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要娶我师娘?”居华怒发冲冠,目眦欲裂,竟然有人要娶他师娘,这是对他师父的大不敬,孰可忍是不可忍?
    那大汉浑身一颤,恐惧之下,脑子也有些发蒙,看着暴怒的居华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居华一把揪住大汉的衣领,怒喝到:“给我说清楚,谁要娶我师娘?”
    “师……师娘?”大汉脸上还挂着泪痕,脑子依旧有些懵,白渚清从未嫁人,怎么会是他师娘?
    “对,白渚清,是我师娘!”居华似乎也感到自己有些孟浪,语气缓和了一些。
    大汉却摆不脱恐惧,颤颤巍巍说道:“您是不是找错人了?白渚清从未婚嫁,怎么会是你师娘?”
    “你无需多问,你只要告诉我谁要娶我师娘便可!”居华懒得废话,拎着大汉的手也终于松开。
    大汉缩了缩脖子,小心说道:“也是补云宗人,五天前一个元境大修带着十数人来此,说是为自己徒弟寻找道侣,便看中了白渚清,要她焚香七日,斋戒九天,便来娶她。我们实在不敢违逆元境修士,便答应了。”
    居华眉头皱起,如果真是补云宗他不会不知道,但党山应当也无人有胆假冒补云宗之名,况且元境修士除一宗三阁六小门之外,应当极为难见,又怎么假借补云宗之名行事。
    正想着,居华拿出自己的衣服穿上,指着胸前的金色满月说道:“他们也穿着我这样的衣服吗?”
    那就大汉不敢怠慢,恭敬回答:“不是,他们是一身青袍,胸前绣着一个馒头。”
    “馒头?”居华眼角直抽抽,谁会用馒头作为标识?转身看着仪璇布衣露出询问的神色。
    可就连见多识广的仪璇布衣也只能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前辈,难道不知道他们?”铁塔般的汉子,此时表现得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地问:“那您是补云宗还是他们是补云宗?”
    居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指着胸前的金色满月:“看清楚了,这才是我补云宗标识,等四天后自然会让你知晓他们是假的。我倒要看看,谁敢在党山如此行事。”
    “他们有元境修士……”大汉默默咕哝了一句,却被居华一巴掌拍在头上,脑瓜子嗡嗡的。
    “带我去见我师娘!”居华说完便等着大汉带路。
    一路慢行,居华此时倒是不着急了,方才那么一闹将心中的杂念去除,反而有心思看起了沿途的风景。
    不得不说十八洞天这名字着实有些名不副实,岛上极为贫瘠,完全没有半分仙家洞府的模样,岛上除了嶙峋的礁石,便是凡草,唯一有些看头的便是岛上开垦出来的农田,幸好大泽不是咸水,否则他们即便是修士,也要被活活饿死。
    更让居华惊奇的是这里居然还牧有牛羊,说起来这更像是一处凡人居所。
    似乎感受到了居华眼中的好奇,大汉轻叹一声说到:“党山散修不好生活。”
    居华并不在意,这事他自然知道,党山方圆万里,但对修士而言,实在有些狭窄,更何况还养着一宗三阁六小门,留给其他散修的生存空间并不大。
    若不是党山仙门遗址颇多,存在奇遇,整个党山几乎不可能出现散修。这一点从党山以西极少有修士出现便能看出。
    这座岛屿并不大,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大汉便将几人带到一处石屋跟前,石屋显然是新建的,屋旁甚至还有些碎石。
    大汉心有戚戚,指着石屋说到:“那一日,白渚清被选中后,那元境修士便随手切出了一间石屋,白渚清就住在这里。”
    方才去除的杂念再次涌来,站在石屋跟前,居华再次犹豫,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告诉白渚清师父已经去世的消息。
    看出居华的犹豫,仪璇布衣上前小声劝慰:“已经到了门前,去吧。”
    与仪璇布衣对视一眼,眼眸之中的鼓励让居华顿时安定了不少,点了点头,居华朝前走去,推开石门,便看见一秀美女子正在打坐。
    “师……师娘?”居华看见那女子,小声喊了一句,声音颤抖。
    打坐的秀美女子睁开眼睛,疑惑不解,开口说道:“你是?”
    随后又欣喜一笑,露出了然的神色:“你是居华吧?你师傅肯让你叫我师娘了?”
    “我……”居华捏住自己的衣角,慢慢搓捻,手心中不知何时已经汗水沁湿。事到临头,他仍旧不知道该怎么样告诉白渚清自己师傅已经不在的事情。
    白渚清见到居华窘迫的样子,脸上的欣喜很快消失不见,带着几分期待问到:“你师傅还好吗?两年前,他来见过我,说很快便回来……”
    居华依旧沉默,白渚清脸上的期待再次消失不见,眼眶湿润起来,自顾自地说道:“他是不是回不来了?散修的命是不好,但他不是在华山吗?应该无人能伤他才对……”
    “他上次来,费了很大力气才取得一枚朱果,说有大用,而且很快便能回来,不再离开,我知道他很欣喜,我也一样……”
    “他一个练气散修,来回少说要一年,我等了两年,还没等到。既然回不来,临走的时候干嘛要说那些撩人的话……”
    “临走时候还不愿承认,不在了才终于开了窍,让人叫我师娘,你这个师傅干什么去了?”
    不管居华,白渚清喃喃自语,居华始终站着,衣角已经被搓烂了,短短时间,度日如年,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自己这个素未蒙面的师娘。
    白渚清说个不停,身上的气息竟然越来越弱,她要自裁!
    居华赶忙上前,不计损耗,渡过去海量源气,焦急地劝慰:“师娘,你别……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我师父也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凭借居华如今的修为,想要阻止练气修为的白渚清自裁再容易不过。但她似乎心意已决,面色凄苦,已无生意。
    “你方才在岛上喊话,我便听到了,你现在应当也不需要我照顾了,你师傅既然不在了,我又要被人强娶,不如随你师傅一起去了,你不用拦我。”
    “师娘还要求你一件事,我死后,你把我同你师傅葬在一起,我要好好问问他,怎敢死得那么干脆。”
    白渚清一边说着,一边拼命抵挡居华渡过来的源气,但是以她的修为哪里能抵挡居华救人。
    眼见白渚清生气回返,居华终于忍不住簌簌得落下泪来,追风掌的死去,白渚清的自裁,终于还是宛如巨锤一般撼动了居华早已凝固的悲戚。
    居华一边渡着源气,一边大哭。
    自师傅去世以来的悲痛和委屈,此时再也抑制不住。即便从来没有见过面,但白渚清殉情的行为依然让他彻底接纳了这个师娘。
    此时居华终于有了一个悲欢相通之人,此前从无人与他一般会因为一个人逝去而悲痛欲绝。
    泪水一旦滑落,便再也止不住,居华跪在白渚清身前嚎啕大哭,宛如无家的孤狼终于见到了母亲。
    悲戚绝望的哭嚎,穿透粗糙的石屋,飘散出去,融进风里。
    居华的痛哭,也终于激发起白渚清的母性,她才终于看清眼前这个修为高绝,穿着华美的修士脸上的稚嫩。
    他不过十几岁,还是个孩子。华山那一灾,伴骨而眠的那一夜,对他而言该是多么的漫长与孤苦?那之后的岁月光阴,又该是如何的难熬?
    不再自裁,白渚清立刻抱住身前的居华,轻轻抚摸着居华的头发,哽咽着说道:“华儿莫哭,师娘还在……”
    不说还好,此话一说,居华哭得更加无助,也更加委屈,即便他如今又有了叶青、王奇怪和叶岚,但他们都不是居华能够存放与发泄这种悲痛与委屈的地方。
    眼泪夹杂着口水,不一会儿便打湿了白渚清膝前的衣裳,但白渚清毫不在意,任由居华嚎啕大哭,只是不住地轻声安慰,努力给居华一些温暖。
    白渚清安慰着,缓缓说着过往。
    “说起来我还是你师傅的师傅,你师傅的修行之法便是我教他。”白渚清抚摸着居华的头发,脸上带着追忆和难得的笑。
    “那一日,我与妖物作战,两败俱伤,你师傅突然出现,虽然只是个凡人,但是武功高绝,战力竟然比我这个六臂气旋修者还要强上几分。他救了我,我便传他修行之法。”
    “自那以后,我们时常一起出入大泽或是党山,他一直很想跨过党山去寻宗门,我也很支持,我知道以他的天资,一旦进入宗门,肯定能够一飞冲天。”
    “可惜党山这边的天地太恶劣了,他只有八臂气旋修为……”
    居华终于止住了哭声,却仍旧在流泪,安静的听着,心中莫名宁静了许多。
    “他只是生错了地方,活在党山以西,否则即便是在修士中也应当如他在武者中一般,一定是佼佼者。”白渚清说着,脸上写满了骄傲。
    “还有你,因为你,他才会回去华山……”

章节目录

人道穷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曲书屋只为原作者百叶白夜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百叶白夜并收藏人道穷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