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旅怒到极处,神色凄厉,如同恶虎一般,他喊道:“鲁平!你竟敢....竟敢....”
    鲁平不再理他,只对丁、柳二人道:“此城已无奇异之处,两位当真要与老夫拼命?”
    丁离恨、柳何欢现出犹豫不决、追悔莫及之色,都想道:“若再缠斗下去,委实得不偿失。事情若真传开,闹到天庭,我若不花费重金,上下打点,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杜旅道:“大哥、三弟!你我有约在先,事到如今,唯有将他们全数杀了!”
    丁离恨悠悠说道:“杀了他们,又有何好处?你答应我的事已办不成,我为何还要帮你?”
    柳何欢道:“无聊,无聊,早知如此,我根本不必来此一趟,只需向上头上本奏折便了。”
    杜旅喝道:“这说的什么话?你们若出尔反尔,我必反告你们一状!你们擅自调度天兵,杀害凡间无辜百姓,罪名未必比我小了!”
    丁、柳二神目露凶光,默然无声。
    杜旅又道:“这鲁平说不定使诈,让咱们以为圣墙法力不在!两位大哥切莫上当。”
    鲁平叹道:“两位都是见多识广的,想必知道这等古今罕有的仙法何等珍贵,施展起来何等艰难。我并非灵阳仙,并无重现这法术的手段。”
    丁离恨暗忖:“罢了,再留在此徒劳无益,可我这回损兵折将,白跑一趟,如何能出心中这口恶气?”
    柳何欢则想:“听说万仙派正悬赏重金,捉拿孟轻呓,我若能从孟行海口中套出这孟轻呓下落,或能伺机成为万仙之主。”
    杜旅见丁、柳无动于衷,再说道:“就算那法术真的没了,这座城仍是我囊中之物,我也愿与两位结为生死之交,从此以后,患难与共。我在天庭权势财富非同小可,对两位可大有益处。”
    鲁平道:“杜旅,你当真还看不透这功名利禄么?”
    杜旅恨恨道:“老匹夫!你休要得意!我安康神寿命无穷,只要我活着一天,你手下这些叛徒统统都得折寿!三年五载,一个个都必死不活。”
    形骸心想:“这杜旅已然丧心病狂,决不能容他活着。但此人几乎不朽,该如何杀他?用屠魔弑神剑么?”
    正在沉思,孤鸣走上前,低声对形骸说道:“爹爹,护着我。”
    形骸不明所以,却见孤鸣快步跑向杜旅。形骸不敢怠慢,忙赶到她身边。杜旅看见孤鸣,忽然想道:“可以擒住这小丫头,要挟孟行海,如此还有转机。”他心念电转,思索毒计,设想该如何将孤鸣捉住。
    孤鸣在离杜旅五丈远处站定,说道:“杜大仙,你还记得神农堡么?”
    形骸心想:“神农堡?杜旅与那鬼地方有何关系?”然而却见杜旅顷刻间变得脸色煞白,神情若丢魂野鬼一般。
    杜旅惊惧不已,道:“你....你如何会知道....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孤鸣浅浅一笑,道:“我的血....我那尸体的血,还好喝么?”
    霎时,杜旅发出一声惨绝人寰地哀嚎,双膝一软,竟摔了个屁股着地,以此人的身手功力,举动竟如此狼狈,当真匪夷所思。他道:“你....你的血?你的血?”
    他眼中闪过一阵雾气,雾气之后,四周变得漆黑阴森,妖影飘忽。他看着孤鸣,见这可爱的小女孩儿变得骨瘦如柴,浑身乌青,恰如当年在水缸中惨死的那个小琦。他放声尖叫,喊道:“血!血!可我早就把那血都吐干净了!过了几百年,为何....为何....你还在?”
    众人不知究竟他有何往事,但听他叫的如此凄惨,不禁心下胆寒,毛骨悚然,仿佛也能见到追魂索命的鬼怪。以在场众人的武功身手,寻常鬼魂并不可怕,但他们都能认定杜旅所见的那个鬼魂定然可怕至极。
    那小女孩儿伸出纤细的手,那手真是脆弱极了,似乎一下子就能折断,但杜旅万不敢碰她,更不敢让她碰到。他一转身,化作虚体,奔逃如风,不过那纤纤细手依然落在了他脑门上。
    杜旅头疼得如刀割,只觉小琦手指如锯,正在开他脑壳。他惊骇得无以复加,痛哭道:“饶命!饶命!我用你的血救了不少百姓,你为何还死不瞑目?小琦!小琦!是那弃疾干的,全是那弃疾干的...”
    众人见杜旅长发掉光,只稀稀拉拉地粘留了一些。他光秃秃的脑袋上出现鲜红的小手印,那小手印的手指弯曲,朝下狠挖,顿时鲜血淋漓。然而丁离恨、柳何欢并未见到任何鬼魂迹象,即使他们见到了鬼魂,此刻也必置之不理。毕竟这鬼魂怨气极大,连这杜旅都抵挡不住,他们可不必再为他冒险。
    形骸见孤鸣俏脸上布满笑意,眼神狂喜,问道:“鸣儿,这是什么法术?”
    孤鸣道:“法术?你错啦,爹爹,这不是法术,这是报应!”
    形骸想起神农堡之事,急道:“你当真被小琦附体了?”
    孤鸣笑道:“相信我!先让我杀了此贼!”说话间,手指一钩,咔嚓一声,杜旅脑袋粉碎,他长长呼吸一口,好似胸肺破了个大洞,随后身躯一点点凝固成铁石。形骸心想:“他惊恐过度,是自己不想活了。”
    丁离恨见孤鸣如此厉害,不敢招惹,当机立断道:“真是浪费时间,我们走了!”一拂袖袍,率领众天兵腾云驾雾而去。
    柳何欢皱眉道:“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儿?休想用假名糊弄我,否则罪加一等。”
    孤鸣道:“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叫做孟孤鸣!”
    柳何欢道:“孟孤鸣,你替天庭杀了这阴谋弄权、为祸凡间的罪魁祸首,并无罪过。但你需牢记,莫要与本仙作对,否则绝无好下场。”
    孤鸣做了个鬼脸,道:“记住什么?我脑子不好,什么都记不住。”
    柳何欢脸上变色,召回那春水鸟,与群仙飞天而走。
    何翟见身边只剩寥寥同伴,看看杜旅,又看看形骸等人,蓦然间痛哭流涕,跪地磕头,喊道:“诸位大人,我啥也不说了,今后为你们做牛做马,死卖力气!念在我家中上下,老老小小,还请饶我一条小命吧!”
    戴杀敌知鲁平老仙心软,莫要真被这何翟说动,喝道:“何翟,其余人是被你蒙骗,唯独你与那杜旅是一丘之貉!你家中亲友,我会替你照顾!”说着刀光一闪,何翟头颅落地。何翟其余同党惊恐万状,也跪地求饶。戴杀敌道:“你们追随此贼,身不由己,我此次既往不咎,若再有下次,必杀不饶!”
    戴杀敌处置俘虏时,鲁平袖手旁观,并不干预,形骸心想:“戴大哥是白光卫大将,自有裁决之权。这杜旅一死,是应当杀伐果断,掌控全局才是。”
    他望向孤鸣,却见孤鸣泪如雨下,形骸伸手搂住她肩膀,孤鸣呜咽一声,扑在形骸胸口哭泣不止。
    形骸抱着女儿,走到僻静之处,道:“鸣儿,可以告诉我实话么?”
    孤鸣一边擦泪,一边泣道:“全是我干的,是我....是我在一年之前,用仙法召唤天庭刑官,将杜旅的身份告诉了他。我本以为天庭会派人惩罚杜旅,可万不料....万不料会害死了九耀爷爷。”
    形骸道:“你为何要对付这杜旅?”
    孤鸣于是将小琦的遭遇如实说来,说完之后,她满脸愧疚,道:“爹爹,我.....我本不想瞒你,只是想亲手替小琦报仇。小琦传我的法术,唯有等到这杜旅走投无路、心浮气躁之时才能一举杀他。”
    形骸心想:“若她知道鲁平山庄也惨遭屠戮,必会更加自责,我也不必告诉她了。”他道:“你什么都没做错,这杜旅本性如此。”
    孤鸣道:“可....可若是我没泄露机密,杜旅也不会勾结天兵,下此毒手。”
    形骸道:“这杜旅就像是极顽强,极厉害的剧毒一般,若要将这剧毒消除,非得下最重最狠的药不可,如此难免殃及人体,可若除去了那剧毒,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若不这般,未来的毒害只会越来越重。”
    孤鸣道:“鲁平爷爷不惜毁去了那柱子,改变了白国的风水,会不会也害了他?”
    形骸蹲下来,抚摸她头发,挠了挠她头皮,孤鸣觉得甚是舒服,用脸颊蹭形骸手腕,她听形骸说道:“你帮助鲁平老仙看破了红尘,解开了心结,他不会怪你,反而会感激你打破这局面。就像我当年击败你的前世费师姐一样,你并不恨我,对不对?”
    孤鸣在形骸额头亲了亲,道:“不,我半点不恨,反而感谢上天让我能够遇上了你,而你能够阻止了我。”
    形骸抱了抱孤鸣,拉着她走回断梁庙,对鲁平说道:“大人,杜旅已死,该商议如何应付今后局面。”
    杜旅虽为白国教皇,但鲁平对百姓的威望恩德远在杜旅之上。只是杜旅死的蹊跷,决不能如实告知国人。
    鲁平道:“我本就是山野闲人,无法参政。行海,正如我当年所言那样,这白国本是灵阳仙所建,自该回到灵阳仙手中。”
    形骸摇头道:“可我并不是灵阳仙。”
    鲁平哈哈笑道:“你终究不肯担此重任么?”
    形骸与鲁平一齐回头,看着戴杀敌,戴杀敌大惊失色,道:“宗师,行海,你两人莫要坑我!我哪里是当教皇的料?”
    鲁平道:“那又该是谁?”
    形骸、戴杀敌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对准了孤鸣,而孤鸣仍沉浸在激动之中,根本不知他们在谈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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