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昆回到营中,想起刚才被萧焕昭杀尽威风,越想越生气,可林家确实一直身处北方,远离邺城中枢,没有欧阳路的母族簇拥在欧阳瓒周围那般方便,所以行事远不及李家的人那样跋扈,还是有些顾忌。
    所以到了第二天一早,林昆就派人送来了一辆马车,马车很简朴,但是内部很宽敞,可以躺下两个人。
    萧焕昭和李怀兮坐在马车里,萧铎接着给她讲史,今日的课讲完,李怀兮叹道:“我可算是学得差不多了,可见光是自己看书,效率太差,还是要有好师傅讲解。”
    萧焕昭嘲讽道:“你自己看书?你总算知道自己不成了?看半页开始打瞌睡,看一页能睡一天。”
    李怀兮也怒从心起:“睡?睡一天?我打个瞌睡,你就能叫我站风口上喊,公孙羽是大笨蛋?你知道我喊的时候心里有多慌吗?还有,我什么时候睡一天了,哪有这好事?”
    萧焕昭笑起来:“那回公孙羽怎么惩罚你来着?”
    李怀兮回忆起在蒙山的时候,站在萧焕昭院子外的墙头上喊了两嗓子,路过的人不少,可没有人瞧她,全都是紧绷面皮,一脸茫然,恨不得在额头上写几个大字:我聋了。
    至于公孙羽是怎么惩罚她的,李怀兮打了个哆嗦,她才不上套,她记不清了,公孙羽就在马车外面骑马,车里面说什么都能听得见:“没有!师父对我好极了,不舍得罚我。”
    萧焕昭笑着捏她的鼻尖:“狡诈。”
    马车外,公孙羽赶着马车,心道:“总算你还知道尊敬师父。”
    李怡正在教聂清骑马,可是聂清有些害怕,李怡也不好勉强,就叫她坐在马背上适应,李怡在另一匹马上替她牵着缰绳,缓缓而行。
    在路上走了十几天,碰上了来迎接萧焕昭的公孙弈,公孙弈带了侍卫和营帐,至此,李怀兮总算不需要接着住乡下的客栈了。她已经咬了一身的包,萧焕昭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甚至脸上都被咬了两个包,每个包都有黄豆大小,嫣红点点,被李怀兮好一通嘲笑。
    晚饭时分,李怀兮问起:“公子是打算回邺城,还是蒙山?”
    “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先去邺城。”
    “嗯。”
    李怀兮想着应该是陈琰还在北地,商会的事情,有些需要萧焕昭亲自处理。
    果然萧焕昭跟她道:“小如的伤应该已经养好了,叫她白天去商会跑腿,给我当联络人,等事情结束,我再还给你。”
    李怀兮眨眨眼睛,调皮道:“公子在向我借人吗?”
    “嗯?”
    见萧焕昭板起脸,李怀兮立刻道:“公子想借多久都可以。”
    他们一路缓缓而行,等到回到邺城的时候,已经是深秋了,
    小如偷着跑了一次商会,带回了陈琰的信。
    劫持欧阳栩的,是北地霜狼部的一个小分支,首领叫宇文施,这个部族世代居住在霜狼部控制范围的最北边区域,那里没有河流山脉,水草贫瘠,部族生存艰难,所以才会不惜长途跋涉去袭击欧阳栩。
    萧焕昭放下信道:“陈琰说,宇文施为人慷慨豪义,就是身体已有些老迈,但他的独子也很聪明,可以跟他们做生意。”
    李怀兮拿出地图看了看:“有些远啊,跟他们做生意真的可以赚银子吗?”
    “确实远了些,不过陈琰应该是和他们相处的不错,以后生意怎么做,叫陈琰自己决定。”
    因为萧焕昭暂时住在邺城,所以原本居住在蒙山的人也来了一部分,飞雪煮茶手艺绝佳,离开她久了,连李怀兮都惦记她了。
    萧焕昭更是举着茶杯问李怀兮:“知道自己差在哪吗?”
    李怀兮咬牙道:“手艺要多练,公子平时要喝我煮的茶吗?”
    “算了,喝你煮的茶会头晕,还不如喝水。”
    两人正拌着嘴,听见屋外飞雪轻声道:“聂姑娘,公子正在处理事务,你不要打扰。”
    聂清轻柔的声音响起:“姐姐,我就是看着天气凉了,炖了点甜汤,想给公子补身体。”
    飞雪劝道:“聂姑娘,公子的饮食自有厨房来做,你不用管,平时跟着李怡姐姐读书就行了。”
    聂清对读书没什么兴趣,李怡给了她拿了几本杂记,她都不喜欢,反而愿意去厨下帮忙。
    小胖也喜欢往厨房跑,聂清比她还小一岁,小胖终于当了把姐姐,也很愿意照顾聂清。但是小胖关心的是想方设法找材料做给自己吃,聂清则是想做给萧焕昭吃,所以两个人反而相处不到一起去。
    见飞雪不肯叫她进书房,聂清只好捧着手中的炖盅离开,李怀兮等到聂清离开萧焕昭所住的院子,才道:“你觉得,陈琰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欧阳栩已经被带到宇文施那里了?宇文施想出什么价?”
    萧焕昭笑道:“你不要急躁,宇文施先要躲开霜狼部其他人的耳目,才能谈生意的事,要是形势不好,直接将欧阳栩灭口也有可能,毕竟他不是最值钱的,那批药材才是。”
    “好吧。”李怀兮不再提及陈琰,开始跟萧焕昭谈起其他的事务。
    吃过晚饭,李怀兮见桌上还有新鲜的梨子,这批梨子清甜爽脆,就去找只篮子装上几个,又拿了些点心,想着去找公孙羽,顺道问问刚学的剑法。
    哪知公孙羽不在,李怀兮只好回自己住的院子,她仍住在萧焕昭隔壁,但是萧焕昭在邺城的住处,与蒙山的规整开阔大不相同。
    这里原先是宁国的一位勋贵的住处,后来因为获罪,被罚没了财产,因为这家人口众多,府邸虽大,仍不够住,加盖了许多房屋,获罪之后,又杀得血流成河,十分可怖,因此这院子没人敢买,宁皇就暂拨给萧焕昭用了。
    李怀兮本来就不了解大户人家的建筑模式,天又黑了下来,院子里没有几间屋子在用,到处都一片昏暗,她就更糊涂了。
    逛了半盏茶的时间,李怀兮承认自己迷路了。
    转到一处偏僻的小院,里面只建有一排房屋,房子不大,但是很整洁,像是有人居住,因为萧焕昭的侍女侍卫人数不多,府里很多房子都空着,这间倒是有人,只是不知道是谁住在这里。
    李怀兮看这个院子里还挂有几件女子的衣衫晾晒,看来这里的应该是个女子,不妨问问路,要是问不到,就只好上墙了,在自家府中上墙乱窜,不知道萧焕昭的侍卫会不会被她吓到,算了,还是老实点吧。
    从窗外看,房间里没点灯,李怀兮敲门也没有回应,她刚要离开,就见有人进了院子。
    来人竟是夏凝秋,李怀兮有些意外:“是你呀。”
    夏凝秋发现李怀兮竟然来到她的住处,十分惊讶,放下手中的一大篮子衣服,警惕的问道:“你来找我干什么?”
    “我迷路了,你知道公子的院子怎么走吗?”
    夏凝秋仔细的看了李怀兮一会儿,方才相信她的话,扶额道:“我一直觉得,你挺机灵的啊。”
    李怀兮叹气道:“天黑了,这院子我也不熟悉。”
    夏凝秋给她指路道:“你走反了,应该是那边。”
    李怀兮道了谢,将手里的篮子递给夏凝秋:“多谢了,原本是带给公孙羽的,她不在,送你吧。”
    夏凝秋一瞬间有些犹豫,然后笑着接过。
    李怀兮见状:“你不会以为我下毒吧?我毒你干什么?”
    夏凝秋笑道:“确实,你毒我干什么?是我敏感了。”
    李怀兮好奇道:“你原先在欧阳全府上,这种事是不是很多啊?”
    “何止是很多,简直比吃饭还常见。”
    李怀兮打开篮子,拿出里面的点心咬了一口,又递给夏凝秋一块,找了把椅子坐下:“讲讲。”
    夏凝秋拿她没办法,就将原先在欧阳全府上见过经历过的事情讲了讲。
    夏凝秋先是侍候欧阳全,后又去到孙绍府上当侍妾,这个两人都是广收姬妾,后院里刀光剑影,斗得火光漫天。
    不过离开了短短几个月时间,却是恍如隔世,如今回忆起来,夏凝秋仍是胆颤心惊,庆幸自己及时离开了那种地方,否则早就不知道被埋在哪了。
    如今身在萧焕昭处,虽然每日里缝洗很辛苦,可夜夜都能睡个安稳觉,李怡管家有方,府上没有乌七八糟的事情,就算夏凝秋是萧焕昭路上抓的俘虏,也没人欺负她,只是提防她跟欧阳全互通消息罢了。
    夏凝秋不傻,她早就失宠了,在这里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回欧阳全那里去受罪?在萧焕昭处呆久了,夏凝秋的心情都比之前开朗了许多。
    心情一好,之前的种种不堪就如同浮云一般,夏凝秋就像讲笑话般说了半日,不禁口干舌燥,拿个梨子吃起来,李怀兮也拿了一个,边吃边道:“这么带劲啊,还有什么事,再讲一段?”
    夏凝秋扔给她一个白眼,心道:“你真是一无所知。也是,襄王府里一派平静,一个闹事的都没有,我算是看出来了,襄王竟然是个专情之人,你这个臭丫头运气也太好了。”
    又想:“我可着凶残的说,要是能吓得你做噩梦,也算是报复你一回。”
    然后夏凝秋搜肠刮肚,将她这些年以来在欧阳全府上的所见所闻,尽数说了一遍,却没发现李怀兮有多害怕,心想李怀兮真是什么都不懂,根本不明白其中的凶险,不禁有些失望。
    跟夏凝秋聊了半天,李怀兮看夜已深,就离开夏凝秋的住处,顺着夏凝秋指的道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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