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兮站在萧焕昭身后,对沈欣的反应不禁有些感叹,沈欣在宁国的时候处境窘迫,一直没有机会发挥,现在回到梁国,有了沈家力量的支持,脑子还是能用的。
    在场的众人听了沈欣的话,也觉得很有道理,毕竟往死里坑自己丈夫的妇人太罕见了。
    萧焕昭道:“程夫人的质疑很有道理,我是听到有人偷偷运送铁矿给周国,才深夜查访,现在所见,被抓的竟然是程家的船队,我也很奇怪,程家主要的生意都在梁国,且已经延绵几代人了,通敌周国,能得到什么好处?”
    众人迷惑的目光又都投向了程至。
    程至原本以为事情败露,死定了,但见沈欣一番说辞,还有翻盘的希望,更加不肯说一个字。
    沈欣见程至不说话,得意道:“襄王身份尊贵,但我们沈家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小门小户,可以随意陷害污蔑,襄王打错了主意。”
    听到小门小户几个字,程至脸上的肌肉明显抽搐了一下,只是咬紧牙关,没有出声。
    萧焕昭道:“所以程夫人的意思,是我为了立功,故意陷害程家的船队,污蔑他们通敌吗?”
    沈欣昂首道:“正是。”
    萧焕昭又道:“可是常朋说,是沈家的人告诉他消息,他才来查的。”
    沈欣冷笑道:“常朋是亦州城的军官,也是你的下属,还不是听你调遣?”
    萧焕昭道:“那你又怎么解释,江召提前告知船队的护卫,叫他们暗藏武器?程家商会的管事郭坤刺杀巡查官兵?”
    沈欣语塞,过了半日方道:“他们都是受你指使!”
    萧焕昭笑笑:“他们都是程家的人,也会受我指使吗?”
    不待沈欣说话,萧焕昭又道:“程家船队暗藏武器,郭坤刺杀官军,最大的可能,就是程家真的通敌。”
    萧焕昭话音一落,在场的人都有些心悸,但摄于萧焕昭身后如林的弓箭手,都不敢轻举妄动。
    几艘船飘在漆黑的江面上,阴沉的夜色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江召等众人均觉得胸口压抑得厉害,心中惶惑,竟不知生路在何处。
    萧焕昭对站在一边,一直没有出声的丁恪道:“去将船舱里的货物搬出来。”
    立刻就有侍卫走下船底,搬了几个沉重的大箱子上来。
    在场的大多数人,包括江召和常朋,都将心提了起来。
    如果箱中装的是铁矿石,那么在场的程家船队和商会的人,就全脱不了干系,不光是自己性命不保,甚至会连累家人,最好的结果,也要被流放到南方的烟瘴之地。
    丁恪命侍卫将木条钉得严实的箱子劈开,里面滚出了许多石头。
    众人不知铁矿石与普通的石头有什么区别,只见到那么多石头,心里更慌了,更有人想,如果襄王想陷害他们,只要认定这些是铁矿石,在江面上杀光他们,他们哪有机会伸冤?
    果然立刻就有两名工匠上前验看,他们验看得很仔细,每块石头都又摸又敲,等到几只箱子一一验过,已是天色渐明,江面上的雾气将众人的衣服都浸得湿了,可是仍是无人敢动,直到两名工匠站起身,向萧焕昭禀道:“禀殿下,都是普通的石头。”
    沈欣立刻朗声道:“殿下,你想立功,不惜陷害我沈家,如今事情败露,你还不肯认账吗?”
    沈欣以为自己已经占据了上风,可在场的其他人可没这么想,不管是船队的人,还是郭坤带来的几个商会的伙计,他们都是经常出门做生意,见识颇广之人,不少人都看出事情的不妥之处。
    验看的工匠是萧焕昭带来的,如果襄王有心陷害他们,怎么会让工匠说实话?
    还有,江召的船队为什么运送这样一批货物?一大批毫无价值的石头,被严密的封在木条箱子里?这就太蹊跷了,还有人想起,这些箱子都是小老板程至在前一日夜晚悄悄命人般到船上的,如果萧焕昭想陷害沈家,总不能跟沈家的女婿,程家的小老板勾结吧?
    而常朋的下属也清楚常朋一直是沈存厚的心腹下属,应该不会跟襄王有勾结才对。
    见自己说的话没有取得效果,沈欣不禁恼道:“你们都傻了吗?襄王这样陷害你们,你们都不在乎吗?”
    萧焕昭没有理会沈欣,而是命身后的公孙弈又带一人上来,对程至道:“这个是不是沈家人?”
    那是一名矮小的中年男子,神色萎靡,胸口上裹着白布,像是受了重伤。
    萧焕昭对程至道:“你可认识此人?”
    程至认出那人是沈家的一个小管事,沈欣平时就用此人与外界联系,但他决定还是装糊涂,连连摇头:“不认识。”
    另一边的常朋道:“我认识!他是沈存厚家里的管事,给我消息,说程家船队给周国运武器的人就是他!”
    沈欣脸色灰白,她派家里的管事给常朋消息,事后派人去杀那名管事灭口,明明管事已经死了,怎么回出现在这里?
    萧焕昭道:“我的下属在一处小巷中发现了这名沈家的管事,当时他被人砍中两刀,奄奄一息,花费了很大力气,才救回性命。”
    那名沈家的管事指着沈欣道:“殿下,就是她,命我告诉常将军,说有人偷偷运送铁矿石到周国,请常将军前去盘查。”
    沈欣怒道:“胡说,你是何人!敢污蔑沈家的人?”
    沈家的管事冷笑道:“我为沈将军办事多年,亦州城里认识我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小姐想否认,只怕做不到。”
    萧焕昭道:“程夫人还要狡辩吗?此事已经分明,程夫人先派这名管事给常朋送消息,说有人在此地为周国运送铁矿石,又给程至消息,说有人要劫持船只,所以江召才命船上的护卫身上暗藏武器,又装上石头假冒货物,想迷惑盗匪,最后再叫郭坤刺杀常朋,常朋一死,江召船上的护卫和官兵之间,八成要拼个你死我活,等到我与丁恪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再核实船上的货物,发现并不是铁矿石,程家也没有通敌。”
    “这样一来,程家虽未通敌,却有杀官的罪名,沈家小姐可以摆脱自己不喜欢的夫君,沈家也可以借机说我陷害程家谋求立功,还能顺手除掉丁恪将军,叫沈存厚回到亦州城掌权,真是打的好主意。”
    萧焕昭把事情说的清楚,沈欣知道自己再无辩驳的余地,脸色发白,只能勉强站立,维持住风度,心中仍存一丝指望。
    在她身边的程至没想到萧焕昭肯替他掩饰,心里五味杂陈。
    在场的诸人也明白了沈欣的布置,心里恨极,沈家与襄王的朝堂争斗,完全不把他们这些小人物的性命放在眼中,连蝼蚁都不如,就是他们用来击倒对手的石头罢了。
    沈欣是沈家的女儿,沈家的女儿向来尊贵,尤其还出了一个最受今上宠爱的云妃,襄王被算计,怎能善罢甘休?他未必敢报复沈欣,那程家呢?怎能轻轻放过?
    没想到萧焕昭指着洒落在甲板上的石头道:“通敌一事,已经查清,程家船队的人没有给周国运送铁矿石,此事揭过;杀官一事,是郭坤所为,将此人交给丁将军审问,暂与他人无干;沈欣,杀。”
    在场的诸人听见萧焕昭没有追究,虽然意外,也都松了口气,但萧焕昭下令杀掉沈家的人,使现场的气氛又陡然紧张了起来。
    沈欣想不到萧焕昭真的敢杀她,听了萧焕昭的命令,立刻叫道:“你敢?”
    沈欣吓得身躯发抖,但她仍存着希望,躲在程至身后。
    萧焕昭没有急于命侍卫杀掉沈欣,李怀兮心里一动,沈欣很聪明,如果萧焕昭没有窦初的消息,先行得知程至与沈欣的婚事,想识破沈欣并不容易,可见沈欣的计划并没有太大的错漏,那么沈欣应该还有一招后手。
    按照沈欣的计划,萧焕昭和丁恪来得比常朋要晚上两个时辰,常朋和郭坤应该已经拼到了两败俱伤,萧焕昭来后,一旦发现了冒充铁矿石的石头,很可能就会识破沈欣的陷阱,如果他们就此毁尸灭迹,沈欣的布置就全白费了。
    所以萧焕昭在等,沈欣的后手是什么?
    他们没有等太久,沈欣躲在程至身后,程至厌恶的揪住她的衣襟:“滚开!”
    沈欣被摔倒在地上,对着程至冷笑:“你不要得意!”
    除了郭坤,所有人都觉得出了一口恶气,痛快。
    可是尽管在场众人都恨透了沈欣,可萧焕昭的人不动手,他们是不敢杀掉沈欣的,沈欣艰难的从地上站起,顾不得被摔得疼痛的膝盖,昂起头道:“襄王殿下,你若杀了我,就不怕沈家找你算账吗?”
    “他不敢!”
    一艘大船飞速驶近,大船上跳下名男子冲上大船,急急的拨开人群,跑到沈欣身边将她扶起,他身后还带着数百名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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