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骸年少时,曾在草原上面对过这魁京。那时的魁京对他而言强大至极,仿佛天灾般难挡。现如今,他自信已不弱于这魔头,可心中仍不敢丝毫放松。
    他问道:“放开我义妹!”
    魁京将烛九抛至一旁,黑镰刀斜指地面,朝形骸走来,每走一步,天上便似有雷鸣相随。
    形骸受冥虎剑反噬,症状越来越重,他虽找到了缓解的法门,但这法门不可暂停,否则立时无法再战,就像手持一柄极长的双刃剑,稍有不慎,便会害死自己。
    魁京蓦然冲刺,镰刀化作一道黑色弧光,形骸朝他反斩出青色剑芒,魁京不敌,横着躲开,忽然间化作黑雾,闪至形骸身后。
    形骸心想:“曾是我躲着你,现在轮到你躲着我了。”回身一剑,魁京镰刀横档,只听一声鸣响,震动草原,魁京倒飞出去。形骸双手持剑,朝魁京竖劈出剑气,魁京中剑,身子晃了晃,黑色的血从胸口喷出。
    形骸喊道:“白升,你到底是什么怪物?活尸?血族?”
    魁京摇了摇头,左右手同时握着镰刀,身边黑雾凝聚成一匹黑色战马。他跃上马背,马儿扬蹄嘶鸣,冲向形骸,刹那间,草原上狂风大作,魁京真气汇成一股黑色巨浪,将大地淹没。烛九见到这浩瀚的威势,神色惊恐惶急,吓得面无血色。
    形骸道:“你胜不了我。”长剑横扫,霎时黑色巨浪被绿色火海取代,魁京从战马上跌落,身躯已成了两截,那两截身子同时化作烟尘,倏然不知去向。
    形骸知道魁京未死,他最为可怖之处,在于近乎巨巫的生命力,形骸这一击几乎杀死魁京,但或许他不久之后,就会再度完好无损地冒出来。
    他就像是被暗流吞噬的生灵一样,能够迅速无尽的轮回。
    烛九见目力所及的草地全被形骸一剑化作了荒原,心中说不清的惊骇。青阳剑本是巨巫用来重塑乾坤的兵器,但形骸身为凡人,并无法发挥出此剑真正威力,即使如此,一旦形骸全力运剑,也足以造成惊天动地的奇观。
    形骸静静站着,遏制住冥虎剑反噬,这才解开烛九穴道,问:“贤妹,他为何要捉你?”
    烛九指了指眼睛,道:“我一只眼睛属于他妻子,你还记得么?”
    形骸道:“记得,但若他将你当做妻子,便不该加害你。”
    烛九笑了笑,说道:“我先前装作昏迷,从他身上拿了一件事物,你看。”形骸见是一圈黑色的树叶,织成了手环。形骸道:“上头有危险的法力,这是什么?”
    烛九道:“我觉得有些眼熟,需回去查查。安答,多谢相救。”
    形骸回过头,看了看那被他一剑蒸发的水潭,喃喃道:“他已有随意穿梭阴阳的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前往各处,天下能保护你的人寥寥无几。”
    烛九道:“幸亏有你在。”走到他身边,朝下望了望,蓦然在形骸脸颊旁一吻。
    形骸斥道:“休得胡闹!”
    烛九笑道:“这有什么?草原上习俗如此。你们中原人太迂腐啦。”
    形骸也笑了起来,想起两人相伴闯荡草原的岁月,拍了拍烛九的背,道:“快些与他们汇合,他们对你担心至极。”
    烛九道:“知道你跑得快,所以你得让让我。”话音刚落,人如飞鹰般跃起,身法确实了得。形骸赶上了她,与她齐头并进,耳畔风声呼呼作响,甚是吵耳。
    烛九大声道:“安答,你功夫是怎么练的?以此剑法,天下还有谁是你对手?”
    形骸道:“天地无比广大,对手多得是。我见过的就有五、六人至少与我旗鼓相当。”
    烛九笑道:“我可不信,你说的可是天上三清么?”
    形骸道:“我还真见过元始天尊一面。”
    烛九道:“真的?他长什么样?法力究竟如何?”
    形骸道:“他是金童样貌,比我强得多了,我和他相比,就像是魁京与我相比一样。”
    烛九叹道:“不久以前,我还以为圣莲女皇是天下至强者。”
    形骸道:“现在也是一样,她习练妖火,真气倍增。我功夫中有重大隐患,遇上圣莲女皇,还是凶多吉少。”
    烛九感叹了一番,又道:“安答,我实话对你说。我之所以答应娶檀儿,是因为生你的气。”
    形骸道:“生我的气?”
    烛九道:“时隔多年,我终于又遇见了你,你却去追那个女贼,连招呼都不打。我猜你定然是被那女贼迷住,与她风流快活,远走他乡,不管我了。我气不过,又听说鲁檀似乎很喜欢你,便将她从你身边抢走,免得你将来又跑到她床上去胡来。”
    形骸摇头道:“你把我想得着实不堪,那女贼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鲁檀也是。”
    烛九道:“但你却连女儿都有了,而且这孩子的母亲并非孟轻呓。”
    形骸想了想,道:“我对不起轻呓,更对不起孤鸣的母亲,但那些都已是往事,如今我只想好好照顾她。”
    烛九轻声道:“是啊,往事已成追忆,我已不计较了。如今我只想你留在我身边。”她这话声音极低,连她自己都听不见。
    风声太大,形骸未能听清,道:“你说什么?”
    烛九提高嗓门,道:“你别回白国了,留下来帮我。我要击败怯翰难,征服猛犸帝国,成为与龙国分庭抗礼的霸主!”
    形骸道:“我行舟于命运之海,浪潮所向,便是我之所往。若命运让我留下,我便留下。”
    烛九道:“你被命运捉弄,成为不容于天地的恶徒,如今却还相信命运么?”
    形骸笑道:“但命运也让我获此青阳剑,有了你这义妹,还有了个女儿。”
    烛九道:“它打你一耳光,再给你点甜头,所以你不抱怨么?”
    形骸道:“命运无常,抱怨什么?”
    前路一马平川,不久之后,已回到原处。众人见两人平安归来,无不欣喜万分。侯云罕惊讶地问:“他击败了那魁京?”烛九道:“正是,古往今来,唯有他一人能够办到。”正神国众人不由对形骸刮目相看,态度逆转,之后途中变得甚是尊敬。
    草原辽阔,景色单调,鲁檀、孤鸣等人不久便觉无聊。偶尔有元族强盗袭击,竟令这旅途变得有趣了些。过了矮草苔原,草丛变得又高又密,又足足行了二十日,方才到达正神国。
    这里本是隐蔽荒远的古代兆国遗址,但烛九用紫目消去了诅咒,重新建立聚落,几年间建成了城镇,又几年成立了家国。其国土与白国相似,都是一座辉煌繁荣的大城,占数十里地,周围一些毫无防护的村庄,皆仿佛世外桃源般美丽平和。
    烛九入了城,百姓夹道,热烈欢迎,跪地敬拜她,口中称颂烛九功绩,崇拜之情,溢于言表。烛九喊道:“都起来吧!”只一句话,所有人立即站起,动作又快又奇,似乎训练有素的军人,而非随处可见的平民。
    侯云罕指着鲁檀道:“这位便是国主新的王妃,你们看她美不美?”众人喊道:“王妃美貌足以与国主相配!”但这回答却比先前起身慢了许多,要么是觉得鲁檀不美,要么是侯云罕威望不够。鲁檀微微皱眉,似有些不喜。烛九安慰她几句,她这才露出笑容。侯云罕站在一旁,神色颇不自然,似有心事。
    形骸环顾周围,暗暗赞许。这正神国建立才十余年,国都中房屋矮小,但城墙却是极高。街道整齐干净,秩序井然,人来人往,但颇为安静,在一些集市中有吆喝声响起,每个人都彬彬有礼,举止得体,真是行得正,坐得直,无愧于“正”这一字。只不过看得久了,又未免觉得太过清平,真不知烛九立下了什么法令,使这城中的人各个儿似清心寡欲,活力不足。
    一行人到了宫殿,形骸看出这宫殿竟是昔日兆国遗迹修缮而成,确实华贵瑰丽,但想起此地曾经闹鬼,不免心慌。烛九的“幼子”迎向了她,烛九简略引荐众人,又道:“王妃一路劳累,需要好好休息。”遂命人安置形骸等住处,亲自引鲁檀前往内宫,准备美味佳肴,送入鲁檀屋中,与她一同用餐。
    鲁檀酒后微醺,又被烛九妙语连珠地一逗,心生情意,握住烛九手掌,道:“夫君,你待我虽好,可....可却始终并无夫妻之实。我爹爹说,让我早些给你个孩儿,不知何时是良辰吉日....”说道此处,羞涩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烛九笑道:“美人儿,我比你还急,只是身上满是灰尘,我这就命人安排你我入浴,待收拾干净,便来好好疼爱你,享用你。”
    鲁檀一想不错,于是随着宫中侍女走入大理石的浴室中。
    烛九微微叹息,开启机关,走入内功的密室。侯云罕等在屋中,他已然沐浴更衣,衣着与烛九一模一样,神色紧张不安。
    烛九道:“兄长,还是老样子,你替我与她同床。”
    侯云罕身子一震,低头道:“我....我....这么做,真的好么?”
    烛九冷冷说道:“你想违抗我的命令?”
    侯云罕道:“可...可是,妹妹,为何非是我不可?你能迷惑她双眼,找任何人都...都能陪她!”
    烛九斥道:“少装模作样,你难道觉得她不美?难道你不想要她?我是女子,不能令她怀上,唯有请你代劳,总不见得找一外人,今后她养下来的孩子,与我们全无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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