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样蠢笨的人....倒可一用。
    岑正卿收敛眼中不屑的神色,换上一贯清秀斯文的表象,耳根都配合着红了红。他用了然又有些害羞的表情看着花海影,待花海影娇羞的别过头去,才拈起荷包一脚,柔声道:“既然是海女所赠,我也不便推辞。”
    他定定的看着花海影,意有所指道:“还请替我再三谢过。”
    花海影红了大半张脸,低低嗯了一声,转身跑了。岑正卿望着她跑进正房,转身离去。
    裴烟正在疑心岑正卿是幕后大反派,只愁接近不了。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岑正卿嫌弃的拿着荷包,踏上马车后,将荷包随手一扔,丢在马车不起眼的角落,砸到跪在一旁的侍女身上。
    角落跪着的侍女穿着和那日花海女一模一样的轻便装束,显得利落又玲珑。只是她极力隐忍,还是无法自抑的发抖,全无花海女扬起下巴看人的傲气。
    岑正卿站起身,走到侍女身旁,扭断了她的脖子。
    “画虎不成反类犬,恶心。”岑正卿在侍女的衣襟上擦了擦手,扬声道:“回府!”
    马车开动有些颠簸,将半晕的裴烟重新晃醒。裴烟企图挪到一个看得见岑正卿的地方,不料马车遇到坑洼路面,将她狠狠撞在车门上。
    裴烟忍不住闷哼一声。
    “谁?!”
    岑正卿警惕的看向裴烟的方向,裴烟震惊的躺平,继续装作一个人畜无害小荷包。这个世界本诸多限制,裴烟也不知自己怎会发出声音。
    声音消失了,但岑正卿没有降低警惕。他抽出腰间匕首,目光一寸寸搜寻马车的空间。
    第21章 下钩
    岑正卿是一个没有灵力的凡人,应当发现不了。就算对着裴烟来上两刀,也不能伤她。岑正卿用刀尖一一挑过马车上可疑的物体,一无所获后转身坐下,裴烟松了口气。
    忽然,岑正卿猛地转过头,目光锁定了裴烟所在的角落,不,正是裴烟所在的香囊。他的额头上钻出一只似笑非笑的眼睛,和云层中的一模一样。
    眼睛直视着裴烟所在之处,一道闪电自眼睛中闪出,直奔裴烟。闪电发出噼里啪啦的电爆之声,闪电上蕴含的灵气四溢。
    电光火石之间,闪电逼近裴烟,眼看便要劈下,裴烟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睛时,她躺在小院床上,玄淮的手自她面上虚拂而过,带着一袖冷香。
    裴烟只觉得体内躁动的伴生火随之平息,想起一闪而过的眼睛,她再次闭上眼睛摸索子火所在的地方。
    这次裴烟吸取教训,火焰凝成一只体型袖珍的火鸟,自小院飞出,在镇子上空快速飞过,寻找相同的火焰。经过花家几朵小小的火焰,火鸟朝着一处最温暖的火焰飞去。
    裴烟大喜,神识汇聚后便要冲出,然后...她的神识一头撞在了结界上,硬生生撞的神识归位。
    裴烟被撞的七荤八素,扶着额头坐起身,对一旁坐着的玄淮怒道:“干什么?”
    “我干什么。”玄淮本就坐在床边,现下转头说话靠的极近,竟让裴烟看出他眼底隐隐的怒意:“你要做什么去?”
    我要破除幻境,我要找出屡次害我的那只眼睛,我还想救花海女。裴烟有一万个理由就在嘴边,但眼前的玄淮面色不改,周身却笼着黑沉沉的气息,让裴烟把话全都咽了下去。
    不去就不去。
    裴烟悄悄观察玄淮的脸,确定再无移魂的可能后,怂怂的躺回了床上。好汉不吃眼前亏。左右一切事态还不明朗,一时半刻不去也没什么。
    幻境中没有灵力补充,裴烟移魂入火借助的只是伴生火的本源之力。她的精神始终高度紧绷,消耗了大半天,对她是不小的负担。
    回到玄淮身边之后,莫名的安心感包围着裴烟,她不知不觉,躺在床上睡着了。
    感受着身边人的呼吸渐渐平稳,玄淮静静注视着裴烟的睡颜。她睡觉不老实,原本两手规规矩矩叠在一起,现下睡着了,不知怎么滚到床边,一手枕在脸下,一手握住他一方衣角。
    玄淮用目光一一描摹过她眼角眉梢,心像是被半昏的暮色浸泡,又酸又软。他掌心燃起一团火焰,在手中烘烤许久,待掌心温暖,才缓缓握住裴烟的手。
    掌心火焰顺着相交的十指,复又被裴烟吸收,回到她的经脉之中。裴烟的脸立刻多了分血色,眉目生动起来,唇上红润。
    如此看了良久,玄淮握紧裴烟温暖的手,心有余悸。纵然身陷幻境之中,但不管裴烟做什么,他总有办法周全,没想到天道追进了幻境之中。
    若不是他及时取走裴烟大量本源之火,让她远离天道俯身的东西,只怕今日便会见血受伤。
    神器不再能彻底掩盖她的气息了。
    他目光幽微,只觉得身边这人怎么也看不够似的,想要抓紧她在手心,又想任由她快乐的四处疯跑。
    “很快...很快就可以了。”
    暮色沉沉笼罩了小院,黑色的雾气撞在结界上,护住小院一隅的安宁。
    裴烟醒来的时候,天光正好,屋内空无一人。玄淮恰到好处的走进屋内:“醒了?”
    他穿着小镇惯常的衣裳,看起来心情不错。裴烟心里有了底,按照昨日的路线如法炮制,没想到又被结界弹了回来。
    泥人尚且有三分土性,裴烟真实的燃起了一点怒气:“为什么不让我查看幻境?“
    玄淮优哉游哉走近,把一张纸放在她面前:“没说不让你查看,但要用另一种方法。”
    裴烟拿起纸张,两个硕大的字首先映入眼帘——招工。
    裴烟:”?“
    玄淮取出一套女装,摆在裴烟面前:“移魂入火之法,纵使隐秘,却有诸多不便。”他循循善诱:“本人亲自去,岂不更好?”
    听起来很有道理。
    裴烟重新拿起纸,仔细看起了招工广告。岑正卿购置了一个偏远的别院,打算为别院找几个洒扫之人。确实和岑家沾上了边,可一个别院能看到什么。
    见裴烟疑惑的眼神,玄淮破天荒勾起嘴角,笑而不语:“准备好,会有用的。”
    ——此时的花家
    花海影站子假山旁,焦急的等待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自从她送出了荷包,岑公子冰雪聪明,自然看出了她的心意。
    一个女儿家大胆送出信物,心中忐忑不安自不必说,不曾想岑公子...竟也有意于她。从前,花海影只在话本中看过这样情深的男子,却不想自己也有幸遇上这般良人。
    他不愿唐突了自己,只是在来家看望之余,借着走出院子的机会,递送些小玩意和信。岑公子是正人君子,信中并无轻浮之语,仅有短短问候,却足见她与岑公子两情相悦。
    后来....情难自禁,岑公子相约傍晚花家相见,她也答应了。开始还难为情,后来她发现岑公子发乎情止乎礼,并无过线之举,愈发确信她看对了人。
    此生,就是他了。
    院子里的竹林沙沙作响,风吹在花海影的心上。今日岑公子又约她相见,怎么迟迟不来呢。
    她在假山后一圈圈踱步,动作矜持雅致。万一岑公子突然到来,她总要保持好的形象才是。
    没想到心上的人没来,先等来了另一个人。
    “姐姐,你怎么在这?”
    月光下,花海女着一身红色官袍,大踏步向花海影走来。她眼睛透亮有神,看着花海影单薄的纱衣道:”如今是五月,还不到十分热的时候,姐姐怎么穿的这样单薄?夜里风凉,可别受了寒。“
    花海影心中有鬼,又感动于花海女的关心,眼神只落在花海女袖子上,手指无意识的绞着手帕:“我,我不冷。只是出来转转。”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便道:“今日不该你休沐,怎么回来了?公务忙不忙?”
    花海女一笑:“上峰看我辛苦,特地放我休息一日,我这不就赶回来看姐姐吗?”
    她说话间向正屋走去,花海影不得不跟上。她依依不舍的瞥了一眼假山,跟上花海女的步伐。
    花海女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假山那有什么?”
    花海影忙笑道:“没什么。”
    花海女不疑有他,继续道:“我不在家中,一切都要靠姐姐安排。家中近来如何?“
    花海影一五一十的告知,处于私心,她将岑正卿再三美化,将他常来花家探望之事细细说了,希望能在花海女面前博得一个赞同。
    没想到她话刚说了两句,花海女的脸色沉肃下来:“岑正卿经常往家里来?”
    不等花海影找补,她又殷殷嘱托道:“姐姐,我早说过,少与岑正卿来往。”看花海影满脸不信,花海女将话圆了又圆,最终道:“他,终究与我们不是一路人。”
    两人一起长大,花海影怎会看不出妹妹的言外之意。可岑正卿彬彬有礼,形容风流,对她....又是百般上心。
    岑家纵然高贵,可花海女是将军,她又与岑公子两情相悦,有什么不可以呢?除非.....海女也喜欢岑公子。
    是了,岑公子这样不凡的男子,谁会不喜欢?海女纵然装扮成男儿,到底是女儿身。花海影越想越笃定,看着妹妹的眼神也有了几分敌意。
    她后退一步,生硬道:“我还要再逛一逛园子,你先进去吧。”
    花海女看着花海影眼中多出来的敌意,心中烦躁。想来岑正卿装的好戏,才让姐姐误会。还得想个办法,揭穿岑正卿的真面目才行。这件事急不得,还需慢慢筹谋。
    她便顺着道:“也好,我先进屋,姐姐待会再来。”
    婢女在花海女身后关上门,彻底看不见了。花海影转身向假山走去,岑公子不会食言,她也不能迟到。
    待花海影赶到假山附近,远远看见假山后一道穿着长袍的影子,她欣喜的快跑两步,抱了上去。
    第22章 收网
    岑正卿轻柔而不容拒绝的拉开腰上的手,回头时脸上带笑,语气调侃:“我可不敢冒犯了小姐。“
    他轻轻后退一步,手中折扇隔开了两人的距离,嗔道:“今日怎么来晚了,让我好等。”
    花海影被他一笑晃了眼睛,半真半假的抱怨:“还不是海女今日休沐,要我陪她叙话,所以来晚了。”
    岑正卿日日派人跟着花海女,对他的行踪一清二楚。此刻却装作不知,故意没有说话。花海影只恐岑正卿误会,忙带着些讨好补充:“真的,海女还说让我少和你来往。”
    两家欲结秦晋之好,门当户对依然是最重要的条件。花海影一心嫁入高门,门第之见如同一块大石,日日横亘在她的心上。如今在心上人面前提起,语气不免多了委屈,告状道:”海女说,我们不是一类人。“
    说罢娇滴滴的用帕子盖住眼睛,擦起不知到底有没有的眼泪来。岑正卿站在暗影里,鼻孔哼出一声不屑的笑。她倒是真想嫁进岑家,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同为姐弟,怎么两人如此天差地别。只是花海女从前只是躲着他,现在家中人也不避,明明白白告诉花海女不许与自己来往,想是要抹开面子,较真与他决裂了。
    那怎么行。
    我和你的缘分....还长着呢。
    只是花海女起了警惕,日后的计划只怕难办,看来计划要提前了。还好有花海影这个蠢货,不愁鱼不上钩。
    不是一类人.....岑正卿细细品味这句话,颇有兴趣:“和我不是一类,和你姐姐就是么?海女啊海女,你总是对家人太心软。”
    “什么?”
    花海影假哭半响,等不到岑正卿来哄,只好轻轻擦拭了眼泪,唯恐水迹湿了精心描画的妆。她隐约听到家人之类的词,难道是嫌弃她不该抱怨海女吗?
    岑正卿笑了笑,随口道:“海女是你的家里人,自然处处偏向你。再说了,哪个小舅子看姐夫是顺眼的?”
    他话语说的亲昵,花海影方才没有等来他的安慰,本还觉得失落的心情重又明朗起来,娇嗔的打了他一下:“瞎说什么。”
    岑正卿轻笑道:“这样可不是办法,若我们将来要在一处,总要有海女的同意。”他拿出一个荷包,放进花海影的手里:“我有一味药,可以使他回心转意。”
    荷包入手,手感是粉末。岑正卿靠近花海影,低声诱惑:“你想办法让他喝下这个,他会同意的。”
    花海影握着荷包,震惊的看着他,岑正卿回以深情的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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