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人头虽多,慕容德妃等人却又是她私心里惹不起的,无他,皇上自己也是对这位生母暗暗存了诸多不满的,但凡王太后给了他的心肝肉们委屈受,皇帝总少不了来仁寿宫叨叨一场。
    而薛雯,倒不是说她就不得宠不要紧的,只是她清高骄傲,不是告状的性子,自然就叫王太后一下子挑中她这个“软柿子”来了······
    大事没有,王太后手里她吃过不少小亏。
    为此沈尧还曾抱怨过她,嫌她老实,更撺掇着让她也去告状,“倒不是真就让皇上替你撑腰,只是你告上一次是个威慑,无论如何,让那老太婆知道你也有这个本领,省以后多少事啊?”
    薛雯倒不是老实,只是“她长日无事,又是那样的脾性,不是我也是别人总要找个冤大头的,只当我是为父皇分忧罢”。
    ——昔日的豪言壮语犹在耳畔,薛雯换了身略略素淡了些的衣服,硬着头皮一路长吁短叹向东六宫去了。
    虽说是一千一百个不乐意,但她又不是会因这点子情绪而故意拖延的人,抄了条小道,很快就到了地方。
    仁寿宫中,倒是一派和谐欢欣的景象。
    院子里,最小的四公主薛霏带着一群宫女儿正踢毽子呢。
    见薛雯来了,几个小宫女纷纷缩手缩脚地垂首站好了,就连薛霏也忙收敛了些笑意,垂手叫了声“二皇姐”,薛雯心里正有事呢,无暇他顾,略显冷漠地点了点头,未作停留地先行进去了。
    薛霏胆子一向小,虽说薛雯什么都没有说,就为了这一眼,她左思右想···也不敢再玩儿了,使了眼色命众人收摊儿,低眉顺眼地也尾随着姐姐进了内殿。
    王太后正与她信重的魏嬷嬷说话,分明看见了,却只是头也不抬地挥了一下手示意薛雯稍坐,一副顾不上她的样子。
    薛雯也不计较,自个儿管自个儿闲适坐下。
    见那桌上摆了几样儿点心,还十分随心地挑选了离她手边儿最近的枸杞红豆糕尝了一个。
    本来是和王太后赌气呢,看谁比谁沉得住气,谁料一吃竟很适口!枸杞味淡不提,红豆味倒是很浓,放了极少极少的糖,一股子豆香味,糯糯的,也不是那等惯常的粉腻腻的口感。
    只是······在她的教养中,一向认为表现出重口腹之欲的样子是极其失礼的行为,甚至称得上丢人,故而只用了一个,就消停了,掏出帕子来细细擦着手。
    上首王太后却于此时,从鼻子里重重的哼出了一声,薛雯不解何故,只道自己从进门到现在并没有招惹她···便只当是没听见,仍旧四平八稳地坐着,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王太后大约是见不得她自在的,她正想着才刚送到她这儿的折子中最要紧的一件,刚刚有了些眉目正入神儿,太后便终于清了清嗓子,道:“明安呐,哀家今日请你来不为别的,实在是这没用的老婆子有事赖你,就是不知道,皇祖母还能不能支使得动你了?”
    这可是诛心之语,薛雯当下也不客气,茶碗一丢,一猛子弹起身来就老实不客气地给太后跪下了,恭敬伏身道:“皇祖母言重了,孙女不敢领。若是明安有什么做的不到的地方,您只管责罚。使皇祖母有忧心之事,都是明安的过失,万死不辞。”
    ——你堵我我也堵你,看谁能把谁噎死吧。
    太后果然被这句硬话给噎得不轻,连忙命魏嬷嬷把她搀起来,没好气儿道:“哼,你才是严重了!你哪会有什么过失?就是有,哀家也是断不敢提的!”
    薛雯一点儿也不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有来就有往,人魏嬷嬷刚站定,她扑通就又跪下了,团着手一丁点儿也看不出来是哪儿惶恐了地道:“皇祖母!明安惶恐。”
    本来嘛,递个台阶打个哈哈人家就下来了,她却是非又顶了一句,王太后被她这一手弄得干瞪眼儿了半天,气急败坏地忙又推魏嬷嬷——话都说不出来了。
    正好,这时一直没见到的惯与薛霏形影不离的薛雰恰此时,端着一碗黑药汁进来了,也算是打了个岔,一直缩在一边的薛霏这才敢好好喘一口气。
    王太后也面色稍缓道:“还是我雰儿乖巧,没累坏吧?快坐下,吃些点心。”说着眼神示意宫女,专把薛雯手边的那碟子枸杞红豆糕端了过来。
    里头的这场官司薛雰初来乍到可不知道,面色如常地谢过了赐点心的恩,忙笑道:“孙女不辛苦,为皇祖母熬药是孙女的本分。”
    这是个什么话?薛雯闻言不由蹙眉,倒不为别的,只是心里愈发怜惜这个皇妹。
    ——可见虽有皇后吩咐,伺候的人还是不够经心,才使堂堂的公主···气度不够还罢了,自轻胆怯到了这等地步,就是连寻常官宦人家的小姐,也断说不出这样小心的话来。
    另一头,王太后用过了补药,又以养身茶漱过了口,一套流程过后,再要黑脸也有些后继无力。
    且说也是说不过,索性也不与她再啰嗦,干脆不再绕弯地直言道:“咳,其实也没别的,只是下月乃是哀家的千秋,如今你与德妃管着宫务,德妃事忙,哀家有事也只好寻你了。”
    ——前言说王家无人提拔,倒也不是说就真一个人没有“绝户”了,只是说没有叫得出口、能支应门庭的人物罢了,如今太后的寿辰在即,老人家了,总是舍不下这些个牵绊,便着人左挑右选,遍翻谱系,到底还是寻出了一位远方的娘家侄儿来。
    太后含笑道:“贲元如今亦有了出息,身上也有功名的,到底是哀家的好日子,若是一个王家人也没有,到底哀家这脸上也不好看的。你既理事,便替哀家将贲元安排在前头——他既然有才力,正好也在皇帝面前露露脸,若能为皇帝办差,也是他的造化了。”
    薛雯心里一哂,心想,“忘本源”,太后的这位亲侄儿可真是起了个好名字···您老也真是敢开口,轻飘飘的一句话,安排在前头?我是让他与阁臣同坐,还是让他与大将同席啊?
    心里话,面上却是不露声色,沉思片刻道:“皇祖母的话自然有理,既如此,不如让小王大人与皇兄和我等同坐,虽非首席,是亲近的意味,皇祖母以为如何?”
    话说的好听,可没打什么好主意——王贲元不过一同进士,连个官身也没混上,又是小门户出身,王家早已不够看了的,让他与他们这些凤子龙孙坐一处?反正如坐针毡的肯定不会是他们······
    她此举心怀“险恶”,然而王太后哪里想那么多?一听,这样更好!便矜持点了点头,算是满意了,还不死心地不轻不重刺了她两句,才摆摆手让她自己去忙了。
    她老人家满意了,薛雯却还不算完事······
    果然,打仁寿宫出来才走出没几步,坤宁宫就来请人了。
    胡皇后自然是关心她心目中自己这个实心眼儿的傻闺女呢,问太后寻她何事的,薛雯一一回禀了,皇后便失笑道:“促狭鬼,你又何苦捉弄人呢?”
    知道母后并非是真心责怪,薛雯装模作样地“嘿嘿”一笑,皇后也就不再多计较了,转而叹道:“母后确实···待你严苛了些,也罢了。只是到时席上可莫再做多余的事了,那王贲元若是实在不上台盘,你也许出头周全,方是你的身份和气度,知道了吗?”
    薛雯忙应“是”。
    昨日才瞧着皇后好些了的,坐着与人说了那许久的话也不见如何,今儿却是又差了些,薛雯隐隐忧心,却不愿做出悲痛之态,绞尽脑汁想着话题,提起了刚刚仁寿宫中三公主薛雰的事来。
    皇后听了半晌,也跟着叹气,怒其不争道:“这孩子···怎么这么怯弱?要是这样,倒是日后的婚事不好选了。啧,你倒别看你大皇姐,她面儿上也是一副好欺负的木头相,却是个心里有主意的,本宫才做主替她定了李家。当时定准了以后,德安和恭安还巴巴儿地跑到我这儿来蹦跶呢——却哪里知道,什么锅配什么盖,真要是把这亲事给了她姊妹俩···哼,被李家吃了也不知道。”
    母后这一提,薛雯这才又想起诚安公主身边的宫女茉儿的事来,暗暗记在心里,又一心二用地附和了皇后几句。
    皇后又嘱咐道:“你是当姐姐的,以后经心吧。她们的生母是那个样子,旁人也自然是指望不上的。”
    到底是未出阁的小女孩儿,薛雯微微脸热,笑道:“这也···哪有儿臣操心的道理?自有您这个嫡母操心。”
    皇后提了提嘴角,淡然道:“却不知道到了她们那时候,上头的嫡母是副怎样的脾性了。”
    !
    薛雯心中登时一恸,徒劳张了张嘴,却哪里还说得出话来,不由垂头强忍泪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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