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兮才想起今天是大年夜,她离开小山村里的家,已经有一年之久了。
    陈凌一边刷刷刷的将几盘菜肴摆上了桌子,有鱼有肉,一边开心道:“李威和江旭那两个笨球被关在庄子地下,我刚才给他们送了两壶酒,直接给他们吓哭了。”
    “你不要太放松了。”
    “切,我刀随身带着呢,还有兄长给的珠子,你呢?萧焕昭给你银子了吗?”
    “哦,原先以为我能住在你的府上,吃吃喝喝晒太阳,要是没有其他命令,我就什么事都不用做,可以过几天咸鱼的好日子,因为无事,所以公子只给了我一包零花钱,”李怀兮打开身上一个钱袋,露出里面小巧的金锭银锭:“苏东相还给了我一包金叶子。”李怀兮在心里算算,这些金子加起来价值也不小了,就是背在身上怪沉的,要是在苏东相那里换成珠子比较轻,但是花起来不方便,换成银票也不行,遇上落水的情况,就变成废纸了,还是沉着吧。
    将钱袋收在怀里,再望着窗外的大雪,李怀兮有些恍惚,上一次这样在雪夜喝酒,还是在萧焕昭的身边,如今,不知萧焕昭身在何处。
    建淮,萧焕昭已在大年夜的前一日上午赶到了建淮宫中,梁国皇帝萧东甫看着这个跪在阶下的儿子,十几年未见,当年的小孩子已经长大了,很像当年的淑妃,然而淑妃美艳,萧焕昭俊朗,两人都是好看的不似凡人,摄人心魄。
    然而萧东甫绝不会被萧焕昭俊美的外貌所惑,他永远记得自己的这个儿子是因为什么五岁就被送到了蜀国,所以面对萧焕昭,他也只是冷冷道:“你好大的本事,居然敢勾引宁国的欧阳珊,妄图借欧阳瓒的势,回到建淮么?”
    萧焕昭低头道:“儿臣不敢,欧阳珊跋扈暴虐,实非良配,儿臣在宁国,欧阳珊的恶劣行径听闻多矣,此事都是欧阳珊一厢情愿,误传而已,儿臣宁愿一生孤苦,也不想娶得此人,请父皇明鉴。”
    萧东甫以为萧焕昭定会巧舌如簧争辩一番,好迎娶欧阳珊,也准备好了不少斥责萧焕昭的草稿,但没想到萧焕昭态度如此决绝,此刻竟有扑了个空的感觉,一时有些发懵,不知道该怎么责骂萧焕昭。
    过了许久,萧东甫才道:“你持身不正,才惹得此事,还要连累你的幼弟替你去宁国为质,你作何话说?”
    萧焕昭叩首道:“此乃儿臣之过,请父皇责罚。”
    萧东甫冷哼一声,没有理会萧焕昭,离开了大殿。
    萧焕昭便在大殿之中,一直跪倒了傍晚,才得到萧东甫的命令,命他去见淑妃。
    萧焕昭得了萧东甫允准,方能入宫去见淑妃,萧东甫派了一队内侍随行。按照梁国的规制,萧焕昭是成年的皇子,不能随意进入内宫,但是按照梁国后宫的规矩,淑妃位份尊贵,只要她想见儿子,向皇后那里知会一声,随时都可以招萧焕昭入宫。
    只不过萧焕昭自小就在外做质子,淑妃也没有机会招他入宫,萧焕昭回来后在萧东甫处受罚,淑妃也不敢轻易使用这份特权。所以这一次还是萧东甫下令,萧焕昭才能再次回到梁国的皇宫之中。
    与幼时的记忆相比,宫中的景致与之前并无太多不同,只是淑妃所在的宫室比之前稍显旧了一些,看来淑妃这些年来,确实不受宠,只是对于并不太机灵的淑妃而言,不受宠,实在是件好事。
    淑妃虽已年逾四十,可毕竟是绝顶美人,昔年风采,并未减弱几分,自打知道了萧焕昭即将入宫的消息,她就站在自己的宫门口遥望等待。等到萧焕昭出现的时候,她已是等得望穿秋水,连忙扑上去看,自己的儿子十几年未见,走的时候还是个小娃娃,回来时,已经长得如此高大,淑妃心中酸楚,不禁抱住儿子,泪落如雨。
    萧焕昭见母妃如此,心中也很是感动,对淑妃柔声安慰。
    淑妃拉着萧焕昭往室内走去,边走边道:“我这里有好多东西,都是宁国的凤隆公主欧阳珊送的,你看看,有什么喜欢的都可以拿走,还有,凤隆公主身份尊贵,我回些什么礼物好?我犹豫了很久,也不知道公主喜欢什么。”
    萧焕昭一阵头晕,道:“母妃,我不喜欢欧阳珊,你把她的东西都退回去吧。”
    淑妃赶紧道:“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你顾忌多,可婚姻大事,母妃无论如何不能坐视不理,一定会替你争取的。”
    萧焕昭按住淑妃的肩膀,正色道:“母妃,我厌恶欧阳珊,根本不想娶她,也不想听到她的消息,更不想收她的东西,你不要替我擅作主张。”
    淑妃心中全是迷惘:“那欧阳珊身份尊贵,听说十分有才学,又是宁国出名的美人,你肯定是见过的,你为何不喜欢?”
    萧焕昭道:“徒有皮囊而已,母妃,那欧阳珊十分跋扈,也必然不会尊重你,此事你以后不要再想。”
    淑妃道:“欧阳珊不好看吗?我一直听说,欧阳珊是宁国第一美人,和我年轻的时候一般。”
    萧焕昭叹气:“母妃,你听我说,欧阳珊确实是美人,但绝不是我喜欢的,我也绝不会娶。”
    淑妃有些不快:“你这孩子,凤隆公主既有身份又有容貌,你都不喜欢,你还想要个什么样的,你可不小了,吴王宣王可都给陛下生了好几个小皇孙了。”
    萧焕昭笑道:“母妃急什么,将来我会娶一个最好的女子给你当儿媳,必不叫你失望。”
    淑妃白了萧焕昭一眼,恼道:“你休要欺骗母妃,最多到明年,我也要抱皇孙的。”
    萧焕昭忍着笑:“好,好。”
    母子俩多年来第一次见面,就小吵了一番,总算是没有不欢而散。萧焕昭夜晚出了内宫,宫外襄王府尚未建府,只得暂时住在皇子们读书的外书房。而当晚皇帝萧东甫意外的来到了淑妃宫中,淑妃哭诉不休,什么昭儿年纪轻不懂事,小孩子犯倔,连凤隆公主欧阳珊这样的好姻缘都要往外推,一定是长年不在母妃身边,缺乏母妃的教导,云云,萧东甫也扛不住,半夜借口有政事,跑了。
    回到自己宫中,萧东甫的内侍常信禀报了萧焕昭在来建淮路上的情形,萧焕昭在船上十分老实,一直呆在自己舱中,只是在路过江城港时,将一个侍女交给了晋国的豫王陈凌。
    萧东甫问道:“什么侍女?”
    常信回道:“据查,是沧洲李氏旁支李生的独女,因为李生死得早,性情又豪放不羁,所以并未将女儿的事知会族中。前几年淑妃给襄王殿下送了不少女子过去,有不少是身份底细都没查清楚的,淑妃也只是看过一眼,只挑了些容貌美丽的,尽管襄王殿下将大部分都给送了回来,可也是留下了几个的。这个女子名叫李怀兮,应该就是这群女子中的一个。”
    萧东甫知道淑妃给萧焕昭送女人的事,反正都不是什么高贵人家的女孩,他也懒得管。
    据常信所报,沧洲李氏是望族不假,可李生只是旁支,且不受待见,就算李怀兮入了族谱,身份也不算显赫,于萧焕昭并无太大助力。在来建淮的船上,萧焕昭与那女子日夜同食同宿,一刻也不肯分离,且在路过江城时,将那女子交给陈凌照顾,说是自己朝不保夕,不敢连累她。在宁国中时,欧阳珊也只在前一年的年夜宴见过萧焕昭一次,还有在萧焕昭的住处门口被欧阳珊堵过一次。欧阳珊屡次请萧焕昭赏花狩猎,都被拒绝了,常信遣人在宁国多方打听,确定萧焕昭未与欧阳珊私下见过面,欧阳珊也因此脾气越来越大,几乎将宁国皇宫闹了个天翻地覆。
    常信调查的内容,与萧东甫派人在邺城所查访的,倒也无甚区别。
    萧东甫冷笑:“他倒是专情。”
    常信应道:“可不是嘛,听说这个豫王殿下很是风流,将心爱的侍女送给他,这难道不是将羊肉送到老虎嘴里去?除非是襄王对那个李姑娘,腻了。”
    萧东甫听了,心里却是松了松,常信只是内侍,有些事是不懂的,以陈凌的身份,只要他想,身边哪里会缺少美貌女子,既然是萧焕昭反复叮嘱,要陈凌保护的女人,陈凌怎么会动?而且,要是萧焕昭在回到建淮之前,先将李怀兮打发走,是为了与欧阳珊的婚事方便,那在他与淑妃面前,就不会如此直白的拒绝,看来萧焕昭是真的不想娶欧阳珊,而且对沧洲的那个李姑娘很上心,不舍得将她卷入建淮的漩涡里。
    萧焕昭住在外书房,在垂下的重重帷幔后,和衣坐了一夜,窗外甲士巡逻时盔甲摩擦的沙沙声轻微而又清晰。一直到了第二日晚间,才有一名内侍来传话,命萧焕昭暂去梅山离宫居住,不许耽搁,连夜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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