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士听钟鸣公然向拜登挑战,尽皆大惊,一直以来,这钟鸣法王虽然桀骜不驯,独断专行,但唯独对拜登命令绝不敢违背,岂料此时竟公然向这位主子挑战。他们都知道钟鸣身手卓越,可到底卓越到怎般地步?谁也说不准,道不明。拜登大帝号称在阴间天下无敌,当世第一高手,又是否会与钟鸣决一胜负?
    拜登脸上如罩寒霜,神色间甚是困惑,他道:“你如何能违抗我?”
    钟鸣道:“那是很早的事,我也糊里糊涂,不知是何时已不太想听你指使了。”
    拜登轻笑一声,道:“真是失算,别人送的狗,终究不如自己养的狗。”
    钟鸣道:“狗本是野兽,你将人视作狗,终究会被反咬一口。”
    拜登道:“很好,你自认为犬类,我被咬上几口,又有何妨?”
    钟鸣摇头道:“你口舌倒也厉害,却为何一味不敢与我交手?”
    拜登双眉一皱,道:“我不敢?”
    钟鸣道:“话越多,胆儿越小。”
    拜登提高嗓音,仍喝道:“我不敢?”这句话震得数万人耳中震荡,心生惊恐之意,仿佛拜登的怒火正冲自己而来。
    钟鸣道:“你敢么?”
    骤然间,拜登一剑斩至,钟鸣手中多了一柄短斧,嗡地一声响,兵刃抵在一块儿,一股巨力以两人为中心,朝外扩散开去,站在前排之人抵挡不住,都摔了个屁股着地。
    拜登连出数剑,都被钟鸣挡住,两人皆力大无穷,功夫以沉重刚猛为主,每一次格挡,每一次命中,皆令地面摇晃,声音震耳欲聋。大军不由自主地朝后退,当中那圈子越扩越大。利歌心想:“这两人的功力竟都与义兄、师父旗鼓相当,招式也使得恰到好处。若换做是我无伤,对上拜登,未必能做的比恩公更好。”
    不多时斗了百招,拜登剑上渐有一层紫雾,其形态虚无缥缈,千丝万缕,令人难以躲闪,防不胜防。钟鸣被这紫雾缠上,动作竟愈发迟缓,而拜登攻势则愈发迅速,片刻之后,已快如疾风烈火,却又隐秘得宛如鬼魅,连利歌也看得眼花缭乱。
    慧彼明急道:“这是英灵紫雾功!快躲开,不可与他硬拼,否则他会越来越快,你会越来越慢!”
    笑屠迷宫之中,多得是这等紫雾,本是由笑屠的些许魂魄凝聚为细小之物,发散于空中。当日夜交替之际,紫雾得存,若身在紫雾中之人,其魂魄受紫雾所害,立时便会化作尸妖。即使功力高深之辈能抵挡紫雾而不死,亦会行动受阻,身躯不便,而这紫雾窃取人魂,则会变得更浓更强,直至雾中人承受不住为止。拜登这英灵紫雾正是得自笑屠亲传。慧彼明久闻这门诡异绝伦的邪法,却不料拜登当真会使。
    忽然间,拜登一剑斜斩,钟鸣中招,剑锋从他左肩劈入,又从右肋破出。众将士见拜登竟将钟鸣一劈为二,一齐高声喝彩起来。辛瑞、澎鱼龙、慧彼明则同时大声尖叫。
    拜登痛骂一声,中了钟鸣一斧子,伤处喷血,流入钟鸣体内。两人旋即分开,钟鸣前冲追击拜登,一招横斩拜登肋部,拜登一闪,眨眼间已在数十丈外,他明明躲开这一击,但先前受伤处再度鲜血长流。众铁骑再看钟鸣,哪里有深受重伤的痕迹?他们不明所以,心下骇然。
    慧彼明甚是振奋,问道:“利歌,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他的伤立时就好了?又为何拜登躲不开他的利斧?”
    利歌低声道:“他本就并未受伤,这是血佛经中至高的绝学,连我也远未练成。”
    他记得血佛经中记载:“血佛者,介乎生死之间,似存,似不存,若空,若不空。”说的是血佛经令修炼者介乎于生死之间,可同时存在与阴间阳间,敌人若从阴间袭击,他可霎时挪移至阳间,反之则立即逃至阴间,至此境界,只需一个念头,几可躲避世间任何猛攻。
    而经中又云:“敌之血,宛如回响,余音不绝,弥留不散,可令其反复,则事半功倍。”意思是敌人血液中亦有记忆,一旦伤了敌人,令其流血,则惧意弥留在血液之中。运用血佛经,此后每一次出招,无论是否命中,皆可令敌人同一伤处受损,反复多次,那记忆方才消退。敌人决计无法逃脱这追魂攻势,亦无法将其抵消。
    慧彼明听他所言,又惊又喜,道:“钟鸣法王竟如此了得?那他岂不是世间再无敌手?”
    利歌心想:“若是恩公真气无限,拜登绝不是他的对手,但这‘阴阳一空’与‘血音回响’对自身消耗也是极大,非得速战速决不可。”
    此时,钟鸣已牢牢占据上风,拜登朝钟鸣出招,万万打他不着。而钟鸣以血音回响反复命中拜登,令他右臂几乎残废。拜登连施展紫气夺命掌与英灵紫雾功,却难有半点成效。大军众将见拜登如此狼狈,自也惊惶震动,但猩红骑军纪严厉,若不得拜登下令,谁也不敢上前相助。
    钟鸣大喝一声,蓦然变招,身子圈转,斧上剑气化作狂风,拜登躲闪不开,一咬牙,身上罩着一层紫气,被狂风卷入,那紫气转眼被破,他刹那间多处受伤,鲜血飞洒。钟鸣再使血音回响,斧子如疾风骤雨一般,拜登朝后退,却又有何用?登时身中百招,他“啊”地惨叫,双臂离体,喉咙开了个口子,他脑袋几乎被斩,只留下一层肉皮粘在脖子上。
    慧彼明、辛瑞、澎鱼龙大喜过望,欢呼雀跃——这拜登几乎身首异处,他受了这等重创,就算不死,也非好好养上数十日不可,而且经此一役,他在军中威望大减,更自知不是钟鸣对手,只怕再无胆量来攻打万夜国了。
    钟鸣目现寒光,长长呼出一口气,对一猩红骑将领喝道:“还不退兵?”那将领不知所措,坐骑受惊,飞身扬蹄,连退数步。
    突然间,那断首的拜登又扑向钟鸣。钟鸣一皱眉,反击一斧,拜登身上所有伤口处同时中斩,但却出现异状,他双臂长齐,脑袋归位,所有伤口即刻痊愈。钟鸣身子一震,神色痛苦,身上鲜血流淌。
    慧彼明吓得脸色惨白,道:“他为何.....”
    利歌深感困惑,也心生悚惧:“为何恩公重伤了拜登,反而....啊!这是笑屠的法术,正如他逆转了我治愈之能,这一回是逆转了拜登受创之能!且这法术更将拜登所受伤势返还给恩公,恩公无法以‘阴阳一空’躲闪!”
    拜登哈哈大笑,道:“青阳教未杀死我,反而助我练成了这功夫!钟鸣,你不是我对手了!”使紫气夺命功,身上笼罩紫球,冲向钟鸣,重剑狠斩。钟鸣挡了数剑,再使出血音回响,但对拜登而言,受伤等若治伤,反而越战越勇,钟鸣伤敌等于自伤,无奈之下,不再出手,不断用阴阳一空逃避,两人胜负之数再次颠倒,拜登已立于不败之地。
    慧彼明彷徨无措,道:“怎么办?”
    到此刻,钟鸣与拜登激战数千招,利歌潜运内力,发觉伤势早已全数复原,他心下急思对策:“如今唯有不顾约定,以二敌一,可也伤不得拜登分毫。他这逆伤之术难道竟无半点破绽?就算我们胜不了他,但想要脱困,倒也不难。”
    钟鸣似察觉到利歌想法,朝他看了一眼,眼神坚定,示意利歌莫要插手。利歌身子一颤,心想:“他还有取胜之道?”
    拜登使英灵紫雾之法,紫雾缭绕,剑锋纵横,已快的无影无形,钟鸣不再运阴阳一空,一柄斧子舞得密不透风,也是迅速至极,可毕竟挡不住拜登这等神速,拜登笑道:“你真气已尽,我也已尽兴了!好敌手,好敌手,若非笑屠眷顾,我胜不了你,千年以来,我所遇强敌,数你第一!”说到那最后一字,拜登一剑上挑,一道紫芒直冲云霄,钟鸣胸口处鲜血如洪水泛滥,狂喷不止。
    利歌喊道:“恩公!”慧彼明、辛瑞、澎鱼龙也皆惊恐万分。
    钟鸣掩住伤口,惨然一笑,道:“罢了,是老子输了。老子这条命不要也罢,你放了他们如何!”
    拜登道:“你必死无疑,他们也休想活命!”他朝利歌望来,冷笑道:“万夜皇,我知道你伤势已复,你纵然逃得掉,可其余人却非留下不可。又或者我可放了他们,只需你自行了断。”
    钟鸣叹道:“老子就知道你不好说话,你以弱小要挟这孩子,老子也唯有奉陪到底了。”
    此言一出,场中数万人耳中皆听到极响亮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咚咚嗡嗡,心跳声宛如擂鼓,宛如雷声,须臾间就仿佛漫天亿万大钟一同鸣响。
    拜登脸色剧变,怒道:“你这又是什么功夫?”
    钟鸣笑道:“血音回响,宛如钟鸣!这是血佛经的压箱底功夫了!”
    拜登眼睛一眨,只见眼前又多出一个钟鸣来,他惊异无比,又听所有将士全数大叫大嚷。他看到战场上出现了千千万万个钟鸣,皆身负重伤,遍体染血,但每一个皆狰狞而笑,全无惧色,令人毛骨悚然,心胆皆颤。
    忽然,千万钟鸣挥出斧子,大军陷入恐慌,豁然间人仰马翻,落地就跑。拜登心想:“是血液中的惧意,生出幻觉,吓破了他们的胆子?”但眼前那钟鸣无比真实,令他不得不挡。十招之后,他将那幻觉击破,惊觉非但利歌等人已然不见,连夙夜派的一众女子也已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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