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莲女皇见烛九脸色,道:“你还是想起我是谁了,对么?”她说话时语气甜蜜,满是慈爱,仿佛烛九是她宠爱的孩儿一般,但烛九却失魂落魄,彻骨寒冷。
    圣莲女皇再运龙火,身躯纳入凤形之中,不往上飞,反而加速俯冲,她道:“当初我正是用这‘龙飞凤舞身’,杀死了你那前世。”
    烛九颤声道:“什么.....什么前世,我哪有什么前世?”
    圣莲女皇摇头道:“你瞒不过我,你这紫目与烛隆别无二致。”说罢手在烛九腹部一按,顷刻间,烛九感到有无数尖爪在他经脉中狠命抓挠,他痛的直翻白眼,可又觉得这痛楚永无休止,还会更加厉害,他畏惧倍增,仿佛难以消除的烙印,深深留在心底。
    圣莲女皇收摄功力,笑道:“你心中一定在骂我:‘为何你要这般折磨我?’对不对?”
    烛九痛楚消退,他仿佛即将溺死之人,连稻草都视作救星,他大声道:“我没这般想!”
    圣莲女皇再施酷刑,烛九痛的口鼻流水,眼泪如瀑,这短短一瞬对他有如千年万年,待圣莲女皇收手,烛九浑身哆嗦,连魂魄都在颤栗,他只喃喃说道:“我没....没这般想,我....没有前世...”
    圣莲女皇见他如此,取手绢擦拭他脸颊,啧啧说道:“真俊,真俊,就算在紫怡部中,也罕有你这等俊俏的儿郎,你比你那前世可好看多了,身为男子,着实可惜了呢。”
    烛九想要答话,但圣莲女皇忽再折磨他,烛九张大嘴巴,恨不得昏迷过去,恨不得自己死了,但心中有个念头:“我就算死了,她也不会放过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由此惧意再急剧增长。
    圣莲女皇终止刑罚,又道:“你听了我那宫槐伯爵对你说的故事了么?”
    烛九想要开口,但怕惹她生气,圣莲女皇冷笑道:“喂,我问你话呢!”烛九魂飞天外,喊道:“是,是!我...记得清楚。”心中隐约想道:“她怎能知道?难道她一直跟在咱们身后?”
    圣莲女皇道:“那故事连我也是头一回听闻,世事当真奇妙,就好像轮回不断的梦一样。那猎人因仇恨而疯,白升因仇恨而疯,你那前世因仇恨而疯,你呢?你是不是也恨咱们龙火天国?将来也会发疯?”
    烛九尚未答话,圣莲女皇动手,那痛楚又刺入全身,他本盼着自己能稍稍适应这残酷手段,如此能好过一些,但这番疼痛却是崭新的、前所未有的、如雷鸣闪电,又如绵里藏针,于痛中夹杂些许舒适,于是这痛苦更难以承受。烛九痛哭流涕,只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圣莲女皇放过了他,在他耳畔轻声道:“你可知我为何要这般待你?”
    烛九不敢恨,不敢骂,不敢对她不敬,甚至不敢看她一眼,他只觉的这圣莲女皇成了他生与死的主宰,成了他命运的审判者,只要她略微怜悯一些,烛九就能登入天堂,可但凡她稍有不满,连地狱都没她这般狠毒难熬。
    烛九低声道:“饶了我,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圣莲女皇换上甜美柔腻的声音,她道:“在那故事的后半部,你知道为何那老虎能变作猎人?”
    烛九抬起头,望着圣莲女皇的面容,她显得这样圣洁,这样崇高,这样遥远,又这样亲近,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这般崇拜一个人,以至于只为她一个心思,一个念头活着。
    他道:“因为....恐惧。”
    圣莲女皇笑道:“是啦,你果然聪明,因为恐惧,那老虎学着做人,因为恐惧,那老虎变得聪明,因为恐惧,那老虎开始会说人话,因为恐惧,那老虎收获了人性。故事的最后,是老虎杀死了猎人,还是猎人杀死了老虎?但反正活下来的定然是人,对不对?”
    烛九大声道:“对,对!”
    圣莲女皇道:“因此,我曾经的小仇人,敬畏我吧,心怀恐惧吧,从野蛮的、愚蠢的野兽,变作聪明的、感恩的人,因为我随时可以让你生不如死,连死后都受永世煎熬。”
    烛九语无伦次的喊道:“好的,好的,我忘不掉这恐惧,我的女皇,我的女神,我将永世臣服于你。”他曾因北牛而获得勇气,但在圣莲女皇面前,他的勇气荡然无存。
    圣莲女皇点了点头,她减速而前,终于落在地面上,将烛九与那女妖尸首放开。烛九卑躬屈膝的跟在她身后,圣莲女皇嗔道:“你给我站直些,如此站立,当真糟蹋你这张脸。”
    烛九立刻设法挺立,摆出自己想象中最优美的站姿,圣莲女皇叹道:“这蛮子娃娃,真没礼节教养。”在烛九身上碰了碰,这儿指点一下,那儿挪动半分,烛九当即改正,学得快速至极。
    圣莲女皇笑了笑,忽然捂住嘴,哇地干呕了几声,烛九吓得动也不敢动,只说道:“圣上,您身子....身子怎样了?”
    圣莲女皇轻声道:“唉,我有了身孕,刚刚实不该与那白升拼命,当真凶险极了。”
    烛九道:“原来如此,您神通盖世,震古烁今,即使怀孕在身,也能胜过那白升,当真叫人佩服的如痴如醉,但纵然您有无上英勇,您也该以自己身子为重。”他随口就说出这般肉麻的话来,但却并非溜须拍马,句句是肺腑之言,因他认定圣莲女皇就是他愿意侍奉一生的神。
    圣莲女皇笑道:“我生了许许多多的孩儿,世上无人能比我知道该如何养小娃娃,放心,我自有分寸。”她先前对烛九狠施毒手,宛如恶魔,此时谈及孩儿,却又眉开眼笑,似是天下最慈祥的母亲。
    烛九心头温暖,又说出无数溢美之词。
    圣莲女皇挥了挥手,一小火鸟飞在前方,照亮这地道,烛九见此地地面光洁,墙壁平整,各处皆有紫光如河流般淌过。他想要发问,但却又怕僭越,于是只默默跟随。
    圣莲女皇道:“两百年前,我本不想杀你那前世,是他不愿被我擒拿,运功自尽的。这两百年,我始终在等他转世出现。”
    烛九不想知道缘由,只道:“圣上真有未卜先知之能。”
    圣莲女皇摇头道:“我不喜欢一味阿谀奉承之辈,你该问什么就问。”
    烛九吓了一跳,忙道:“圣上为何等...等我回来?”
    圣莲女皇看他一眼,道:“为了断翼鹤诀。”
    烛九跪地说道:“圣上,小人不敢相瞒,但我已实则想不起断翼鹤诀的诀窍,而我那前世所知不全,如若不然,我定会将其献给圣上。”
    圣莲女皇叹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起来吧。我之所以找你,是想要你带我找到这兆国遗迹,这下头定有断翼鹤诀的线索。”
    烛九大惑不解,问道:“圣上,您是如何确定此节的?”
    圣莲女皇反问道:“你可知道这断翼鹤诀究竟是什么?”
    烛九用力摇头,道:“小人无知的很,还请圣上指点。”
    圣莲女皇道:“我翻阅大量古籍,千处记载,才逐渐琢磨出一些因头。自从上一代太阳王朝时起,每隔大约百年,世间某处,就会有某个人突然收获‘神启’,留下一些极邪门、极厉害的法诀,这些人三教九流,并无共通之处,而这些法诀相隔年代久远,可彼此一脉相承,前后连贯,越练越觉得威力无穷。古人将这些法诀收集、编撰起来,统一称之为‘断翼鹤诀’,而收集这断翼鹤诀之人创立门派,自称‘断翼鹤派’。
    获得神启的人仍源源不断出现,断翼鹤派所整理的断翼鹤诀越来越多,越来越长,其中包含强横异常的功夫、神妙绝顶的仙法、恐怖绝伦的妖法、引人入胜的宝藏、举世震惊的秘密。断翼鹤派将《断翼鹤诀》视作瑰宝,非但不许门中人轻易习练,更不许外传出去。
    直至太阳王朝覆灭之后,断翼鹤派自相残杀,也就此断绝,他们收集的断翼鹤诀亦被门中人销毁,世上只流传这断翼鹤诀的传说,且经历岁月,传的愈发邪乎,也愈发令人心动。”
    烛九愕然道:“然则....这法诀已被毁了,我的前世又是如何.....”
    圣莲女皇摇头道:“世上有很多人都不明白,‘法’是不会消失的,只因一千多年前,世上有一位织网仙子,创造了‘天脉法则’,于是天地有知,绝不会容许‘法理’失传。那断翼鹤诀不会湮灭,它只是被掩埋在某处,仍不断将自身的知识送至有缘人心中。我查阅这一千年来的种种民间传说,断定这天脉法则将断翼鹤诀一分为二,一半就在这兆国地下,另一半新近有了下落,在中荒山的天机洞中。”
    烛九道:“啊,是了,我那前世正是在冥想之时,收获了断翼鹤诀的启发!”
    圣莲女皇点头笑道:“天脉法则选中了烛隆,也在指引他前去找寻这断翼鹤诀。我当年想依靠他找到这一半断翼鹤诀,但他不愿从命,我只能耐心等了两百年,盼他灵魂回到草原,继续他未完成的心愿。”
    烛九心悦诚服,道:“原来一切都在圣上预料之中。”
    圣莲女皇道:“前些时日,我得到消息,有一个熔岩老道抢夺了曲和关的巫神百果图,我从中见到了端倪,当即赶来此处,暗中盯着这老道,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得以遇见了你与我那宫槐伯爵,你二人也不曾令我失望,果然引我来到这远古圣书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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