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万元户确实已经是过去式了。
    但10万依然是个天文数字。
    79年的时候烈士的抚恤金还不够买头骡子。
    八十年代中期的时候,木材厂曾经有名临时工被木头砸死了。
    他的家属向木材厂索赔5000元。
    在全县引起巨大轰动。
    大家都觉得这家人简直是疯了。
    可从未来发展来看,10万元还真不算多。
    都不一定够霍剑超从五岁到大学毕业的。
    “嗯,叔叔可以给你。不过10万元要很大一包哦,你背不动的。”
    “你可以给我存折嘛。”
    这会儿活期存折又不用登记身份证,只要有印章,谁都可以取钱。
    “我妈妈的印章在这里,你填她名字就行了。”
    说着,霍剑超从口袋里拿出印章。
    白客顿时哑口无言。
    既然小朋友有胆识,白客也不在乎这小小10万块钱,那就试试好了。
    白客领着霍剑超来到储蓄所,用他妈妈的印章办好了存折,又将10万块存进去。
    然后将存折塞到霍剑超贴身的口袋里。
    “不要弄丢了,不要乱花啊。”
    白客再三叮咛。
    “不会的。”
    霍剑超点点头,脸上划过一丝得意。
    这神情有几分诡异,不像一个孩子应有的。
    白客不由得纳闷儿了。
    这倒霉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宗、白客哥俩还没等再去探望穆荣大哥,他就出院了。
    听说两名匪徒逃走了,他哪有心情继续待在医院里。
    “你能行吗?”
    崔春增还有些担心。
    “没事儿,你看,跳高跳远都没问题。呵呵。”
    “行了,别嘚瑟了。”
    崔春增这段时间憔悴了许多。
    这么重特大的犯罪分子从手里溜走了。
    作为督办案子的局长,他自然亚历山大。
    “那两个家伙是高富通的人吧?”
    “没错……”
    崔春增说着,从抽屉里拿出资料。
    穆荣坐下来翻看着。
    崔春增继续介绍说:“根据秦队长的描述,戴着猴帽那个应该就是邹鹏,另一个是葛军。”
    “邹鹏?”穆荣皱着眉头想着,翻看着资料。
    “我说怎么有点耳熟,83年的时候,他因为在澡堂里打架,被当做流氓分子判处七年徒刑。前年减刑刚出来……服刑的监狱就是北坨子。这么说……”
    崔春增点头:“他肯定在监狱有眼线,不然不会这么清楚胡豹的行踪。”
    穆荣笑了:“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老门眼下正在帮我们查,这会儿应该有眉目了……”
    话音刚落,他手边的电话就响起来了。
    抓起电话,刚说了几句,崔春增就眉开眼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穆荣赶紧抓紧时间再把资料看几眼。
    等崔春增放下电话,他已经整装待发了。
    去往北坨子监狱的路上,崔春增继续介绍案情。
    “还有一个好消息。”
    “您说。”
    “根据贾主任的描述。两个人中的一个在跳车过程中胳膊摔断了。应该是葛军。在面包车上,医生给他做了简单处理。但因为伤势比较重,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所以,他们应该不会跑远。搞不好就在那天晚上逃跑的那条沿线周围。”
    “是啊,伤筋动骨一百天。像邹鹏这样胆大心细的罪犯,事先肯定做了好几套预案,选好了藏身、脱身地点。”
    “嗯,穆荣啊,我感觉你对罪犯很了解啊,你说他们是什么心理啊?”
    “这个……”
    穆荣相信秦咏梅不会把自己的底细泄露给崔春增。
    可崔局毕竟是老公安。
    穆荣还是感觉他好像知道点什么。
    “我觉得啊,除了哥们儿义气,很大程度是因为虚荣。”
    “怎么讲呢?”
    “这就像有些调皮捣蛋的小孩子,家长越不让他做的事,他越想去做。对他们来说,突破禁忌,打破规则,可以极大地满足他们的虚荣心。当然,有的人到了一定年龄,找到别的释放渠道的话,这种破坏的欲望就渐渐消失了。有的人却伴随一生。”
    “有道理。说到底还是咱们的劳动改造机制有问题。没能真正从灵魂上改造一个人。”
    来到北坨子监狱,老门已经在门口儿等候了。
    “辛苦了!”
    崔春增下车跟老门握手。
    老门摇摇头:“惭愧啊。”
    崔春增、穆荣跟着老门向里走去。
    来到办公室,监狱长兼政委已经在等候了。
    看见崔春增和穆荣也是一脸的惭愧。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们这些管教人员很多都被犯罪人员拉下水了。都怪我们领导干部平时管教不严。”
    “再严实的墙壁也会透风,任何地方都会有几个害群之马。政委不必苛责自己了。”
    寒暄几句,老门说:“政委还要去开会,为了见你们已经耽误好一会儿了。”
    崔春增连忙握手道别:“政委同志,您先忙你的吧。”
    “好,有事尽管让老门安排。”
    政委头脚刚走,老门就撇嘴:“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崔春增笑了:“咋啦?”
    老门叹口气:“现在社会上到处都讲经济效益,唯独咱们管教人员待遇低下。很多人连编制都没有。”
    88年以前狱警还是警察编制。
    88年以后狱警主管单位由公安部改归司法部了。
    很多狱警把编制都弄丢了,成了不伦不类的人。
    老门苦笑:“罪犯们都嘲笑我们,说他们是有期徒刑,我们是无期徒刑。想一想也有道理。很多年轻狱警在这待的久了,心理都有些扭曲了。甚至和罪犯沆瀣一气。”
    崔春增拍拍老门肩膀:“我能理解,你们压力太大了。”
    老门摇摇头:“我这负能量也太重了。我痛心啊,小计是我带的,没想到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
    正说着,一阵脚镣声传来。
    两名狱警押着一个戴着手铐、脚镣,剃着光头的年轻人走上来。
    老门板起脸:“押过来!跟警察同志老实交待!”
    狱警把年轻人按到座位上了。
    崔春增有些吃惊:“戴脚镣干什么?”
    老门叹息:“政委让戴的。”
    “摘了吧,又不是重犯。”
    眼下虽然没有犯罪嫌疑人的说法。
    但从道理上讲,没判刑的罪犯都归公安警察管。
    所以,崔春增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两名狱警看了看老门。
    等老门点点头,他们立刻把年轻人的脚镣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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