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黄昏,几只鸽子从天空飞过,发出一阵尖锐的哨音。
    李承乾坐在丽政殿西边书房的窗下,听见哨音往外看时什么东西都没有看见,但是看着干净的天空脸上依然浮现出一层淡淡地笑容。
    过了一会儿才回头看着坐在旁边桌上依然低头看书的李恪,打趣他道:“别装了要是这点东西你都要学上半天,那就不是我三弟了。”
    李恪抬起头不好意地笑笑道:“大哥天纵奇才,才能想出如此奇妙的传递情报的方法,真是让臣弟佩服的五体投地。”
    “真得?”李承乾故意问道。
    李恪闻言一怔忙道:“臣弟自然十分佩服大哥。”
    李承乾闻言却正色道:“那你就五体投地一个给我看看。”
    李恪脸上一红,看着李承乾脸上挂着促狭的笑意,半晌才喊一声:“大哥!”脸上一副受委屈的表情。
    李承乾看得都有些不忍心了,忙摆摆手道:“这套密码传递情报的方法你已经学会了,回头去找些聪明人,替大哥教会他们以后也好用在军情传递上。”
    李恪正色道:“臣弟遵旨!”说着走到桌边拿起桌上记的几张纸,纸上记的不是什么军情传递的方法而是阿拉伯数字。
    原来李承乾今天把电报密码传递消的方法教给了李恪,同时还教了他阿拉伯数字。
    李承乾把这一套东西教给李恪,是为了让他帮忙组建东宫的情报系统,这个对他后面出关北上草原至关重要。
    李承乾看着李恪走出去也起身慢慢往外走,老鬼在旁边跟着。
    “刚才我教老三的那个方法,你在旁边看着也学会了吧?”李承乾看似随意地问道。
    老鬼闻言胖脸上堆着笑容道:“老奴天性愚鲁,怎么能跟吴王殿下相比?”
    “明天去挑几个小内侍去传授他们。”李承乾知道他是谦虚了,老鬼虽然没有后世电视剧里的太监那么牛逼,但也绝对是聪明绝顶之人。
    老鬼闻言一脸为难地道:“太子殿下这个恐怕不好办,东宫可没有几个识字的小内侍。”
    李承乾叹口气道:“那就先找着吧。”
    “哎!”
    两个人边走边说慢慢地就走到丽政殿门前的丹陛上,春天的气温很适和在外面慢慢走走。
    李承乾现在一天到晚地坐着,所以有空都会出来走走,但也不走远不是崇教殿门前的丹陛上走就是在丽政殿门前的丹陛上走,老鬼听说走走对身体好,每次都笑呵呵地跟着。
    李承乾正在丹陛上散步看见远处张士衡拿着一叠文书匆匆走来。
    最近张士衡一直在负责对崇贤馆和弘文馆的图书进行整理,以便招了文学之士好开始修书,按理说他应该没有什么事情才对。
    李承乾心里想着便停下脚步等他,张士衡走上丹陛看见李承乾正看着他,忙走到他李承乾面前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张先生平身,你这个时候来见我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李承乾直接问道。
    张士衡闻言为难地道:“太子殿下陛下派人送来了这个。”说着把手里一叠纸递到李承乾面前。
    李承乾接过借黄昏的天光一看,见纸上都是各家举荐到崇贤馆修书的“文学之士”,而且有李世民写的条子,要求张士衡安排这些人进崇贤馆修书。
    李世民也肯定知道张士衡做不了主,李承乾早就说过来东宫修书是要通过严格考核的,现在李世民拿了这个来那就是根本没有把李承乾当一回事了。
    李承乾想到这里手上渐渐用力,那叠纸被捏的变了形,还不觉得。
    不是李承乾敏感,而是自从李泰死了李世民对他的态度已经有很大的变化,连最起码的公平也不讲了,对长孙无忌和萧禹惩罚的奏疏都过去好几天了也没有批下来。
    李承乾让杨师道上疏的几件事也都被李世民留中不发,薛大鼎来到长安城他也不接见,不下旨安排。
    李承乾想了一会儿,决定这次他也给李世民一个钉子。
    “张先生,年前我就向大唐境内下令召文学之士来长安参加东宫修书考试,现在长安城可有各地来的文学之士?”
    李承乾一边淡淡地问道,一边转身往丽政殿里走,夕阳从他侧面照下,把他一另半边脸笼在了暗影里。
    张士衡从侧面只能看见李承乾一半明一半黑的脸,看不清的表情,但是只从声音里就听出了李承乾的不悦,连忙道:“回太子殿下,从过了年已经有近两千文学之士进了长安城,准备参加东宫的考核。”
    李承乾闻言立住脚,回头看一眼张士衡,不悦地道:“既然人都来,你怎么不早说?”
    张士衡听出李承乾的不满忙躬身请罪道:“是臣的疏忽,臣看太子殿下近日实在太忙而且想着路远的还没有来到所以就没有上报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降罪。”
    李承乾见此知道张士衡对政争不敏感,深吸一口气道:“算啦!那现在远路的人来了吗?比如江南那些世家的人。”李承乾说着继续往前走。
    张士衡闻言忙直起身道:“江南和东南都有一些人来,据臣的学生了解的现在仅长安城为东宫修书而来的人就有两千多人。”
    李承乾闻言随便找张椅子坐下问道:“张先生的学生怎么知道长安城来了这些人?”
    李承乾暗想:张士衡的学生白天都在崇贤馆当值,要是说有部分人是他们的亲朋故旧,来到长安他们知道也就算了。
    可是两三千人从大唐各地来到长安城,他们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情报高手?
    他正要组建情报部门,若有这样的人才……
    李承乾正想着谁知张士衡一句话就打破了李承乾的美梦。
    只听张士衡有些难为情地道:“他们常去平康坊所以——知道一些消息。”
    “平康坊那里有消息……”李承乾说到一半想起来了,平康坊是长安城的红灯区外来的才子肯定很多要往那里去的。
    想着不禁摇摇头,自己这过太苦了,穿越到大唐这么长时间竟然都没有去过平康坊转转,想到此对李世民就更增加了一层怒火,老子都过成这样了,你还给老子添乱。
    想到此处,李承乾把手里的那叠攥子皱巴巴的推荐书丢到老鬼怀里道:“把这些东西都退回去,告诉他们东宫崇贤馆修书三天后开考召人,让他们推荐的人明日直接去任意一个城门口报名。”
    “城门口报名?”老鬼不知道李承乾打算怎么办。
    “是的,城门口报名。
    明日让东宫的书吏带着桌子出去,长安城内外城门,每个城门口安排两个人,接受来自全大唐各地的才俊报参加崇贤馆招人的考试。”李承乾一口气说完,老鬼和张士衡听得一愣一愣的。
    半晌,张士衡反应过来,忙道:“太子殿下此事还是跟陛下商量商量吧!”
    “不用,此孤王做得了主。”
    张士衡知道劝不住便默默地叹口气,告退出了丽政殿。
    张士衡边走边想:面对李承乾如此打脸李世民肯定会有所反应的。
    虽然李世民绕过李承乾安排人进崇贤馆,可他是君王而且也没有说不让告诉李承乾。
    现在李承乾不但没有任何理由就公然把所有推荐来的人退回去,还要公开考核。
    这不是告诉天下人李世民不公平,只有李承乾才公平吗?
    张士衡想到此,对于李承乾的未来感到忧心忡忡。
    二月下旬的长安正是城繁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的好时候,也是王孙公子携美游春的好时候。
    李承乾站在玄德门城楼上向外眺望,看着东北边龙首原上几万人正在耕作、挖渠,心里十分欣慰。
    薛大鼎被李世民晾在一边,李承乾便让他去龙首原再规划几条灌溉用的河渠,此时正在龙首原带着人勘探。
    李承乾这会儿是真想出去看看,只是他还在禁足中,只能望野兴叹。
    看了一会儿,李承乾转过身来对程务挺道:“马给我准备好了吗?”
    十六岁的程务挺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对李承乾也是最忠心的,闻言十分为难道:“太子殿下您还真要骑马?”
    李承乾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孤王说要重新练习骑马,自然就要重新练起来。”
    “可是……”
    李承乾见程务挺还要劝说,直接打断他道:“没有可是,快去给孤王牵马。”
    “唉——”程务挺见劝不住李承乾,正要垂头丧气地去牵马时,却见迎面两个内侍飞奔而来。
    李承乾也看见那个内侍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忙往前走几步,那两个内侍跑到李承乾面前,慌忙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陛下宣太子殿下速去两仪殿。”
    李承乾闻言沉吟着道:“孤王还在禁足中,这会儿陛下宣孤王去两仪殿做什么?”
    前面的内侍闻言脸现为难之色,沉吟着要说不说的,李承乾不解何意,他身后的老鬼却知道那内侍是想要钱。
    他知道李承乾近来最烦这样的事,忙上前怒喝道:“有话快说,等着挨打呢?”
    另一个内侍见老鬼发火,心里害怕忙道:“回太子殿下,高季辅说长安城的粮价已经涨到三十个钱一斗了,陛下听了震怒不已,命人宣太子殿下和程民部去两仪殿。”
    李承乾听说李世民还宣了程名振,怕程名振早去了吃亏,便对程务挺道:“快去备车。”
    李承乾心里奇怪,他早跟程名振说好了,只是借助那几个粮商把粮价往上涨一点,涨到八到十个钱一斗也就行了。
    怎么才几天就涨到了三十个钱一斗了?
    李承乾在升道坊里存了很多粮食,只要敞开了卖不怕粮价降不下去,所以李承乾并不担心会因此折了程名振。
    李承乾坐着马车来到两仪殿前,被老鬼扶着下了马车,缓步走进两仪殿,看见两仪殿里气氛凝重,李世民一身冕服威严地端坐在宝座上,见他来也一点表示都没有。
    “儿臣参见父皇!”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面如严霜,声音里毫无感情地道:“太子平身!”
    李承乾知道李世民现在看见他就生气,也不以为意,两仪殿不像太极殿,没有在李世民宝座边上给李承乾设小宝座,李承乾就自己找个地方坐下。
    李世民看一眼李承乾没有吭声,李承乾转头往殿里看去,见两府宰相和侯君集、马周都在,还有高季辅是他上的奏疏所以此时也敬陪末座,只是程名振还没有来。
    李世民不说话,显然是在等程名振来了问罪给李承乾看。
    李承乾当然不能让李世民如愿,便直接问高季辅道:“高卿家是听谁说的,长安城粮价涨到三十个钱一斗了?”
    “回太子殿下,是臣今日亲自去粮店看的,就连民部的粮店也是二十个钱一斗往外卖。”高季辅不卑不亢地道。
    “可有人买粮?”
    高季辅闻言想了一下道:“只有民部的粮店里的粮食是有多少卖多少,都被抢疯了。其他粮店只有一些百姓问问粮价,就摇头叹气而走,根本卖不出粮食。
    看着百姓连粮都买不起,臣这心里……”
    李承乾已经猜出了大概情形,便不再理会高季辅的感叹。
    李世民看李承乾不说话以为他辞穷了,便怒声追问道:“太子你来告诉朕,民部的粮价为什么也要上涨?”
    李承乾本想回他一句:儿臣被禁足了不知道。
    但是想到这样只能给程名振带来麻烦,便耐着性子解释道:“去民部粮店抢购粮食的就是其他粮店的老板派去的人,所以民部的粮食要卖贵一点省得他们赚多了……”
    李世民不等李承乾说完便喝断他道:“一派胡言!”
    李承乾看一眼李世民,把头扭向一边,心里暗道:你知道什么呀?
    杨师道见此忙笑呵呵地道:“陛下不必跟太子殿下计较,太子殿下到底年轻。”
    李世民像是终于找到机会似得,指李承乾向殿里众人道:“你们看看他把总是国家大事当成儿戏,自以为是到了什么程度?”
    众人一阵尴尬,不知说什么好。
    李世民本来也没打算众人敢附和他,但是看见李承乾依然稳稳地坐在那里,怒火就不打一处来,怒声喝问道:“逆子到现还不认错吗?”
    “太子殿下快快向陛下认个错!”杨师道忙起身劝道。
    李承乾见状起身向李世民一躬身作揖道:“父皇不用着急,儿臣稍后出去就把长安粮价平下来就是,到今天关市的时候每斗粮食最多十个钱。”
    李世民闻言冷哼一声道:“民部的粮店也跟着涨了价,你有什么理由去抄那些粮商的家?”
    李承乾闻言一怔,原来李世民以为他要抄那些涨价的粮店,但是考虑到民部的粮店也涨了价,所以不好意思动手。
    李承乾想明白此节便淡淡地道:“不用抄他们粮店,他们也快倾家荡产了。”
    李世民闻言把脸转向一边道:“不用说嘴,稍后就让你知道天高地厚!”
    殿里其他人也都对李承乾腹非不已,心想你举荐的程名振无能也就罢了,把长安粮的价弄成这样,还有好意思说嘴。
    李承乾见李世民不相信,便直接对老鬼道:“老鬼你去告诉程民部,让他今天把粮价降下去。”
    老鬼听了看一眼李世民,有为难地道:“太子殿下,奴婢见程民部怎么说啊?”
    李承乾见众人都不信,尤其李世民那不屑的神情,便淡淡地道:“孤王早就把方法教给程民部了,你只告诉他孤王今天想把粮价降下去了,他就知道怎么做了。”
    李世民闻言掉过头来看一眼装模作样的李承乾道:“朕已经命人去仓库清点军粮了,你现在不能打军粮的主意。”
    原来李世民早想到了要把军粮发卖平抑粮价,只是不知道仓库里有多少粮食,所以还没有动。
    此时听李承乾如些说日笃定,以为他们要卖军粮平抑粮价,出于不可告人的心理,直接出声阻止不准李承乾动军粮。
    李承乾闻言淡淡一笑道:“父皇放心儿臣不卖军粮,老鬼快去吧。”
    李世民冷哼一声,心想不吃点亏就知道天高地厚。
    老鬼刚走出两仪殿,就见一个内侍引着程名振走上殿前丹陛,老鬼忙上前把刚才殿里的事跟程名振说了,程名振听了呵呵一笑道:“柏内侍放心,长安城的粮价本官已经平下去了。”
    “哎哟!那咱们快进去报与陛下知道吧。”
    大地春风满长安时候,却没有一丝一缕的春风吹进两仪殿。
    自从老鬼走出去,两仪殿里被李世民冷肃的脸色冻的一片死寂。
    众人都知道李世民是要给李承乾一个教训,至于为什么那就见仁见智了。
    也都明白现在李承乾也只是嘴硬,无论程名振有多大本事想在半天之内把粮价平抑下去也不可能。
    现在只祈希望李世民等一会收拾李承乾下手轻一点,留点父子情面,毕竟这些多少都跟李承乾有些关系,真是不愿意看见李承乾彻底跟李世民反目。
    不说现在的李承乾基本符合一个储君的要求,就是有一些小瑕疵这些人也准备认了,总不能再来一次造反吧。
    想想李泰都死了东宫还在查李泰造反的同党,李承乾还在不断扩大报复的范围,真是让人触目心惊啊!
    可是此时此刻两仪殿里众臣面对天底下最难相处的一对君臣父子相互伤害时,连以智谋著称的马周都没有一点办法。
    就在李承乾老神在在坐在那里,而李世民脸色越来越黑时,老鬼和一个小内侍走进两仪殿,小内坐向上回禀道:“启奏陛下,程民部在外请见!”
    “宣进来!”黑着脸的李世民几乎是吼出来的。
    “遵旨!”小内侍吓的一哆嗦,慌忙出去引程名振进殿,殿里又恢复为死寂。
    老鬼也吓的加快脚步走到李承乾身后,然后趴在李承乾耳边低声道:“太子殿下程民部已经平抑了粮价,现在长安城的粮价十个钱……”
    老鬼话没说完就发现在了不对,殿里所有人都正吃惊地看着他,他虽然声音低奈何殿里本来就只有李世民粗重的呼吸声。
    李世民心头一震,便断定这是程名振编的谎话,正要呵斥老鬼,却见身材高大的程名振昂首阔步地走进两仪殿来,行动间还带着一股风。
    坐在李承乾下面高仕廉当即大声道:“程民部你怎么又忘了进殿的规矩,进殿是要趋进的!”
    程名振闻言忙拜下去,请罪道:“臣程名振拜见陛下,臣急着向陛下奏明长安城粮价平抑的情况,一时忘了礼数请陛下恕罪。”
    李世民闻言冷哼一声道:“听说长安城的粮价你已经平抑到了十个钱一斗了?”
    “正是!”李世民没叫平身,程名振不敢起来,但是他的气度依然是不卑不亢。
    李世民看着程名振的眼神越发的冷了,淡淡地问道:“程名振,你可知道欺君之罪是什么后果?”
    “臣知道,可是臣并不曾欺君。”程名振淡定地道。
    “没有欺君?”李世民说着扭头看一眼有些兴奋的李承乾,对高季辅道:“高卿家,你再去东市看看!”
    “臣遵旨。”高季辅行礼退出了两仪殿。
    殿里其他人此时都看着程名振,希望程名振能说说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平抑粮价的。
    但是李世民不说话也没有人敢问,程名振就只能跪在大殿中央。
    过了半天,李承乾见李世民没有叫程名振起来的意思,心里暗道小器,便开口问道:“那些抢购粮食制造粮价上涨的人抓了吗?”
    程名振闻言面色如常道:“回太子殿下,抢购粮食之人已经全部抓起来了,东宫司御副率丘神绩正在审问。”
    李世民听了‘呵呵’冷笑两声道:“原来你把买粮的人都抓起来了,朕还以为有什么高招呢?”说着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喝问道:“程名振这就是太子教给你的平抑粮价之法?长安城几十万百姓你抓得完吗?”
    李承乾看见李世民要揪他这个毛病,心里暗笑,李世民气量真小听说一点不是就大发雷霆。
    但是大殿里其他人却都被李世民这突如其来的大吼吓了一跳,一个个低下头不敢说话。
    跪在大殿中央的程名振却依旧淡定地道:“回陛下的话,臣所抓之人都是长安城其他粮店派来的人,并非百姓买粮回家吃的,这些人现在都押在东宫审理,稍后就能知道他们背后是什么人。”
    李世民看着程名振到了此时依然淡定如初,心里也起了疑惑,他可不想被李承乾说他是非不分,所以语气稍有缓和地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人不是买粮回去吃啊?”
    “启奏陛下,这些人一连几天都去民部的店里抢购粮食,店里的人早记下他们了,再者长安粮价突然增高,普通百姓家里多少有些存粮,谁会一下子买那么多粮食。
    民部的平价粮店这几天都卖出去六百石粮食了,是原来东宫粮店一个月卖出的粮食数,怎么会是买了去吃呢?”
    李世民闻言心里已经信了几分,但他还是不服气,便问道:“那些人在哪里审问?”
    “在东宫左春坊审问。”程名振如实答道。
    李世民看一眼李承乾没有说什么,转头对门下省的侍中张成行道:“张卿你原来是刑部侍郎,你去看看这些人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遵旨!”张成行闻言忙行礼退出两仪殿。
    “父皇,在东宫审问这些人也是事急从权,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些搅乱长安城的人背后牵扯到什么人。”李承乾看见李世民看他的眼神就知道又嫌他乱了规矩。
    “哼”李世民闻言只是冷哼一声算是过去了,不管怎么说他对李承乾怒火再大,也没有找出搅乱长安城的人重要。
    李世民看着一直跪在大殿中央的程名振,深吸一口气道:“程卿家平身,赐座。”
    “谢陛下!”
    看到这里殿里其他人也都松了一口气,暗道陛下和太子殿下到底只是意气之争,遇上国家大事都还是以大局为重的。
    想到刚才程名振面对李世民的怒火从容应答这才转危为安,心里不禁都佩服起来这个一直在地方上做官的人了。
    “程民部,你一抓了这些人长安的粮价就立即降下去了,还你还有其他的高招?”
    马周看李世民火气稍歇出声问道,马周向来也是自恃聪明,但是今天这一局他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程名振到底是怎么做的。
    李世民对此也颇感兴趣,闻言看着程名振道:“你说说!”
    程名振从容道:“回陛下,早在前几天臣发现有人对长安粮价推波助澜时,就去东宫请教太子殿下。”
    程名振提到李承乾,李世民脸上怒气一闪,看一眼李承乾没有说什么。
    程名振就当没有看见继续道:“太子殿下真乃神机妙算,一眼看出对方的目的,就命臣将计就计,跟着他们提高粮价,让他们把东宫的存粮买去。
    只是这两天他们提价越来越离谱,今天一早长安东市几家粮店都打出了三十个钱一斗的高价,臣一面命人跟着涨到了二十个钱一斗又卖给他们一百多石粮食。
    然后命人把东宫存在升道坊里的几千石粮食拉出,走过整个长安城,然后到东市民部开的粮店门前,当众宣布长安城不缺粮,所有粮食都按十个一斗往外售卖。
    老百姓看见有长安城有粮食自然就不着急了,民心一定粮价应声而降。”
    “哈哈哈,好主意,程卿家果然是卿相之才!”李世民听得哈哈大笑,这回他是真相信长安城的粮价已经平息下去了。
    程名振忙谦虚道:“陛下谬赞了,这些都是太子殿下指教臣的。”
    李世民闻言脸上笑容顿时僵住,脸色好像猛灌了一口饮料,却发现瓶子里装的是尿一样。
    半晌瞥一眼坐在那里老神在在的李承乾,怒哼一声却没有说话。
    就在这尴尬的时候,一个内侍进来禀道:“启奏陛下,中书舍人高季辅在殿外请见。”
    “宣他进来!”
    一会儿高季辅一脸喜色地走进来,拜倒在大殿上,激动地道:“参见陛下,陛下程大人果然把粮价降到十个钱一斗,许多百姓都……”
    说到一半发现气氛不对,便住口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勉强道:“朕知道了,高卿平身吧。”
    正在李世民尴尬的不知如何缓解时,却见李承乾站起来道:“父皇粮价已经降到了十个钱一斗,儿臣告退了。”
    李承乾现在非常着急要回东宫,别忘了当时去挑拨粮商买民部的粮食,然高价卖出的人是他的小舅子,从张成行去了东宫他心里就七上八下的……
    说着见李世民不吭声,退后两步就要离开,却听见李世民道:“慢着!”
    李承乾不知道李世民还有什么事,但输人不输阵,他抬起头来生硬地道:“父皇,儿臣还在禁足中,粮价已经平抑下去,儿臣在这里没有什么事……”
    李世民这会儿很想揍李承乾一顿可是没有理由啊,人家刚平抑了粮价。
    当然李世民既然下决心要找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怎么听你这口气对朕罚你禁足心怀不满啊?”
    听着李世民阴测测的声音,殿里众人都是一惊,但是众人也都知道,这是李世民要教训儿子,不好多说什么。
    李承乾首当其冲感觉到李世民心里的怨念,这时候一个应对不好又要吃一个大亏,只得低下头道:“儿臣身为皇太子自然知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对于父皇的任何旨意都是一丝不苟的去做,绝无心怀不满。”
    李世民见李承乾低头两眼一翻,冷哼一声道:“那朕问你为什么把朕为崇贤馆选的修书学士都拒之门外?”
    这是李世民最在意的,李承乾杀死李泰排挤长孙无忌李世民虽然心里不满,毕竟李世民也这么走过来的是可以理解的,而且他可以超然物外地看待这些事情,可是李承乾不给他面子怎么可以忍?
    李承乾见李世民黑了一上午的脸终于提起此事,便狡辩道:“儿臣并没有将他们拒之门外,儿臣还专门派人通知他们去报名参加东的考试。”
    两仪殿里的群臣到这会儿才明白,李世民今天为什么对李承乾不依不饶了,好家伙皇帝指定的官员,你让他们和其他人一起去参加考试,就算最后通过了皇帝的脸上也不好看啊!
    李世民闻言火气更大,霍然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李承乾道:“考试?难道朕选出来的人还需要你再考一遍吗?”
    李承乾见他反复给李世民找台阶下李世民却越说火气越大,也生出一股无名怒火,抬头看着李世民平静地顶回去道:“不是儿臣不相信父皇的眼光,而是怕天下无知之人知道了此事以为是父皇任人唯亲,冷了天下人的心。
    让他们一起参加考试也让天下知道父皇慧眼如炬,识人无差。”
    李世民听李承乾到了这个时候还不低头认错,在他面前强辞夺理,直气暴跳如雷,愤愤地在宝座前来回走两圈,嘴里喃喃道:“考试,考试……”
    一回头看见李承乾依旧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便大声咆哮道:“你怎么保证考试的公平?”
    李世民这回是真的怒了,整个大殿里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唐朝的考试是不公平的,没有什么规矩。
    考生自己写了卷子既不糊名也誊抄,考官可以直接看见这是某某考生的卷子。
    考生还可以提前向主考官投行卷,就是自己平常写的文章或者是请人写的文章送给考官看,考官看了好到时候就点你中进士,一些权贵看中的年轻人觉得好把他推荐考官也行。
    李世民作为皇帝深知唐朝考试的弊端,所以李承乾一提考试他就认为李承乾就是有意打他的脸。
    很明显吗你举行的考试肯定不公平,为得就是把我安排的人排挤出去。
    李承乾见李世民双眼通红地喝问自己,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害怕,但是很快就大声顶回去道:“儿臣自然有办法保证公平。”
    “太子殿下你就少说两句吧!”高仕廉见此忙出声劝阻道,殿里其他大臣心里暗叹,李承乾到底怎么啦?自从去年十二月一日大朝会开始他就没有消停过,几乎每次跟李世民见面都闹的不欢不而散……
    李世民看李承乾到了现在还在嘴硬反而被他气笑了,往后退两步手点着李承乾道:“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保证考试公平。”说着就坐回到龙椅上了,静等李承乾的高论。
    “太子殿下,您快给陛下认个错吧!”杨师道忙起身拉住李承乾,希望他别再跟李世民硬杠了。
    “你不用劝他,让他说!也让朕见识见识他的能耐。”李世民一摆手让杨师道退下,杨师道见此只得退回他的座位。
    李承乾的火气也已经彻底被李世民激起来了,一步一下重重地敲着拐杖走回座位坐下,然后深吸一口气,淡淡地开口道:“既然父皇要听那儿臣就说说。”
    李世民把头转向一边不理他,其他大臣则在心里哀叹,这到底造什么孽啊!太子如此跟皇帝说话……
    “儿臣年前已经让修了考场,就在东宫左春坊,有三千个单独考室,每个人只能坐在自己的小考室里,整个考试期间会人兵丁巡场。
    考生进场前会有搜检看是否挟带什么,考完试儿臣会按排人把试卷上的姓名籍贯糊封起来,让人看不出是谁是卷子。”李承乾说到这儿,坐在下面的众臣都不觉得倒吸一口凉气,感叹李承乾这也太严了吧,不是他们有多笨,只是他没有见识过这么做事的,糊封到宋朝才开始这里提前三百多年呢。
    李承乾不理他们,继续道:“卷子糊封好后交给东宫的文吏誊抄,一个文吏誊抄的卷子交给别的文吏进行较对,较对无误交给考官阅卷。
    儿臣准备找十几个考官进行阅卷,考官看中的卷子交给主考审阅。
    在主考审卷时,把没有被选中的卷子打乱重新分给各考官重阅,看有没有漏掉的贤才。
    若是考官再发现有答的好的卷了,也可以交给主考审阅。
    所有考官和主考为了不让他们被外界收买,儿臣会在下令当天让他们立即进考场,不到阅卷结束是不会让他他出来的。
    只要开考不管什么人出于什么原因只要出了考场,就再也不能进去。”
    李承乾说到这停下来,看一眼大殿里的群臣,看见包括两府宰相在内的大臣都听傻了,以他们的见识就认为这已经是绝对的公平了。
    回头看见李世民的脸已经黑的如同锅底一样了,心里暗道我都把后人的智慧都借鉴过来,你还黑着脸干什么?
    心里不爽,面上却淡淡地问道:“不知父皇觉得儿臣这一套考试方法可还算公平?”
    李世民闻言复杂地看着李承乾,意味深长地道:“承乾你很聪明,但是君王的聪明不能都用在算计人上。”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让他想起了隋炀帝,长孙无忌曾跟他说过李承乾身上有隋炀帝的影子,当时李泰刚反正是他和李承乾关系最好的时候,所以他认为李承乾比隋炀帝仁慈,但是现在……
    对历史稍微了解一点人都知道汉承秦制,唐承隋制,但是汉朝的开国皇帝刘邦还有他手下的一大帮公卿们学问并不高,而且当时是儒家最没落的时候,所以汉朝继承了秦朝很多律法,比如肉刑就是汉文帝时才废除的。
    唐朝虽然也继承隋朝的政治体制,但是因为唐朝李世民非常向往儒家,所以唐的根本的治国思想与隋朝的不同,隋朝是以法家思想治国,而唐朝是以儒道治国。
    贞观二年李世民下旨把周公移出文庙只祭祀孔子,这当主要是因为周公没有夺他侄子成王的江山,而李世民却……
    这是唐以后儒家昌盛的根基所在,反而跟汉武帝独尊儒术的关系不大。
    隋文帝和隋炀帝在李世民眼里那都是刻薄寡恩,残暴不仁的人,隋朝失去江山就是因为隋文帝刻薄寡恩,隋炀帝残暴不仁。
    所以李世民此时面对李承乾的心思非常复杂。
    “太子殿下既然早有成算想来也不是故意忤逆陛下的,况且这一套一考试之法若是行之有效,却也可以保证公平。”马周听完李承乾说的很是欣赏李承乾的这一套方法,所以出言缓和气氛。
    李世民这会已经没有心思跟李承乾置气了,他要考虑李承乾还适不适继承大统。
    半晌李世民无力地摆摆手道:“你们都退下吧。”
    李承乾以为自己的一套考试方法把李世民打击到了,所以就高高兴兴地退出了两仪殿。
    李承乾出了两仪殿坐车回到东宫左春坊,找人引着来丘神绩审问的地方,悄悄从后面进去,看见张行成只是坐在旁边观并不插手丘神绩审案,这才放下心来。
    不一会儿,丘神绩前面审问告一段落,一拍惊堂木下令把十几个人犯带下去,李承乾缓步从后走出来,丘神绩和张行成忙上前见礼。
    “平身!”李承乾淡不说一句就走到主位上坐下,然后转头问张成行道:“张卿家你们都审问出了什么?”
    张行成虽然已经是接任了门下高官官侍中是正经的宰相,但是在李承乾面前绝比不得原来的房玄龄魏征和现在的高仕廉他们硬气。
    见问忙低头道:“回太子殿下,臣来此只是奉命看看,都是由丘大人在审问。”
    李承乾闻言点点头,心道算你识相,便扭头看向丘神绩。
    丘神绩见李承乾看来面无表情地道:“回太子殿下,共抓来抢购民部粮店粮食六十五人,这六十五人共招出长安城东市五家哄抬粮价的大粮商,贸通粮行、吉庆粮行、盛丰粮行、五谷粮行、江南粮行,臣已经派人去抓这几家粮行的撑柜和老板了。”
    李承乾闻言面如严霜地道:“好!抓起来严加烤问,是谁让他们把粮价涨的这么高的?”
    虽然他让他小舅子传出从民部粮店里抢购低价粮食再高价卖出方法,但粮价这两天突然涨这么快,背后应该还有别的人。
    如果背后还有关中的世家的话,统统抓起来让他们引起共愤,李承乾就可以把阎立德请求关中降低佃租的奏疏拟票上呈了。
    李承乾看这里没事就转身回崇教殿,一进崇教殿就看见杜荷和薛大鼎正在等他。
    杜荷和薛大鼎一见李承乾慌忙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一边走一边摆手道:“二位卿家平身!”
    李承乾崇教殿里宝座上坐下,示意二人坐下说话。
    “太子殿下,薛大人看了现在开垦的地方,规划出几道河渠,只是有些地方要经过一些小山头,我们看了一下,至少需要三五年才能挖掘开通。”杜荷说着很为难,意思是说是不是不挖了。
    “山头挖不动?为什么不绕道呢?”李承乾觉得很奇怪。
    薛大鼎闻言忙上前一步道:“回太子殿下,臣是看了太子殿下原来规划开挖的沟渠灌溉不到的地方再规划开挖几条沟渠,如果绕道就跟太子殿下的原来开挖的沟渠重合了。”
    李承乾听了点点头,想一个问题道:“如果把你规划的水渠都挖通,能多灌溉多少田地?”
    “回太子殿下,这几条沟渠若能挖通龙首原那里至少能比现增加一倍上好水田,只是挖掘需要数年之功。”薛大鼎说着也有些犹豫。
    李承乾想了想道:“我明白了,你们先规划好河道怎么走就行了,至于怎么挖我来想办法。”
    “臣等造退。”薛大鼎和杜荷说着就退出去了。
    李承乾看着他走出去,便对老鬼道:“去传薛仁贵和裴行俭来。”
    吩咐完老鬼李承乾便低头写下了一**的配方和制作方法,**才是开山的神器,李承乾一直想把关中到蜀中的路修通了以后好收拾土蕃,这会儿刚好要用就把**造出来吧。
    不一会儿,薛仁贵和裴行俭来了李承乾把**的配方和制作方法交给他们,薛仁贵和裴行俭拿着手上纸看来看去不明所以,齐齐抬头看看向李承乾。
    “太子殿下您给我们这个做什么?”见李承乾一脸一莫测高深裴行俭忍不住问道。
    “这是**的制作方法,是一种神兵利器的,你们分工把这件事情办了,裴行俭你负责买材料制作。
    薛仁贵你负责保护制作此**的作坊,不得我允准不许人进出,所有作出来东西你找地方妥善保管,不见孤王的亲笔手谕不能动用一分一毫。”
    两人见李承乾说得郑重都忙郑重行礼,然后退出去办事。
    这里两人出去,那边太极宫的内会侍送来一道李世民的旨意,称李承乾平抑粮价有功,解除李承乾的禁足令。
    李承乾见了这份旨意心里十分高兴,暗看来李世民也是面冷心热,明明很喜欢自己的才华,却装出一副恨铁不钢的样子……
    东宫得了这道旨意都十分高兴,办起事来自然更起劲,通过前些天李义府在长安城造势,现在整个长安的百姓都知道李承乾派出官吏平反冤狱,而且不管这人有多大权势,只要是真的违反了唐律威害了百姓太子殿下都能把其绳之以法,于是长安城的百姓纷纷告状。
    一时间一些平日里在长安城为非作歹的关中世家和一些城狐社鼠地痞流氓是人人叫苦不迭,这些拼命往各处走各种关系希望能躲过这一劫,只是李承乾这次派出的都是以李义府为首寒门出身的人,还有就是像周晋那样的人考中科举几年得不到任职的人。
    这些人跟关世家那是没有一情面可讲的,所以一时间长安闹的怨声载道,暗中都有人喊出了‘官不聊生’这样的话。
    李世民对长安城的局势洞若观火,但是却对此一直不出声,他在等李承乾碰个头破血流明白过来,或者被这些人彻底打败失去一切。
    李世民想着这些心里暗叹:若是人聪明一点就可以为所欲为,那隋炀帝又怎么会身死国灭呢?
    感叹完以后李世民便放下此事不再多想,拿起桌上一奏疏,这是一份没有通尚书省和平章院的密奏。
    李世民打开一看心里顿时起了疑惑,这是于志宁写的密奏,里面说李承乾阴谋要把长孙无忌和他牵扯进李泰造反案子里。
    李世民看了心里疑惑不已,李泰给他的信他看了便没有让第二个人看过,而自从他得了李泰的信就在关注东宫审理李泰造反的事,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发现李承乾有陷害长孙无忌和于志宁做法啊?
    这于志宁怎么知道的这知清楚?
    还想那么多干什么就是她做的。'何欢淡淡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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