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陛下明知是庆王世子入京,却偏偏装作不知,真是演得一手好戏。
    他起身躬身行礼,朗声回道:“微臣参见陛下。陛下有所不知,父王因病重不能入京,便由臣代为入京贺寿。”
    皇帝眸色深沉:“原来是世子。世子不如为朕与贵妃解解惑,这万花筒是何物?需多少人搬来?”
    楼喻恭敬道:“启禀陛下,‘万花筒’中的花并非真花,只需一人取来便可。”
    “哦?”皇帝眉头一挑,“倒甚是有趣。”
    他挥挥手,立刻有宫人去取。
    贺礼上都有标记,宫人可凭标识辨认万花筒所在的礼匣。
    礼匣小巧精致,单手便可握住。
    宫人百思不得其解,如此细小之物,怎堪称得上“万花筒”?
    宫人至殿,奉上万花筒。
    太监总管先接过,打开礼匣。礼匣内,一木制圆筒安静陈列,看上去平平无奇。
    他弯腰递到皇帝面前。
    皇帝和贵妃一见,也有些难以置信。
    就这?
    这能被称为“万花筒”?谁起的名字?
    皇帝拾起万花筒,让诸臣都看到这一普普通通的圆筒。
    众人同样困惑:就这?
    他们鄙夷的目光落在楼喻身上,要是真没钱,也没必要在寿礼上糊弄吧?
    拿一个木筒当贺礼,庆王实在过于寒碜,也不知庆王世子哪来的底气搅动满城风雨的。
    皇帝奇道:“世子,这不会弄错了罢?”
    楼喻微微一笑,“陛下,万花就在这一方圆筒之中,只需凑近一观便可。”
    皇帝当然不会自己凑近,遂交给总管太监,依照楼喻的讲解,拧开顶端的盖子,将一只眼凑上去。
    总管惊讶出声:“真的有花!”
    楼喻唇角含笑:“公公不如再转一下。”
    总管依言,便见筒中花色竟又变了,犹如神迹!
    身为皇帝近侍,他见过无数奇珍异宝,今日却因一小小的万花筒而震惊万分。
    皇帝见状,便知这万花筒确有奇处。
    他伸手道:“朕也来看看。”
    总管恭敬奉上,皇帝凑近一只眼。
    嚯!竟然真的有万紫千红!
    目光所及处,无数繁花绽放,争妍斗艳,绚丽夺目,可不就是“万花”吗!
    “陛下,臣妾也好奇着呢。”贵妃明目张胆撒娇。
    皇帝恋恋不舍交给贵妃,贵妃观之,立刻展颜欢笑,色若春晓。
    “果然是繁花似锦,姹紫嫣红。”她对皇帝道,“确实当得‘万花’之称。”
    皇帝颔首,笑看楼喻:“庆王和世子有心了。”
    楼喻道:“娘娘国色天香,风华绝代,即便是万花,到了娘娘面前,也定会黯然失色。”
    贵妃掩唇失笑,“世子可真会说话。”
    其余人一边好奇万花筒里面到底有啥,一边腹诽楼喻会拍马屁。
    皇帝问:“万花筒从何处所得?”
    “启禀陛下,此物乃微臣从一西域行商手中所得。”楼喻回道。
    “仅此一个?”
    楼喻赧然:“微臣买了三个,一个进献娘娘,一个孝敬母亲,还有一个留着自己玩,若是陛下不弃,微臣便将另一个万花筒呈献陛下,能让陛下开怀也是微臣的福分。”
    皇帝龙颜大悦:“世子如此孝心,当重赏。”
    他确实想要,但也不能直接抢夺臣子玩物,遂吩咐内侍:“庆王世子献礼有功,赏金百两。”
    一个万花筒就换得一百两黄金,太他娘的划算了!
    楼喻立刻谢皇帝隆恩。
    殿中一派欢喜和乐之景。
    其后众臣献礼,皆是常见宝物,没甚稀奇。
    众人心里猫挠似的,非常好奇万花筒里是不是真的藏着万紫千红。
    楼蔚趁机凑近问:“阿喻,那万花筒当真稀奇?”
    “是挺好玩的,”楼喻本想敷衍一二,但思及沧王很有钱,便立即勾引他,“不过我已经没了,你若是想要,不如问问京城的西域行商。”
    “嗯嗯!”楼蔚一脸期待,就等宴会后找西域行商打听。
    献礼过后,丝竹齐鸣,乐声不绝于耳。
    便有宫婢丝带翩跹,捧食入殿。
    众人低首一瞧,皆瞪大眼睛,萝卜、青菜、韭菜、白菜、豆腐汤。
    这么简陋的吗!
    陛下您是不是忘了,今天是贵妃娘娘寿宴啊!
    他们随了那么重的礼,竟然只能吃到这些粗陋之食?!
    御膳房是不是搞错了?
    楼喻则心道:来了。
    果然,皇帝欣赏完众人神情,忽然低低一叹:
    “诸位爱卿可知,如今大盛有多处流民叛乱?”
    谢信立刻起身附和:“陛下可是忧心流民作乱,社稷不稳?”
    “没错,”皇帝幽幽一叹,“据奏报,湖州、宁州叛军势大,两州知府平叛艰难,百姓水深火热,朕每每思及,便夜不能寐。”
    “陛下用心良苦,用这吃食警醒臣等,微臣实在惭愧!”杜迁也起身感叹。
    楼喻正撑着下巴看戏,察觉一道目光盯着自己,斜眼去看,又是范玉笙。
    范玉笙双眸不再带笑,反而忧色渐重,似乎对殿中情形并不看好。
    作为忠义之臣,难道范玉笙不应该为皇帝鼓掌叫好吗?
    怎会忧虑?
    他移开目光,继续看谢信和杜迁上演双簧。
    “陛下,”谢信忽道,“全国多处有叛军祸乱百姓,理应派兵镇压!”
    楼喻观察了一下其余藩王、世子,发现大多都在看热闹,丝毫未察觉火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只有少数几个眉头轻蹙,欲言又止。
    杜迁又道:“谢侯爷所言在理,然北方蛮族虎视眈眈,朝廷重兵皆固守边境,叛军人多势众,咱们又何来兵力?”
    “广募兵马,有何不可?”
    “厉兵秣马,劳民伤财,岂非让百姓更加怨声载道?”
    “难道杜尚书打算坐视叛军猖狂?!”
    “去岁旱灾、雪灾,眼下国库空虚,粒米束薪,谢侯爷打算如何征讨叛军?”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楼喻瞧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吃块豆腐解解饿。
    “两位爱卿不必再争,都先坐下。”皇帝伸手向下压了压。
    楼喻凝神坐直,重头戏要来了。
    “诸位爱卿,叛军不能不镇压,但如何镇压尚需斟酌,若有想法,皆可畅所欲言。”
    楼喻暗叹,皇帝先前任由世道混乱,就是为了这次的目的吧?
    原书的视角落在霍延身上,没有具体描写贵妃贺寿一事。
    只道庆王入京一趟,回来时腿骨断裂,站都站不起来。
    而王府府兵似乎也被朝廷收编,不再以王府为尊。
    于是,“庆王世子”的恐惧与愤怒,尽皆加诸于霍延身上,让霍延陷入更为黑暗的泥淖中。
    此处主要表现“庆王世子”的残忍疯狂以及霍延的坚韧刚毅,至于庆王入京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
    但藩王兵权被削是肯定的。
    皇帝暂时不会削藩,但会借机收回藩王的兵权,此举其实与削藩无异了。
    下一刻,有人起身朗声道:
    “陛下,臣有一策,无需新募兵马,也可集结数万兵力。”
    第四十七章
    举殿皆惊。
    有洞若观火者,俨然明白皇帝的用心。今日这一出,不过是为了合情合理地收拢藩王手上的兵权。
    起身说话的,是兵部尚书曹炎。
    皇帝目露惊喜:“曹爱卿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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