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霍延眼中。
    世子身披大氅,大氅领子上的一圈毛团团包住他的下颌,衬得一张脸愈显清灵俊雅。
    他怀抱手炉,正站在几步外对着自己笑。
    “霍统领,听说今晚营中有热闹,我特意来瞧瞧。”
    霍延神色轻缓:“殿下请上座。”
    他将主位交给楼喻,自己则坐在他下方,然后交待诸位将士:
    “殿下今夜来营中与大伙儿同乐,大家都拿出看家的本领来!切莫叫殿下看了笑话!”
    “是!”
    众将士对楼喻那是实打实地尊崇,要是没有楼喻,如今的庆州哪还能热闹地过年呢?
    而且世子殿下对将士们都很看重,军队福利待遇好,平时吃得好穿得暖,月钱也丰厚,要是平时训练受伤,还能报销诊金。
    这样的主公,上哪儿去找?
    至于伤亡之后的待遇,因为目前营中还没有出现重伤或死亡的,所以大家伙儿也不清楚。
    但他们相信殿下不会亏待他们!
    除去这些孤家寡人,营中其余有家室的,也无不对殿下交口称赞。
    他们有很多亲属都在殿下手底下干活,既能赚钱,又不用被打被骂,眼见家里面的日子越来越红火,谁不说一句殿下仁善厚道呢!
    反正,他们就认定殿下了!
    众人纷纷拿出看家的本领,在楼喻面前上演一出又一出精彩纷呈的节目。
    有的单人耍大刀,有的双人对战,有的连翻跟头,有的竟唱起了小曲儿。
    楼喻觉得实在太逗了,脸上笑意就没停过。
    等到了投壶环节,众人纷纷跃跃欲试。
    楼喻有些惊讶,这可是晚上,不是白天。
    夜色对准头很不利啊。
    霍延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其中不少都是弓箭营的好苗子。”
    “哦?”楼喻不禁坐直身体。
    看来霍延是想给他瞧瞧训练后的成果。
    投壶开始。
    有准头不行的士兵先开局,就当抛砖引玉。
    其后弓箭手出场。
    他们一个个神情凛然,站在线外沉着镇定,执箭的手稳稳当当,丝毫不见颤抖。
    不愧是强训出来的,就是不同寻常。
    一支又一支竹箭被准确扔进壶中,周围一片叫好声。
    楼喻看得津津有味,也不由笑着鼓掌。
    投壶的士卒见他面带笑容,兴致高昂,便越发来劲儿,只求能得世子殿下一声赞叹、一个喝彩。
    投壶的士兵盯着壶口,楼喻盯着士兵,霍延则侧首看向楼喻。
    楼喻一笑,他便也跟着笑起来。
    片刻后,楼喻察觉到他的目光,不由投来疑惑的眼神。
    霍延举起酒杯敬了一敬,仰首利落饮下。
    一股辛辣穿透喉管,烫到心田。
    楼喻本来没打算喝酒,毕竟这具身体年纪还小,但今晚确实尽兴,又得霍延主动敬酒,他便令冯二笔拿来干净的酒盏,斟上一杯。
    “殿下,您可得少喝点。”冯二笔殷切叮嘱。
    楼喻朗声一笑,起身举杯,对众人道:“诸位将士今夜英武悍勇,让我大开眼界!这杯酒,我敬诸位将士!”
    言罢,一饮而尽。
    “好!”
    “殿下豪爽!”
    “殿下,属下也敬您!”
    众人呼喝叫好,气氛沸腾到顶点,营中上下热情洋溢。
    甚至有人趁着酒意,大喊一声道:“霍统领!您要不要也上来使使看家本领啊!”
    众人纷纷附和。
    “是啊是啊,统领,这儿只有你没有上来了。”
    “统领,殿下在这,您怎么着也要让殿下瞧瞧您的本事啊!”
    “统领!来一个!”
    “来一个!来一个!”
    楼喻被这氛围感染,不由笑看霍延:“霍统领,要不然你也让大家伙儿开开眼?”
    世子殿下开口,焉能不从?
    霍延酒意熏然,面对楼喻笑意弥漫的眸子,横生一股意气,起身道:“好,我来。”
    一柄银剑铮然出鞘,剑芒划过苍穹。
    他手执利剑,一步一步走上高台,仿佛一匹孤狼坚定无畏,可他的眼中,除了坚毅,还藏着几分肆意张扬。
    从前的他,韬光韫玉。
    今晚的他,意态狂豪。
    煌煌月色下,盈盈烛火中,少年衣袍蹁跹,挥剑如风。
    他眸光慵懒迷离,神情放纵狂浪,身姿奔逸绝尘,剑势贯日长虹。
    荡气回肠,可与日月争光。
    所有人都看呆了。
    楼喻也不例外。
    他单知霍延箭术如神,可没想到他剑术超神啊!
    只是看着他舞剑,就感受到一种惊心动魄的凌厉与直指苍穹的壮阔。
    刹那间,豪气干云,逸兴遄飞。
    他怔怔凝望高台上那抹身影,只觉心脏开始不听话地提速,随着台上越来越快的剑光,他的心跳也愈来愈烈。
    直到霍延收势。
    全场皆静,唯余急促喘息的呼吸声。
    霍延负剑而立,与楼喻遥遥对望。
    深沉的夜色遮掩了几分灼热。
    楼喻没看清他的眼神,只起身鼓掌喝彩:“太好了!霍统领剑法超绝,酣畅淋漓!”
    众人随后纷纷叫好,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
    连霍煊和霍琼都对小叔刮目相看。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他们也是第一次见霍延舞剑,看过之后,顿时涌起一股身为霍家人的自豪和骄傲来。
    霍延回到案前,反手推剑入鞘。
    他死死摁住剑柄,手背青筋暴起。
    这里没人懂得剑法。
    也幸亏没人懂得。
    古曲有《凤求凰》,剑法中自然也有类似表意。
    他庆幸楼喻不懂剑。
    楼喻心情畅快,情不自禁又喝下几杯酒,很快便面泛桃红,眸光迷离。
    “殿下,不能再喝了,咱们回府吧。”冯二笔急忙相劝。
    楼喻有些醉意,闻言哈哈一笑,早已失了往日的庄重。
    “有什么不能喝的?我今天高兴!就要喝!”
    冯二笔:“……”
    这是真醉了。
    平日里殿下可是相当端雅的。
    霍延酒量不浅,只是微醺,理智尚存,他见楼喻如此,便对众人道:“今夜尽兴于此,诸位都回营歇息罢。”
    “是!”
    众人纷纷对楼喻行礼退下。
    不一会儿,这儿只剩下楼喻几个人。
    楼喻跟冯二笔抢着酒杯,纳闷道:“怎么都走了?谁让他们走的?都不热闹了。”
    “我让的。”
    霍延弯腰,从他手中夺走酒杯,沉声道:“殿下,该回府休息了。”
    楼喻不依不饶,红着脸问:“你、你凭什么让他们走?你太过分了!”
    “行,我不该让他们走,等明天起来,你想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霍延低声哄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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