后全身充溢着喜悦,刚走出财务室便打通了母亲的电话,美滋滋地要和对方分享。电话里她踌躇满志的:“给你们寄两千五吧,剩下的我足够了——要不寄给你们两千六?”
    而辛追母亲同样知足,好像她们齐聚在一方小小的井口里,已经够到了那巴掌大的天空:“好啊,好啊,现在你也赚钱了,帮家里又分担了困难,你爸爸知道也高兴呢,不过读书的事别忘了啊,别光顾着赚钱忘了读书啊——话说回来,你自己留的钱真的够吗,交通费什么的还是很厉害的吧?”
    “好啦,你不用担心,交通费我用不了多少的,我最近新发现一条公交线,连地铁也省了。是啊是啊,所以,钱我够用的。读书的事情你也不用操心,一开学我就会去念的。”辛追右手探在衣服口袋里,从信封中重复着对这个字的直观认识。钱币纸张有肌理,除此以外,是经过无数次流传后,在人群的摩挲中被赋予的一层仿佛油蜡的滑腻感。从小听大人教育说“钞票上都是细菌”,辛追不怀疑这一点,但当她用自己的手指和以亿记的细菌接触过后,心里有反感吗,知道是脏的,却没有担忧和反感啊,“这大概就是‘钱’了吧”。
    可惜那天就和当时的男友发生了争吵。对方自然出于好意,直怪她“给自己留的太少了,一个月怎么够呢”。
    “为什么不够?我晚上上班时你还会送我,车费也又省了一笔啊。”
    “可我也做不到每天都来送啊。月初才被现在的公司录用,昨天就被上头暗示怎么就我每天第一个下班……说不过去的。”
    “到点就下班,这个很正常吧?你又没有提前,他们有什么好责备的呢?”
    “……你不明白。算了。”男友举手似乎要推平眉心的山纹,“我是说,你别太苦着自己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情况……我不苦自己还能怎么办呢?”
    “每次你都这么说……”
    “可我有说错吗?我又不像你,回家可以随便开空调,要开也得十点后。问问你这种少爷,知不知道现在十点后的电费有半价优惠?一来一去能差四五十块钱。这你知道吗?才不知道吧?你空调想几点开就几点开,电视想几点开就几点开,你根本就不能体会。”辛追将目光扭向一旁,将抱怨淋漓尽致地画在她的颈线上,果然不出几秒,她惯例般地被重新搂了回去。男友的下巴在她头顶的发际里缓慢地犁。他不说话,却足以把无奈和不忍逐字逐句碾进辛追的身体。辛追低低垂着头,仿佛在后脑勺上依然生着气,可只有她自己明白,犹如从笼子脱逃的小蛇,她胸腔里早就甜蜜地游走出一条鳞鳞的路。
    她伸出右手交握住男友的左手,像拉链那样每个指窝都严密地缝合起来。辛追知道自己的眼睛里饱含着富足的水分,让它们怎样也甩不掉那些矫情的“脉脉”和“盈盈”。她就用这对词语从一旁的玻璃反光上羞赧地看一眼。
    那一阵子,她被迫与父母分开,借宿亲戚篱下,在一个不大不小的机构找到一份前台的工作,比草芥凡尘更加迅速而碌碌地隐没在世界中,可她赚到了人生首份工资,母亲也为此高兴,话筒那头传来由这份细小的进步催生出的长长一口舒气,还有,每次出现都会引来同事们一阵骚动的,挺拔而英俊的男生,是她的男友。上帝或许是给她关了所有的门,但留下的那扇打开的窗,却恩宠地敞露了全部的光亮。
    沿着楼梯爬上四楼,哪怕搬来良久了,昏暗中辛追仍然很难找到锁孔,姑妈还曾开玩笑说门锁上都是辛追用钥匙尖划出的刮痕。
    姑妈人确实好,作为家族里站在经济上层的人家,反倒没有寻常的警觉和冷漠,综合收入给了她足够的底气做一个既能相敬如宾也能雪中送炭的最好的亲戚形象。在辛追记忆里,姑妈大大小小的施舍已然很丰富。数年前辛追家出了事故欠下巨债,那天辛追放学回家,也是久违地见到姑妈坐在饭桌边,一旁辛追父亲诺诺地站着。不消解释,辛追也知道姑妈此番出现的意义,哪怕日后会被姑妈当成毒疮般看待,但辛追由着自己像父母一样——一半的身体是缩着的,一半却又硬着,在脖颈上硬着,在眼神里硬着,明知道自己是什么立场,却不由得在姿势里延伸出一份无赖。那是“任你怎么说都行,但请借我们钱”的无赖。一如濒临溺死的落水者,什么都无法让他们放弃求生的姿势,不管那姿势有多么低劣和不雅。辛追就这样脖颈硬硬地给姑妈倒上茶,看茶杯握柄如何被姑妈转来转去。无论站着还是坐着,姑妈都是高他们一头的。她的声音从高处响起——
    “这十二万块借条你可以打,但说白了,我根本不指望你们还。这句话除了我心里有,其实你心里也有吧,所以不用藏着掖着了,干脆说出来比较好。”随后蜻蜓点水地掠辛追一眼,又回到辛追父亲身上,“你现在又没收入来源,再加上女儿还要读书,什么时候能帮你赚回本来还根本没个头绪。都穷得叮当响了,我就是再逼你,没钱就是没钱对吧。”
    可当时的自己不明白啊,姑妈貌似盛气凌人的措辞下涵盖了足够的体恤。辛追只是将目光小心翼翼地移向父亲,她眼神楚楚可怜几近告解,全因为姑妈的那句话——“你女儿什么时候才能帮你把本赚回来?”辛追当时只有十六七岁,倒也明白什么叫对家庭缺乏贡献。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交换穿两双白袜子,最后它们被洗成淡黄色,束口的橡皮筋也松脱了,走不了多久,便落拓地滑过她一半的脚掌。她大可以不满足,大可以黯然了伤心了觉得受到了虐待,期待换上和同班其他女生一样,来自香港,来自台湾甚至日本的条纹图案、樱桃图案的款式——回家后看见自己的父亲穿着拖鞋,一双藏青色涤纶袜,大脚趾顶端破了洞后,露出一片灰褐色的指甲,辛追曾经也问“怎么办呢”,父亲笑呵呵地说“换个脚穿就行了,洞眼换到小脚趾上就不那么难受了”,果然下一次大脚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萎塌在父亲小脚趾上的布团——这样的事情不用太多次,女生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羡慕和向往的情感,更没有黯然和伤心的底气,它们太高和远,而她不具备类似的条件。她喝母亲在菜场门口买的袋装牛奶也认为不错,几件内衣外衣在里层藏着文静的同色补丁,辛追倒也任由这些质地不同的布料携手替她御一御寒。等赚了工资,她总算成了可以“贡献”的人,省出大部分收入去支援父母,里面也包括偿还欠姑妈的钱。当然她那点收入扔进债务,石头在深井里响个“扑通”似的就没了,可以想见填平的用时会有多么无力的长。可母亲说得没错,他们亏欠姑妈太多,多得已经有些危险,搞不好就得了“虱子多了不觉痒”的病,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在这些亏欠里麻木下去,明知九牛一毛,也要一毛一毛地攒。辛追很清楚,每个月省下的仅仅是用来买一点自己和家人的地位,表示他们还没有被击垮成彻底的无耻,还守得住欠债还钱的天经地义。
    虽然和丈夫女儿一起出门旅行了,但姑妈没有忘记寄宿的侄女,冰箱上贴着便条说有打包回家的牛肉蒸饺,“你要饿了就吃这个吧”。两室一厅在只剩辛追一个人的时候就让她感觉空落落的。表妹出现后辛追没有了“回房”这件事,在客厅里无所事事地站或坐。
    她打开手机,有个陌生号码恰巧发来的消息:“你好,我是崔洛川,这是我的号——不如存一下?”
    辛追不知所措地在房间里踱起步子。她多少紧张着,面对这条摆明了追求预告的短信,仿佛小时候手滑摔碎了一只搪瓷饭碗,僵持在前几秒的慌神之中。
    没等她思考更多,崔洛川的号码直接打来了电话。
    “……喂……”
    “喂。是我。崔洛川。”对方的呼吸里送出笑,“还没把我的号码存起来吧。”
    “我刚刚才看到你的短信……”
    “‘刚刚’,哈哈,我知道。”
    “有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到家了?”
    “嗯。对了,你怎么会拿到我的号码呢?”
    “这个不难吧。况且我要为我的线人保密啊。”说得倒也没错,两人都在同一个地方进进出出的,“在做什么?”
    辛追知道这个问题之后就很容易开展出一次耗时的闲谈:“准备睡觉了。”
    “这么早?现在才十点。”
    “也不算早了……”女生握着手机,“今天还是要谢谢你送我回来。”
    “别那么客气,放松点哎。你之前不也一直有人开车接送嘛。”
    “哎?……”
    “所以现在没有车接反而会不习惯吧?”
    “……别这么说。没有这回事的。”
    前天晚饭过后,姑父从行李中翻出一瓶从新加坡捎来的化妆品送给辛追。然而正面背面都是英文,辛追看不懂,去求教表妹。表妹一脸的笑容显然是没有从网络聊天中退尽,弯着一双眼睛看辛追:“怎么啦?”
    “哦……这个,婷婷你知道是什么,怎么用吗?”
    表妹接过来粗略地看一遍:“洗面奶啦。”
    “是吗,洗面奶?”
    “是啊。”
    辛追回到卫生间,正是入睡前,她在镜子前小心地挤了一截出来,啫喱状的,合起手心打圈,却迟迟没有泡沫生成,哪怕涂到脸上,仍然满脸透明的黏稠。她有些惶恐,拿起包装又读一遍,除了最简单的几个介词,大段的说明依旧在她脸上严严实实地糊了起来。
    她没有办法,再度找到表妹:“好像不对……”
    “什么?”表妹弯弯的眼睛在分辨出辛追的踌躇时不由分说地绷直了,“嗨!这个不是传统的洗面奶,是要用化妆棉沾了擦的。”
    “啊?啊?这样啊?”
    “你也太急着用了,我还没详细跟你说呢。”
    “不是的……”辛追感觉一场发生在脸上的事故,它们渐渐地几乎要凝固起来,把这张尴尬又窘迫的面具烫在她的五官中间。
    “对了对了,你最近会出去约会吗?等我从杭州回来好不好?”趁辛追在洗脸,表妹从她背后探出脑袋。
    “哎?”辛追抓过毛巾。
    “我回来后还没见过筱臣哥哥呢。”
    “……没什么好看的。”
    “怎么没什么好看?筱臣哥哥多帅啊。”表妹唯一对辛追投之以关注的就是她的恋情了。曾经小女孩看见辛追的手机桌面,花痴状地叫出一个高八度的音节来,好像谁一脚踩中了橡皮小鸭。
    “不会了……”
    “啊?什么?”
    辛追觉得这个事实比自己想象的更加难以启齿,但她强迫自己说得轻松:“我们俩已经分手了啊。”
    表妹当即瞪大了眼睛:“哎?!为什么?怎么了?你和筱臣哥哥?发生了什么啊?为什么会分手呢?为什么?你提出的吗?他提出的?为什么呢?怎么回事啊?”像一排缝纫机落下的整齐针脚,严严实实地追着她。
    辛追好似也被这几个字缝合起来,挣脱不掉的宿命感。何止表妹呢,同事们、母亲,甚至她自己,每天在胸前走出一排细密的孔,然后一根红色的丝线穿梭,构成这个痛楚的问号。
    “为什么呢?”自己其实也控制不住在最后询问对方的吧,“你哪里觉得不行呢?哪里不对吗……为什么呢?”她发觉原来泪腺是可以独立工作的,以至于她还来不及感受到痛苦,但是眼泪可以自行积在下颔上,“筱臣?……贝筱臣!”
    “……我上个礼拜碰到了过去的……”贝筱臣顿了顿,“我们过去的同学。”
    “啊?谁?怎么了吗?”
    “……名字我想不起来了,反正是之前的高中同学。”贝筱臣笑得有些苦,“然后对方也问起了你。”
    “……嗯?那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他问我‘辛追现在怎么样’‘还好么’。”贝筱臣重重地靠向车椅背,手撑住下巴将头扭向另一侧,因此似乎原有的后文就此被生生地阻挠了下来。
    “所以呢……怎么样了?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没……不是……辛追,你自己意识到么,今天,仅仅是刚才,你追着我问那顿饭最后付钱时,我有没有用优惠券,直到跟我生气了……”
    “怎么了?不行吗?好歹是我专门下载后打印的啊。”
    “不过20块钱,有那么严重吗?”
    “……你怎么这么说呢……20块节约一下有什么不好呢?”
    “……”辛追能感觉男友忍着一口很长的叹气,欲言和又止就在里面焦灼地拉锯了两个来回后,他朝辛追转过脸,辛追知道最后是欲言赢了,“节约没有错啊。”男友的声音像等不及晒干,被勉强穿在身上的湿衣服,凉得直达心底,“那又不是坏事。如果我手边有这份优惠券而故意不用,那肯定是不节约,但既然是无心的,忘记了,那性质就是不同的啊,你犯不着那么不愉快吧。”
    “所以我不是也跟你说了吗,你不在乎这张优惠券本身——你会忘带,就说明了你没有节约的意识啊。像我的话,就绝对不会遗忘的。”
    “停,暂停一下,别又绕到之前的话题上去了……这样不行……这样下去……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和那时都不一样了。”贝筱臣把手指按在鼻梁两侧,“你知道么,我听见那个问题时,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辛追她现在挺好’或者‘她现在挺忙’,我的第一反应是……”
    “什么?……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虽然强烈不安的预感早就堵在了辛追的喉咙口,可她挣扎着追问了下去。
    “……”贝筱臣再度将自己放置进了沉默里。
    “……你说呀,你觉得现在的我是什么样了?你说啊!”她将手指深深地抓进自己的大腿里,像潜意识里知道台风将临的树,拼命地让根扎得越深越好,只为从之后摧枯拉朽的危机中存活。
    “辛追……”贝筱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不认为这段日子,自己过得太俗气了吗?”
    答案好像不是由对方“说”出口的,而是一根从空中掉下的黄色稻草,停在骆驼的背上,刹那间整个沙漠摇摇欲坠。
    自己的眼皮像是被什么野蛮地扯开着,使辛追在震惊甚至恐惧中说不出一个字来,而她觉得自己的电池已经完全耗尽了。她将停在此刻的姿势上,此刻的表情上,她的记忆也要终结在男友的最后一句话上了。
    “不俗气吗?”
    辛追父亲举着一张报纸,摊开在辛追面前时合出了一阵兴冲冲的风:“乖乖,厉害吧?这个商店大手笔啊。”
    女生读完两行硕大的广告字以及塞在角落里密密麻麻的详细说明,可就像他们的空间构成对比一样,再严苛繁冗占尽主动权的补充条款也没有毁去辛追被点燃的憧憬:“真的?”
    父女俩早晨六点赶到商场门前,一直等到十点,被人群顶进了玻璃大门。辛追跑得再快,跑得几乎踉跄,也无从考虑姿势是否优美,可到了四楼西侧的服务台,仍旧远远地落在许多人身后。原来有许多人举着手里的宣传海报,对满头大汗的工作人员捶起桌子:“我当然是前五名!谁说我不是?”“自行车你们给不给?给不给?”“这个情况你们要给个交代!”“我们从早上六点就开始排队了!”“我五点来了!”“我三点半就来了!”
    等父亲气喘吁吁地赶到,局势已经失控了,陷于混乱的人流把辛追挤在角落。而她捏在手心的印花被汗渗透,图案甚至要留在女生的虎口上。
    上面写着什么呢。一行镜像的彩色字,“年终送礼”“凡前五名客人”“免费获得”“自行车一辆”。
    辛追握着拳头,让自己不要那么迅速地红了眼眶,她咬定了哪怕一丝哭腔也是失败的预兆。但怎么办呢,怎么办呢?现场有几百人,自行车只有五辆而已,轮得到她吗,轮得到自己吗?辛追在人群外围找到频繁穿梭的父亲,他眉心间常年不退的沟壑似乎模拟着前路之难,随后他朝辛追一点头,眨眼便消失了。原来父亲抄到商场顶层,找到门店经理,哪怕当其他人都纷纷散去后,辛追父亲纠缠着对方一直游说到夜晚,终于父女俩带着胜利的消息打道回府。门店经理嘴上说着感动于你们的“精神可嘉”,但目光里是彻彻底底唾弃这父女二人的“死缠烂打”。“不就是一辆自行车么。”坐在转椅上的经理连尝试去理解的意图也没有。可辛追不必理会这些,她坐在印着商场名字的黄色自行车后座上,开心地甩着腿。
    “我前面还担心会无功而返呢。”
    “那怎么行,我们等得那么辛苦,当然不能放弃。”
    “嗯。还好没走啊。”
    “是啊,你看其他人,看看没什么希望就回去了。”
    辛追和父亲互相补充着一些类似“有志者事尽成”的渲染,好像两人都隐约明白就是依赖了这样的说法,让新添的自行车加了太多分,一下就从门店经理的不屑中摆脱了出来,冠上他们自己定义的胜利与骄傲。
    “你明天就骑这辆新车去学校吧。”
    “好啊好啊。”她圈起胳膊搂住父亲,蹭着一脸的满足和疲劳。
    第二天辛追起得还早一些,梳了头,又把昨天已经收拾好的书包重新拿进拿出一次,她喝牛奶的速度有点快,手背从嘴角一擦,把等待了一晚后的笑容也擦了出来。辛追和父母道了别,从楼梯拐角搬了自行车到外头。她甩腿坐上去,接近一个上坡,忍不住俯下身,脚踏板蹬得意气风发。因为联想到了那些电视上的广告,她像所有十六岁女生容易产生的幻想一样,让自己悄悄进入一颗虚拟的镜头里,光线是好的光线,风也是适合的风,从她额头冒出的细密的汗带着年轻化的粉色,路人们果然都很匆忙,无暇顾及一辆稍显特别的自行车在马路上踩得全是兴奋。
    但有个声音从不远处招呼了过来,叫着辛追的名字。辛追赶不及回头,一辆载了人的自行车靠近了,前头那个算是陌生,呼哧呼哧喘着气,支着腿坐在后座上的那个则朝辛追比出个拇指:“好拉风的车啊!”上面迎风招摇的就是男生的笑。贝筱臣在车后座上摆尾似的一动,前头的朋友车把就不受控制地歪出去,惹出连篇的抱怨。一前一后的,车轮胎走出彻底歪歪扭扭的一条线。
    倒是没有放下的手,仍然笔直地举着,超过辛追了,仍然举得坦白又明朗。很不谙世事的坦白和明朗。

章节目录

全宇宙至此剧终Ⅰ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曲书屋只为原作者落落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落落并收藏全宇宙至此剧终Ⅰ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