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儿?”
    杨继安抢占先机:“霍延想见殿下。”
    霍延:“……”
    面对冯二笔疑惑的眼神,他唇瓣微动,终究还是点头默认。
    “殿下在忙,有事明日再来。”
    冯二笔直觉,殿下现在做的事最好不要让其他人知晓。
    “二笔,谁来了?”
    世子清亮的声音传出,如春日一泓甘泉,潺潺汩汩,流入人心。
    冯二笔回头:“殿下,是杨继安和霍延。”
    “让他们进来。”
    冯二笔只好照做,待两人入院后,再次将院门关严实。
    庭院空旷处,楼喻一手端碗,将碗中透明液体倾入木桶,一手持木勺搅动。
    杨继安心生好奇,跑过去蹲下,睁大眼睛问:“殿下在做什么?”
    楼喻卖了个关子,“过会儿就知道了。”
    又转向霍延:“你找我?”
    显然听见了杨继安在院外说的话。
    霍延身姿挺拔,低首俯视楼喻,触及其清澈温润的目光,心头疑惑愈浓。
    出身皇族的世子殿下,如今正箕坐木桶前,以一种毫不雅观的姿态仰首看他。
    那只金银堆出来的手,正稳稳端着陶碗,陶碗粗陋,与细白无茧的手相比,如云龙井蛙般,天差地别。
    日落西山,余晖在世子灵秀的眉眼间镀上一层暖融橘光,那双眼黑白分明,看不见丝毫凶狠与恶意。
    莫非此前种种,当真皆是伪装?
    他目色愈深,按下此等心思,低声问:“霍煊、霍琼今在何处?我何时能见他们?”
    没有具体的日期,他实在心焦难熬。
    楼喻诧异:“你在问我?”
    身为座下第一狗腿,冯二笔立刻提醒:“这是殿下!”
    霍延垂眸:“恳请殿下见告。”
    “他们今在王府住下,”楼喻瞧他着实可怜,索性不再吊胃口,“咱们年前便可回府,你不必忧心。”
    霍延暗松一口气,心里刚生出几分感激,却听楼喻道:“礼尚往来,方能有始有终。”
    言外之意,我给你承诺,你也得投桃报李。
    霍延抬眸:“你想让我做什么?”
    自来田庄后,除了挖掘粪坑、教授马术,楼喻就没再吩咐他任何事。
    霍延冷眼旁观,虽楼喻所作所为似乎皆是义愤之举,但细细品鉴,便知他有迹可循,实非莽撞。
    如此心有成算之人,留下自己,绝非仅仅为了羞辱。
    楼喻明眸一弯:“府兵惫懒多年,战力衰颓,李树虽有几分本领,却难堪大任。如此一来,王府安全难以保障。”
    他厚着脸皮:“我需要你教授李树等人武艺。”
    霍延出身贵胄,敏锐洞达,硬是从楼喻话中品出几分玄机。
    旁人或许只当楼喻忧心王府安全,霍延却窥出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怔愣几息:“我教。但学得如何,与我无关。”
    霍家没有武艺不外传的观念,且霍家的本领,不是所有人都能学会的。
    杨继安眼睛乍亮,“我也可以学?”
    “当然可以,”楼喻含笑点头,“但不能半途而废。”
    杨继安高兴得差点蹦起来,他早就想跟霍延学武了!
    “殿下,桶里浮了好些沫子。”冯二笔适时提醒。
    楼喻忙低头,用勺将浮沫撇净,接着吩咐冯二笔:“架锅,生火。”
    冯二笔分身乏术,遂指挥霍延和杨继安两个一同帮忙。
    杨继安年纪虽小,做起事来却利落。霍延虽出身富贵,但从小吃苦耐劳,经常混迹军营,架起火堆比杨继安还熟练。
    杨继安击掌以示尊敬。
    “你真厉害!”
    不愧是霍大将军的血脉,不仅武艺高强,连这些杂事都驾轻就熟。
    霍延沉默以待。
    火生起来,楼喻拎着木桶,将水往锅里倾倒。
    “殿下是要烧水?”杨继安并不知道桶里的是盐水。
    楼喻笑而不语。
    盐水不多,随着火势渐猛,锅里的水蒸发得越来越快。
    不多时,锅底及其周围,渐渐析出一层雪白晶莹的固体。
    冯二笔参与全程,当下震惊不已,细长双目瞪圆了不止一倍。
    “殿下,这、这……”
    他知道殿下倒进盐水桶里的是鸡蛋清,可他万万没想到,普普通通的鸡蛋清竟能创造神迹!
    “嘘——”楼喻竖起食指,朝他眨眨眼,“不妨让他们猜猜这是什么。”
    冯二笔咽咽口水,强行压抑心中激动,死死盯着那一层雪白。
    夜幕降临。
    方才煮盐时,院外有仆役询问是否备膳,被楼喻断然回绝。
    为了大事,饿回肚子算什么。
    火灭锅凉。
    楼喻将盐晶小心取下,盛在特意备好的青瓷碗里。
    盐晶如雪,碗壁青透,漂亮得不可思议。
    杨继安惊艳地张大嘴巴。
    霍延亦面露惊讶,他已猜出碗中雪白乃盐晶,但在此之前,他从不知盐竟可如此赛雪欺霜。
    而这场奇迹的发生,正出自庆王世子楼喻之手。
    “称其‘雪盐’如何?”楼喻笑问三人。
    杨继安这才反应过来,“这是……盐?!”
    最后一个字,他刻意压低声音。
    冯二笔兴奋异常,还不忘拍马屁,“殿下,此名甚妙!名副其实!”
    以他机灵的脑瓜,已经瞧出这“雪盐”的价值了。
    他道:“殿下,雪盐若能入市,定能让王府收获颇丰!”
    楼喻虽有此意,但目前不能大肆贩卖雪盐。
    如今他身份敏感,不宜闹出大动静,且物以稀为贵,越是稀罕,越能搞出噱头。
    雪盐可以私下炒作高价,却不可拿到明面上来。
    这些雪盐,他自有用途。
    楼喻郑重嘱咐:“此事不可外传,你们必须守口如瓶。”
    “殿下请放心,奴誓死不说!”冯二笔连忙表态。
    杨继安紧随其后,狠狠点头,“殿下,我什么都不知道。”
    三人全都看向霍延。
    霍延:“……嗯。”
    他非长舌之人,且不知雪盐制法,根本无从谈及。
    其后半个月,楼喻借田庄名义买来盐巴,于院中秘密架火煮盐。
    年关已悄然而至。
    作者有话要说:
    霍崽:感觉有点不对劲……Σ(⊙▽⊙a
    喻崽: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ps:1引用自《鹖冠子·天则》
    第十六章
    庆王妃派人来田庄三催四请后,楼喻终于决定打道回府。
    回府之前,他特意检查了林大井的学习进度,惊喜地发现,林大井居然超额完成了学习任务!
    高兴之下,他分别赏了阿纸和林大井,并督促林大井继续努力。
    楼喻学会骑马不久,正处于上瘾阶段,本打算回程时练练手,结果被寒风吹得缰绳都握不住,只好灰溜溜躲回马车里。
    经过这段时间训练,府兵们不再如来时那般萎靡不振,个个精神抖擞,跑个十公里都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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