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昂接过折扇,把玩着,心里尤为喜欢。这扇面能书写一篇诗词,扇骨里又藏着一篇战诗,就算和任侠正面硬钢,他也不怕。
    可这时,公孙抚带着希冀拍他肩膀,凑笑道:“如此,题诗吧。”
    题诗?
    触碰到公孙抚希冀的眼神,苏昂怔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扇骨上已经有了一首战诗,现在折扇弄好了,扇面上也少不得得有一首,可他昨天写的战诗,身体被抽空,打死也写不出来。
    文杰书写诗词,需要理解通透三成,然而十二朝大家帮助他领悟诗词时,会消耗比才气更加神秘的精血,乃至于灵魂的力量。而且据唐伯虎所说,灵魂上消耗的更加可怕,是灵魂的本源。
    幸好这东西可以恢复,一般来讲,三五天就能恢复完全。
    而此时,还没恢复的苏昂只能说道:“启禀尚师、文掾大人,我现在没有诗词。”
    公孙抚有些失落的摇摇头。
    文掾朱昴却大松了一口气,觉得苏家子有些像人了。
    文杰书写诗词,气魄诗词的要求最高,战诗其次,写景诗再次,情诗最低。以秀才的文位,最多能书写出名动大成的战诗和写景诗,如果是气魄诗词的话,最多写出名动精品。
    所以朱昴觉得,苏昂是想弄出和扇骨上的诗词一样的,拥有亘古金光,级别也在名动大成的战诗了,而苏昂如此说,显然是没有上好的篇章,没那么妖孽,也让他少受点刺激。
    觉得有些失落也有些轻松,文掾朱昴只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复杂,抿抿干瘪的嘴调笑道:“秀才最多写出名动大成的篇章,可苏家子,以你的诗才,是不是有煊赫篇章成竹在胸?”
    县令公孙抚睥过去一眼,笑骂道:“小老儿,休要笑话本令的弟子。”
    没错,这只是笑话了,虽然苏昂出手过煊赫情诗,但情诗没有战斗的力量,其实不在文杰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很看重自己的弟子,也知道苏昂文采过人,但新晋秀才就算文采过人,实则也强不到哪里去。
    苏昂有煊赫篇章成竹在胸,呵,怎么可能?
    他才做了秀才多久?
    闻言,苏昂也不解释,恭敬的低头回应一句‘是了’就罢。
    然而此时,神庭内响起一片哄笑,八千多位名仕在神庭泼墨挥毫,写下无数的篇章,所有篇章的字体都大如星斗,有金光密布,有银风飓舞,神庭的无垠高空仿佛起了只属于文字的满天星辰。
    被那美景惊讶,苏昂只觉得胸襟广阔如能容纳四海,也忍不住因为说了谎话尴尬一笑,连忙隐藏表情和情绪,却被公孙抚和文掾朱昴敏锐的捕捉到了。
    都是老人精,哪个看不出小辈的表情?县令公孙抚愕然失声,文掾朱昴更是大吼起来,惊讶道:“苏家子,你还真有煊赫篇章?战诗?写景诗?还是气魄诗词?”
    都有,而且不止。
    何止是煊赫篇章呐,苏昂觉得神庭的高空之上,十城共举、名扬四土,甚至美名传世的篇章都有无数,却不能说,讪笑一声道:“没有,晚生真的没有。”
    这小子说谎!朱昴(mao)盯着苏昂的眼睛。
    人老精,鬼老灵,朱昴能看穿苏昂,自然也不会不顾情面的拆穿,他看看公孙抚,发现公孙抚笑歪了一口老牙,又羡又妒的传音道:“上官大人,您这弟子又韬光养晦呢,不实诚。不是说痴实人苏昂吗?怎么会是这样不老实的小子?”
    “你想和本令抢?”公孙抚此时特别敏感。
    官位低了一等的文掾朱昴咧咧嘴,不吭声了,和公孙抚抢的话,他还没这个胆子,但再怎么说眼前的年轻人就算还在藏拙,也能看出是前途无量了。而职掌权柄的吏路官途,有人上,有人下,有人拽着别人脚想要攀爬,却也有人往下伸出手,拉那有本事的后生一把。
    心思如电般疾转的朱昴揪着胡子,老眼泽泽闪烁,忽然问道:“苏昂,可愿为吏?”
    錚!
    苏昂的脑海仿佛有金铁交击的编钟声响,而且连绵不绝。
    做吏?
    这是问他愿不愿意做吏了?
    苏昂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和广腾勾心斗角,要的也只是安稳做个小卒而已,可现在问他愿不愿意做吏?他想过做吏,可做吏,哪有这么简单?
    他只是新晋秀才,文火也只点燃七把,从各方面看,都没有做吏的资格!
    很理解苏昂此时的心情,文掾朱昴注目过来,带着鼓励道:“做吏自然很难,有些够资格的,等上十年八年也不一定能够补上空缺,可恰好东山亭亭长遇害,有本文掾提名,你家尚师点头应允,亭长的位置就是你的。”
    亭长?苏昂的心脏猛然一紧。
    季然曾经说过,只要能做吏,哪怕做个里长也认,可里长只是小村落而已,算个村长,这东山亭亭长,可是掌管九里一亭,比里长的官大,得到的众生愿力也要更多。
    如果做了亭长,两年内他敢说点燃九十九把文火,可这个亭长的位置,他真的能做?
    苏昂不敢置信的看公孙抚。
    在他看过去的同时,公孙抚也在看他,眉头蹙结,最后还是点头:“也罢,为师就擅权一次。”
    喜,
    狂喜,
    以前只是个小警员的苏昂,蓦然发现自己好像要做了镇长,脑海猛然一震,也是无比清明。
    对于文杰来讲,走一步、写一字都是修行,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人生里的所有感悟,种种种种组成了文杰知天下的道路。听到可以做吏,苏昂好像落魄秀才忽的被皇榜点名做官,浑身一个激灵,多少体会到了一丝,那如同‘范进中举’般过电的感觉。
    范进中举是喜疯了,他没到那种程度,但人生的猛然变化让他修为提升,巍峨的文山上,第七把文火也熥起了三尺火焰。
    眉心猛然一暖,胸膛猛然一热,他拍拍脸颊,眼中也忽的熥起雪白的火。
    注意到这种情况,文掾朱昴呆滞一次,仰头大笑道:“好好好,本文掾没有做错,你小子前途无量。”
    县令公孙抚也满脸喜色,跟着道:“又点燃一把文火,好徒儿,你这是点燃的第几把文火了?”
    苏昂没有回答,因为此时,他已经被扯进了神庭世界。
    文山巍峨,简页山道蜿蜒曲折。
    只觉得通体发暖,苏昂顺着山道往上行走,到达第七把文火时也不停留,径直穿过雪白的才气火焰。而当被文火灼烧时,暖暖的魂魄猛然一涨,满满的都是充实的感觉,他继续迈步,走到山巅唐伯虎的身边。
    “徒儿,做吏的感觉如何?”唐伯虎开口笑问。
    “如同过电一般。”苏昂也笑着回答。
    “做吏,做官,乃至龙压天下,徒儿你要记得,这人生啊,就该什么都体验一下,每种女子的风情呢,也都该体验一番。”
    “徒儿可消受不起。”
    向来对女儿风情表示拒绝的苏昂耸耸肩膀,唐伯虎就点动《文豪录》,用《文豪录》的力量把苏昂的才气聚成一汪‘水洼’,砸在第七把文火上。
    嘭!
    一声响,第七把文火猛然炽烈,燃起一丈多高。
    嘭!
    二声响,第八把文火被火焰引燃,闪动灼灼光芒。
    嘭!
    三声响,苏昂的魂魄蓦然碎裂,重新归于身体之内。
    充实,无比的充实!那种无比强烈的活着的感觉让苏昂仰天长啸,啸声如龙吟惊了远处飞鸟。他又觉得双眼有些麻痒,低下头揉了揉,抬起头时,忍不住使劲眨了眨眼睛。
    “好徒儿,点燃的第几把文火?第二把?难道是第三……”
    公孙抚和朱昴正在喝茶,他们等了三盏茶的工夫,也聊了三盏茶的工夫,聊天时,因为苏昂引起的情绪波动已经平息,笑吟吟的看向苏昂。
    哗,哗哗哗!
    苏昂的左眼,蓦然闪烁四朵雪白的火焰。
    哗,哗哗哗!右眼也是如此。
    雪白的火焰共有八朵,象征着八把文火,足足闪烁了八次才消泯而去,苏昂觉得脑筋通透,连着看东西都清晰很多,转过去想回答两位长者的问话。
    而公孙抚和文掾朱昴,已经张大嘴,也瞪大眼,之后忍不住揉揉自己的眼睛,刚刚平息的情绪又泛起海澜。
    “八把文火,苏家子,你才做了几天秀才?”文掾朱昴以手扶脸,苍老呻吟道。
    “有徒如此夫复何求?夫复何求呐!”
    惊讶过后,县令公孙抚却是蔚然大笑,老怀大慰的看苏昂,要不是自己身份特殊,脸面不要了也要换成恩师。
    尚师?算什么!
    公孙抚逮住苏昂一阵夸赞。
    因为八把文火的事情,公孙抚喊人准备酒菜,要庆祝弟子的修为提升。此时天色已晚,也不耽误时间,派了人,去洞图楼要上好的酒菜。
    老态龙钟的鲤婴亲自前来,奉上酒菜时,看坐在公孙抚身边的苏昂,老眼全是诧异,因为有两位上官在的关系,只是礼貌点头。
    很快桌上就摆满酒菜,等掌柜鲤婴小步退出,苏昂举起酒樽,敬两位长辈一杯酒后,眨眼道:“启禀尚师,徒儿有诗词了。”
    “快写!”公孙抚连忙准备笔墨砚台。
    苏昂就点头轻笑,刚刚点燃了第八把文火,他的魂魄、气血都恢复完毕,能够书写十二朝大家的诗词。公孙抚说他‘韬光养晦’,其实错了,他只是说实话,是尊重恩师。
    而恩师唐伯虎有言:少年不峥嵘,你做个屁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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