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与余家向来联系频繁,许多余家人都认得窦初。
    宣王原以为窦初应该在吴王那里,所有的暗中调查都在往吴王那边招呼,连吴王妃前些时日买珍珠上当被骗了不少银子的事都被挖了出来,但对窦初的下落,毫无头绪。
    原来窦初不在吴王那边,而是在高君府家中。
    宣王惊出一身冷汗,彻夜难眠,好不容易挨到第二天清早,入宫去找云妃。
    云妃沉默良久,才对萧焕名道:“你觉得,如果高君府与吴王有勾结,陛下会没有察觉?”
    萧焕名松了口气:“不会,父皇何等精明,萧柔的把戏逃不过他的眼睛。”
    云妃又道:“陛下和高相,去九羽山见的究竟是什么人,打听到了吗?”
    “没有,父皇身边的人嘴都严实,什么都问不出来,我们的人将九羽山附近年纪与父皇差不多的名士都查了一遍,与萧柔所说相符,善于理财的人虽有,可他们跟父皇早年有什么故交,难已查实,只是事出仓促,查得不仔细,母妃在父皇身边多年,不知母妃知道些什么?”
    云妃道:“我也不知,但是有件事你想想,去见什么理财圣手,是萧柔的一面之词,窦初在高君府家中,也不意味着高君府支持吴王,也许窦初一开始就没打算投靠吴王,而是想投靠陛下。”
    萧焕名惊道:“父皇难道想跟吴王一起对付我们?”
    云妃冷笑道:“你父皇什么事做不出?”
    萧焕名沮丧道:“我还以为,父皇是向着我的。”
    云妃安慰道:“你想的没错,只不过你的父皇更在意自己的威权,顾大将军倒了,不方便陛下维持平衡,所以他才想对你动手,目标也未必一定是你的岳父,不过是要铲除你的羽翼罢了。”
    “我们该怎么办?”
    云妃最担心的,就是窦初知道了沈家准备开采金矿的事,一旦这件事被陛下知晓,难免要出意外,沈家在金矿上已经投入了太多,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虽然沈家在金矿一事上防着窦初,但窦初心机颇深,谁知他都探听到了什么。
    “杀了窦初。”
    萧焕名吓了一跳:“母妃,窦初在高君府家中,杀了他,相当于跟父皇作对啊!”
    “没办法,”云妃咬牙道:“不杀他太危险,等窦初死了,就说他与沈欣偷情,害得沈欣身死,沈家不得不杀他为沈欣讨个公道,也给陛下一个台阶下。”
    “可是,沈欣怎么死的,我们还没查呢。”
    “无妨,世人更喜欢听闺房秘事,哪管真相,陛下只要能下台就够了。”
    萧焕名觉得不妥,但他也知道金矿的事,沈家为了支持他登上帝位,出力极多,这个时候阻止沈家敛财是不明智的。
    见儿子没有反对,云妃也松了口气,沈家家主越发昏聩贪婪,但沈家毕竟还是他们母子最大的助力,不能置之不理。
    按住萧焕名的手,云妃有些凄然道:“名儿,我们母子可依靠的人也不多,你不要怪母妃。”
    萧焕名连忙道:“母妃不要说这些,儿子都明白。”
    话说得干巴巴,云妃却无可奈何。
    这些事情,李怡当然不能全打听到,只是从丁影处获知萧焕名入宫,又知道余尚书家中奴仆已经发现了窦初。
    总之,昨夜的建淮城是个热闹的夜晚,起源在九羽山脚的竹林,只不过大家都忘了萧焕昭和李元曾经去过。
    “知道了,”萧焕昭道:“叫蔡安来。”
    “是。”
    萧焕昭嘱咐蔡安通知蔡家,想办法保护窦初,蔡安立刻应下,脸上却有犹豫之色。
    “怎么了?”萧焕昭问道。
    “殿下,属下有一事不明。”
    “问吧。”
    “蔡家保护窦初不难,可沈家一旦查到是我们做的,我们该怎么解释?”
    “无须解释,蔡家跟沈家作对,有什么好解释的?”
    蔡安释然道:“原来是这样,是我糊涂了。”
    又过了两日,蔡安来回禀,前一日晚上有刺客潜入高君府的府邸刺杀窦初,高君府的府邸的护卫没有觉察,就待刺客即将得手的时候,有一拨人自暗处冲出,出其不意,将几个刺客杀得措手不及,几个回合就将刺客生擒。
    被生擒的刺客即刻就被送入了大理寺,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一来,不知多少人心慌得无法入眠。”
    萧焕昭看着蔡安笑得像个小狐狸,心想等这个小屁孩长大了,说不定有多祸害呢。
    李怡补充,这些天建淮城乱成一团,宣王平时去皇帝的书房像去自家书房一般,可最近几日,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
    不过宣王不是近期建淮城里最受瞩目的皇子,前几日传出,吴王妃买珍珠被骗一事不实,其实是吴王派人给吴王妃买狐皮大氅,谁知被几个北地商人骗了,买的是次品,吴王恼怒之余,想着吴王妃反正许多东西都是买了不用,放着白白腐坏,送出去也许可以蒙混过关,于是将错就错,照样送给了吴王妃。
    然后立刻就被发现了。
    当夜吴王府鸡飞狗跳锣鼓喧天。
    许多传话的人都信誓旦旦,声称传闻绝不会错,吴王脖子上的那道爪痕就是证明。
    午后李元来襄王府上闲逛,转了一圈道:“你打算养几窝兔子么,杂草都不除。”
    萧焕昭问道:“吴王家里的事是真的么?你干的?”
    李元不屑道:“事情应该是真的,传的绘声绘色,不过我可没那个闲工夫,是宇文施手下的几个商人干的,他们跟宁国作了几笔生意,又随我来到了梁国,后来跟我分开,大约是碰上了吴王这个冤大头。”
    萧焕昭笑道:“你呢?最近忙不忙?高小姐又找你了吗?”
    李元瞄了一眼在旁边吃着蜜瓜安静的看着他们的李怀兮:“有太多热闹看,高小姐哪里想得起我?”
    “吴王府的热闹跟我们可没关系。”
    “除了这个,宣王府的热闹不是你的手笔?你们两个倒是云淡风轻的,偷偷吃好吃的。”
    李怀兮伸手将冰上镇着的一碗蜜瓜递给李元:“这个是我给小胖留的,一会儿等小肉球锤你吧。”
    “怕什么,我跑的快。”
    又过了十几日,轻功小成,李怀兮总算不需要涂药膏了。一日醒过来,李怀兮只觉得全身的懒筋都在发作,赖在被子里不肯出来,萧焕昭去拉她,她就用被子将自己扣起来,道:“我病了,不能起床!”
    然后还很没有诚意的在被子底下抖了两下。
    萧焕昭坐在床边:“行啊,你跟我耍赖,那我叫公孙羽来叫你。”
    被子下面的人抖得更厉害了,小声道:“我好久没休息了,闷在家里好无聊啊。”
    萧焕昭笑着拍拍被子:“好,要是你能马上起来吃早饭,我陪你去九羽山玩一天好不好?”
    李怀兮高兴得掀起了被子:“真的?”
    萧焕昭望着她,嘴角含笑:“还不快点?”
    “知道。”李怀兮环上萧焕昭的脖子亲了他一口,就飞奔下床去洗漱。
    因为要爬山,所以李怀兮穿了男装,萧焕昭带了她和蔡安,还有公孙弈,带上四五个侍卫,轻车简从,往九羽山而去。
    萧焕昭带着李怀兮从建淮城北门出城,正值初秋,天气凉爽,清晨刚下过一场雨,山上游人不多。
    萧焕昭等人从九羽山北坡往山上走,九羽山山势平缓,浓郁的绿色自山顶蔓延下来,山脚下,就是平湖,湖面有几艘游船,远远的自船上飘来几缕丝竹声,空灵悠扬。
    只是现在是白天,若是到了晚间,湖边点起花灯,湖面上的船只才会慢慢的多起来,到时会有斗舞诗会等活动。
    九羽山不算高,就是台阶有些湿滑,两个人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蔡安,李怀兮望着山下的湖面,心想要是到了晚上,应该会很热闹。李怀兮有些好奇,想去看看,但是花船上女子众多,萧焕昭要是去了,只怕场面会有些混乱,这人包袱又重,要给他粘一脸胡子只怕是个妄想,胡子要怎么粘呢?是大胡子比较好玩,还是长须更有意思?
    萧焕昭见李怀兮的神色,就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怕她分神摔倒,就拉着李怀兮的手,将她从狂奔的思绪中拽了回来。
    萧焕昭指着一处凉亭道:“这里就是清凉亭。”
    李怀兮抬眼望去,清凉亭坐落在山顶的一处断崖之上,亭子不大,亭中有一石桌,石桌边有四个石凳,石材边缘已经磨得圆润发亮,并无花纹雕饰,显得十分古朴。只有亭顶的飞檐挺拔飞扬,自有一股傲然之气,倒与此亭的赫赫盛名相符。
    亭子在九羽山上,常有人来,倒也没有尘灰,萧焕昭坐下,对李怀兮道:“四十年前的沧江大战,顾治的父亲顾溪,就是在这里定下破敌大计。”
    李怀兮拄着下巴道:“你说,要是顾溪能活到二十年前,遇上了曲义诚,不知他们谁胜谁负?”
    萧焕昭严肃道:“战争的胜负,哪里是仅靠双方的将领来决定的,战役只是整个战略布局的一部分。”
    “我知道,要是这两个人打架,在正式交手之前,不知道暗中都已经较量过几轮了,只不过,”李怀兮附在萧焕昭耳边轻声道:“大梁虽富,顾溪掣肘却多。”
    萧焕昭瞪着李怀兮:“大胆。”
    李怀兮一脸无辜:“事实如此啊。”
    萧焕昭无奈道:“你说的不错,只是。。。”
    他话未说完,只听得亭外的蔡安大声道:“见过吴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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