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果是假,那他们……又要如何离开窄楼呢?继续往上,往那遥遥无期的最高层努力,还是……
    绯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手心,直到疼痛令她不由得皱起眉。
    *
    除开这三个困在9楼以下的任务者,以及在16楼与小女孩的母亲面面相觑的巫见与林檎,另外三名任务者的行动,倒是颇为顺利。
    他们去了9楼,并且找到了神婆说的那部货梯。
    除此之外,他们也发现了电梯里的“那颗蘑菇”。
    他们并没有像神婆那样,选择置之不理,而是果断开始尝试与这人交流,试图获取一些信息。或许是因为他们人多势众,所以很快,这人就从闭口不言,到断断续续说了一些话。
    这人的声音沙哑粗粝,不知道是因为过度的哭泣还是恐惧的大喊,对喉咙造成了巨大的损伤,任务者们几乎听不出这人原本的声音。
    这颗蜷缩在角落里的“蘑菇”说:“我……我就是躲在这里。我什么都不知道。9楼……下不去。我也不敢去……”
    “不敢?”西装男敏锐地意识到什么,“你知道9楼以下是什么情况?”
    这人睁大了眼睛,露出发懵的表情。
    任务者们交换着眼神。
    隔了一会儿,这人终于开口了:“我是……从下面,爬上来的。”
    “爬上来?”
    那人完全没有理会任务者的问题,用着一种游丝般飘忽的语气说:“下面……有一层,全是碎玻璃,还有……刀片。我坐电梯下去,在那里,被割伤了脚……”
    任务者们看了看这人的脚,果然发现有血迹从皮肤上渗了出来。地上也有一些深色的血脚印,不过已经凝固了,就十分的不起眼。
    那人依旧蜷缩在角落里:“我的同伴……进到了那一层的电梯。我们分批走,害怕有危险……然后,那部电梯下去了,又空着上来了。他们一定是出事了……
    “我不愿意再往下走,但是其他人还是想去试试看。他们说,说不定他们已经出去了呢?不……不可能的,我知道,直觉告诉我……
    “然后……我就和他们分开了。我从这栋大楼的外立面爬进来。玻璃碎了,所以我可以站在窗台和栏杆上。我爬不动了,所以只爬了两三层……然后我就躲在了这里。”
    西装男皱眉,却严厉地问:“既然你已经从窗口爬了出去,为什么不直接往下?不离开这栋大楼?”
    那人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这个时刻,西装男意识到,他似乎问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
    很快,那人就打破了沉默,声音沙哑地说:“因为,我看到了无数具尸体……就在外面。就摆在那儿。整座城市。烧焦了,烧干了。没有人还活着,所有人……所有人都已经死了。
    “那些想要离开这栋大楼的人,我看到他们的尸体,被人扔了出来。还有我的同伴们……的,他们的,尸体。那些扔尸体的人,还在大喊着好无聊……我不敢……我不敢下去。
    “我躲在这里,我躲在这里……这里安全……我可以,永远地留在这里……”
    那人呢喃着说。
    随着这人的话,蒋双妹几乎下意识看向了窗外的场景。
    燃烧着的城市。
    这场大火是先将这座城市里的人烧干净,然后,才开始焚烧这座城市。
    ……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场大火?那个小女孩之前说的,“轰”地一声,又是什么?
    蒋双妹陷入了十足的费解之中。
    随后,她又啼笑皆非地意识到,这不过是一个噩梦罢了,她想这些干什么?这不过是这个游戏的背景设定,只是用来渲染气氛、烘托情绪的而已。
    那只是虚假的、捉弄人心的、主脑的把戏。
    就好像神婆不可能是小女孩的母亲一样,这个噩梦中的末日,也不可能是真实发生的。
    蒋双妹收回眼神,就这样安慰着自己。
    随后,他们又仔细询问了一下“这颗蘑菇”,关于其在楼下的某层的见闻。这人除却知道那一层停靠着一部电梯、地面上有着非常多的碎玻璃和刀片之外,对那一层一无所知。
    此外,这人也就只知道,自己的同伴在楼下遭难,并且尸体也被楼下的一些人扔了出去。对于楼下那些人的身份,这人同样一无所知。
    西装男忍不住问:“楼下本来应该是什么办公室?”
    那人茫然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这栋办公楼,不同的楼层是被不同的公司租下来的。
    “我只知道楼上应该有装修公司、食品公司、房产公司……好像是,还有专门做环保的,当时来我们这边发过什么东西……对,除甲醛的东西吧,当时我们公司刚刚搬进来……
    “但是具体……具体有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事情……那件事情还没有发生的时候,我们不会随便来往。”
    西装男便问他:“那你是做什么的?”
    “我?”那人怔了一会儿,“好像是……植、植物?”
    西装男皱眉盯着他看了片刻,便点了点头,自言自语说:“看来这群疯子的疯狂,也和他们各自的公司有点关系。”
    蒋双妹也忍不住点头,但是她又想到:“所以9楼以下,应该是什么公司?杀人……”
    “谁知道呢?”西装男想到他们现在正在一个游戏中,便嗤笑道,“游戏公司?”
    蒋双妹也笑了一下,只当西装男在瞎说。
    他们都没注意到,当西装男说到“游戏公司”这几个字的时候,蜷缩在地面上的那颗“蘑菇”,露出了略微惊惧的表情。
    西装男无意深究这个话题,在这栋大楼里,必然有清楚9楼以下情况的幸存者,不然他们这个游戏也玩不下去了。
    不过……他又想到现在应该正在三号电梯里折腾的少年等人,心想,那些人不会运气差到直接去了9楼以下吧?
    目前来看,9楼以下的危险性可能已经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西装男摇了摇头,不再继续想。
    蒋双妹忍不住问:“我们现在要使用这个货梯吗?”
    西装男迟疑了一下,便将目光放在了货梯的操控板上。
    货梯的操控板上,亮起的楼层按钮同样不多,但是比电梯多了一些。这里一共有八个亮起的按钮,西装男深吸了一口气,说:“走吧。”
    但是他刚刚想伸手去碰按钮,那颗原本缩在地上、看不出身形的“蘑菇”便突然大叫了一声,像是疯子一样扑过来抓咬西装男的手。
    西装男连忙将手缩回来,那人便平静了下来。
    就好像这人突然的疯狂,就是为了阻止西装男去碰电梯的按钮。
    西装男皱起眉,本来想说什么,但是在看到那人的身形的时候,突然瞳孔一缩,忍不住问:“你是个女人?”
    这人刚才蜷缩在地上,声音粗粝沙哑,根本看不出是男是女。等她站起来,任务者们这才意识到她的性别。
    单纯说性别,西装男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意外的,但问题在于,第二轮噩梦的时候,神婆带着小女孩直奔9楼的货梯,带着一种出人意料的、仿佛被蛊惑了一般的情绪。
    ……而这个女人,就在这部货梯里。
    蒋双妹诧异地说:“你不会是那个小女孩的妈妈吧?”
    那人迟钝地看了看这几名任务者,在茫然片刻之后,仿佛突然醒悟了过来:“你说……你说,我的女儿?”
    蒋双妹点了点头:“31楼的小女孩,是你的女儿吗?”
    那人立刻点了点头:“是!是!!是我的孩子!她怎么样?我不敢去找她,我怕有危险……我怕把危险带给她……31楼是安全的……
    “她怎么样?她害怕吗?你们见到她了吗?她的食物吃完了吗?……我的孩子,她一个人呆在那里,一定很害怕吧……
    “我,我没办法。我不敢把她带下来。太危险了……下面太危险了……”
    她声音喃喃,逐渐带上了哽咽的泣音,加上她那沙哑的声音,更加令人难受。
    起码蒋双妹就皱起了眉,她最受不了这样亲人分离的场面。
    西装男比她冷静得多,他问:“既然你担心你的女儿,那么为什么还要一个人缩在这里?为什么来到9楼之后不上去找她?
    “还有……之前那个小女孩明明来过9楼的货梯,和我们的另外一个同伴一起过来的,为什么那个时候她没有认出你?”
    那人却诧异地说:“我的女儿……她什么时候来过9楼?”
    西装男怔了怔,这才意识到这人压根就没有第二轮的记忆,顿时就头痛起来。
    这个女人说那个小女孩是她的女儿,但是表现出来的态度,却让他觉得未必如此。说到底,上一轮噩梦的时候,小女孩明明来过这里,但是为什么没有认出自己的母亲?
    而且,就算这人表现得这么情真意切,像是为自己的女儿担心得要死了一样……
    如果她真的这么担心,那么为什么不在回到9楼之后,继续往上走,去和自己的女儿汇合,反而一直缩在9楼的货梯里,对女儿不闻不问?
    西装男不免对这人到底是不是小女孩母亲的问题,感到困惑。
    而那人面对三名任务者的沉默,不免焦虑了起来,她咬着手指,哀切地说:“我的女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请你们告诉我,求求你们。”
    西装男不为所动:“如果你真的担心自己的女儿,”他目光锐利地说,“那么你现在就应该焦虑地去31楼了。
    “就算你不敢坐电梯,走楼梯总可以吧?但是你还是不愿意离开这部货梯,甚至宁愿相信我们这群陌生人的说法……为什么?”
    那人哀戚地说:“我不敢……”她含糊其辞,“我不敢,我不能离开这里。这是……规矩。”
    三名任务者都怔了怔。
    蒋双妹不可思议地说:“规矩?”
    西装男盯着她:“如果你想知道你的女儿的现状,那就告诉我们……什么规矩?”
    那人犹豫挣扎许久。
    这就更加让任务者们重视她所知道的信息。如果女儿对她来说真的如此重要,那么她就应该会立刻说出来。
    但是她现在犹豫、忐忑的样子,却让任务者们意识到,她所知道的事情,甚至可以超过女儿在一位母亲心中的地位。
    又或者……
    西装男的心中闪过一丝灵感。
    又或者这个女人并不是那个小女孩的母亲?
    说到底……什么规矩?
    终于,在三名任务者的注视之下,那人缓缓地说:“我必须留在这里。这是……规矩。我是‘蘑菇’,所以……我必须留在这里。”
    任务者们诧异地看着她。
    她知道自己是“蘑菇”?这就不能算是一个疯子了吗?有疯子能够意识到自己的疯狂吗?清醒的疯狂?
    可是这人说这句话的语气,却压根没有显出任何疯狂、怯懦或者恐惧。她只是低声地,就好像是在说出一个秘密一样,说出那条规则。
    而且……知道自己是“蘑菇”,还要遵守“蘑菇”的规则……这是在演戏吗?为什么这个噩梦中会有这样的设定?
    三名任务者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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