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仍是继续向北行进,李怀兮被叫到了萧焕昭车中。
    萧焕昭的马车很宽敞,车厢里铺着整张松花色的垫子,上面支着一张长几,上面摆着许多书信等物,萧焕昭盘膝坐在垫子上,见李怀兮上了车,就示意她坐下,对她道:“昨天段晟在欧阳路的队伍里,别有收获,你能猜到是什么吗?”
    因为昨日跟公孙羽的对话,李怀兮对萧焕昭的印象也好了不少,卸下了些许防备。跪坐在软软的垫子上,双手扶着垫子,垫子是绸面的,摸起来柔软光滑,车内不知熏着什么香,闻着是淡淡的青草味道,令人放松,李怀兮说话也轻松了许多:“公子,属下不知。”
    “哦?”萧焕昭有些意外:“你不应该在心中猜想几遍,再回答我的话吗?”
    “公子,你这题目范围太广了。”
    “懒怠。”萧焕昭轻声道:“欧阳路派往拓原部的队伍中,还有一些药材。”
    李怀兮想了想:“是什么类型的草药?治疗牲畜的?还是治人的?是治疗疫病的?还是别的病?”
    萧焕昭笑笑,她很会抓重点:“都是些名贵的药材,人参,阿胶等,量不大,都是上品。”
    “都是补药吗?难道拓原部有贵人生病了?嗯~不一定,你们富贵人家日常不就是吃这些吗?”
    “你知道的少,我再给你些信息,目前拓原部的荒原王也被称为西荒王,现在还不到十五岁,尽管年纪小,可十分精明,就算是要进补,也用不着这些东西。荒原王的母亲王太妃也才三十多岁,现在在拓原部主政的摄政王,是西荒王的叔父。”
    李怀兮仔细想了想,拓原部吃得起人参的人应该不少,可为何萧焕昭只关注这三个人,缘由是什么?或者说,这药材本身有蹊跷?
    真是,萧焕昭这个人总是故弄玄虚:“公子,药有问题?”
    见李怀兮又抓住了重点,萧焕昭笑笑:“还有一包绒尾散,藏在欧阳路的使者身上,取自梁国中越洲之地山里的一种绒尾虫,是一种毒药,只要吃下一点碎末,三日之内必亡,且很难查出原因,绒尾散味道很淡,呈浅褐色,混在茶水中,极难分辨,很稀有。”
    “那跟欧阳路交易的,是拓原部的什么人?”
    “就是王太妃。”
    “这样事情就很明显了嘛,公子,你是在考我?”
    萧焕昭横了李怀兮一眼:“现在是我问你。”
    李怀兮赶紧规规矩矩的坐好,双手放在膝上,只微转过头看着萧焕昭,一脸无辜:“那依属下所想,拓原部的内斗,我们无法干涉,即使我们打劫了一次欧阳路,也不能阻止他们再度交易。”
    萧焕昭看着她穿着一身浅紫色常服,应该也是李怡的衣服,她比李怡稍高一些,但是她很瘦,所以衣裳反而稍显宽松,显得她身量纤纤,长发用一根发带随意束起,没有任何首饰,十分清爽。
    她的脸色比之前刚见的时候,变得更加晶莹白皙,透出淡淡嫣红,头发也有了些光泽,看来这些天吃得不错。
    她的眼睛很美,眼尾微挑,给她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明媚,一双瞳仁黑如秋水,灿若星辰。
    萧焕昭恍了一下神,又故作严肃道:“你只想到这一步吗?”
    “还有什么?”李怀兮喃喃道:“他们内斗,就是内耗,除非王太妃或者摄政王能迅速稳定局面,否则拓原部会变弱呗。”
    “总算是能多想一点,你最近在看什么书?”
    “《新语》,本来早就该看完的,这几天事情比较多。”李怀兮有些遗憾。
    “叫你做什么事了吗?除了拎只------算了。”
    果然!你也是这么想的!李怀兮一时竟有些相逢知己之感。
    “你还是书读的少,看事情只见表面,李怡还叫你看什么书了?”
    “是前朝的史书,还没有开始看。”
    “好,你在路上读完了,到了蒙山,我要考你。”
    “是。”
    又在路上走了十几天,再无人来袭扰,萧焕昭一行到了蒙山温泉,蒙山温泉临海,山中云雾缭绕,一栋栋精巧的宅院在山岭间错落,此刻北方还很寒冷,但蒙山有温泉,地气温暖,因此春天来得比其他地方要早一些。草木刚刚吐青不久,山野之间,正值桃花开放,从山下向上望去,无数粉白色桃花烟雾般从山脚一直开到了山顶,迎风浮动,馥郁的花香扑面而来,令人心醉。
    萧焕昭的宅院在蒙山温泉的一处偏僻角落,附近没有其他的建筑,十分安静,倒是个避世的好地方。
    李怀兮的马车在队伍的后面,下车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李怀兮还没来得及吃晚饭,李怡就来找她道:“跟我来,你这几天读的书,公子要考你。”
    萧焕昭的住处建在半山腰,转过一条长长的回廊,来到一个小院,院中几株白色桃树,花枝轻摇,树下一扇窗大开着,萧焕昭正坐在窗里写着什么,黄昏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映得他精致的轮廓有些朦胧。等在门外的落樱穿着一身浅粉衣裙,身形窈窕,见李怀兮来了,妩媚一笑,将李怀兮领进书房,萧焕昭身边站着飞雪,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裙,正在研墨。萧焕昭见李怀兮进来,抬手示意她先坐,飞雪磨完墨,过来给李怀兮上了茶,又向萧焕昭行礼告退,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优雅端庄。
    房间里只剩下萧焕昭和李怀兮两个人,萧焕昭在写信,李怀兮就坐在一边喝着茶,夜色慢慢的从窗外漫了进来,只余萧焕昭案上的一盏灯光,过了一会儿,萧焕昭放下笔,将写好的一封信封上火漆,放到旁边的一个盒子里,才开始对李怀兮道:“这几天除了《新语》和前朝的史书,还读了什么?”
    李怀兮道:“《山川志》,《城邑风俗考》,还有各国的邸报。”
    “有什么心得?”
    李怀兮将这几天看过的书在心中走马灯一样过了一遍,道:“如今这乱世,是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萧焕昭目光严肃了起来:“怎么说?”
    “自前朝分崩以来,分裂已持续二百余年,战乱不绝,且财富人口一再向门阀集中,门阀之间斗争频繁,若是再持续一段时间,恐怕连国家也难以组织起统一天下的生产力和战力,这样一来,战乱难有宁日。”
    “那你觉得,这乱世如何结束?”
    “想不出,据我所知,五国之中,晋国最强,梁国最富,周国虽处于四战之地,但曲义诚与其子曲昊谦都善战,宁国国力最弱,可拥有一支战无不胜的铁骑,兼之晋国和梁国皇帝都保守,蜀国内乱,现在是个均势之局,可是曲义诚已经年老,均势迟早会被打破,至于其他的事情,我知道的还是太少了,无法分析。”
    萧焕昭看了李怀兮一会儿,道:“那我前几日在马车上问你的事,你还有什么新的想法。”
    “拓原部内乱,霜狼部必会对其用兵,可拓原部是北部荒原上最大的部族,混战之下,北地会越来越乱,宁国和晋国北部边境的防御压力反而会比以前轻松,这样宁国和晋国内部也可能会出现变化,晋国我不清楚,但是宁国,估计北边的星野部和元野部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萧焕昭笑笑:“总算是动了些脑子。”
    “是。”
    李怀兮叹气,就当是大老板夸自己吧。
    萧焕昭又对李怀兮道:“你的武艺学的怎么样了?”
    李怀兮立刻觉得全身的骨头都疼了起来,看着她那副唉声叹气的样子,萧焕昭忍着笑道:“我传你一套内功心法,可以提高你运力的效率,节省体力,即使如今你的体力比原先要强一些,可仍嫌不足,实战中,体能消耗比练武的时候要大得多,这套心法很适合你。”说着传了她一套口诀,叮嘱她道:“要将心法配合剑法拳脚来领悟,不能强行使力,要做到行云流水,身随意动,今日不必习武,回去想想这些时日所学,要如何融合心法来使用。”
    李怀兮回到自己的住处,萧焕昭近身侍候的人不多,总管是李怡,近身的不过就飞雪落樱两个,李怀兮是个异类,李怡没安排她做什么,反而叫小胖照顾她。
    李怀兮被安排住在萧焕昭院子左边的一座小院里,正屋是一间厅堂,两边是卧房,一边住着飞雪落樱,另一边住着李怀兮和小胖。这个院子只住着她们四个,房子很大,陈设很少,并无多余装饰,一桌一椅,皆是简朴大气,望之只觉舒适清爽。
    小胖见李怀兮回来了,连忙变出一个食盒:“回来了?吃饭吧!”
    看小胖这着急的小样儿,就知道她忍着没吃等自己,已经等得很辛苦了,李怀兮不禁想捏捏她的小圆肚皮,看看能装多少好吃的。
    小胖献宝般拿出糟鸭掌,蒸鲈鱼,炖得烂烂的蹄花,还有一盘绿莹莹的小白菜,心想着都是最好吃的,李姐姐一定喜欢。小胖连连向李怀兮夹菜,可是李怀兮心中想着刚学的心法,脑子里全是如何将这些时日所学武功与内功相融合,心思全没在食物上,手里拿着筷子只知道扒饭,小胖给她夹什么就吃什么,根本没有细看。
    小胖将鱼肉剔出骨刺,蘸了汤汁拌得香浓,放在李怀兮碗中,可是李怀兮只是闷头吃,根本分不出扒到嘴里的是鱼肉还是白菜,叫小胖深有未逢知己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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