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吃得很香。
    大洪嫂一家人跟老钟父子一块吃的。
    老钟端起酒杯,感叹万千。
    “傻蛋,我要敬你一杯!
    你来一年,俺们两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全村也跟着沾光!
    没有你,就没有叔今天的日子。
    瞧这一桌子鸡鸭鱼肉,前些年盼都盼不来!”
    老钟哭了。
    饭菜这么丰盛,都是靠钱买。
    钱是谁挣的?
    傻蛋呗!
    他为两个家庭付出得最多。
    而且大家非亲非故!
    “叔,你别这么说!都是大家努力的结果!
    一年来,黑娃跟狗娃出力也不小,居功至伟!
    还有你!
    没有你的辛勤劳作,咱们发不了财!”
    “娃啊!啥都不说,都在酒里了!”
    “一起喝!”
    “干杯!”所有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小敏嘻嘻哈哈,狗娃蹦蹦跳跳,黑娃也眉开眼笑。
    “接下来,我还有一件事要宣布!
    这件事大家听了一定会高兴!”
    傻蛋将酒杯放下,瞅瞅老钟,又看看大洪嫂。
    “啥事,你就说呗?我们洗耳恭听!”黑娃有点迫不及待。
    “老钟叔受伤,是为了大洪婶。
    大洪婶也照顾钟叔半个月。
    我瞧他俩有夫妻相。
    要不然趁热打铁,让他俩成亲算了!”
    “啥?!”在场的人闻听,全都瞪大眼。
    老钟嘴巴里的饭菜差点喷出。
    大洪嫂也惊得张长嘴巴。
    黑娃傻呆呆瞧着父亲,狗娃也呆愣住。
    “傻蛋哥,你不会是开玩笑吧?让我娘……嫁给钟叔?”狗娃问。
    他的脑袋打个晴天霹雳!
    “对!但我要先征求一下你跟小敏的意见。
    然后是奶奶!奶奶同意,这件事就好办。”
    奶奶就在旁边,拄着拐杖。
    一年的时间,她是瞧着老钟过来的。
    这汉子勤劳,善良,跟自己儿子大洪活着的时候一样。
    大洪死后,儿媳妇守寡,风里来雨里去,真不容易。
    没有瘫痪的时候,她渴望儿媳妇改嫁,也渴望有人能照顾孙子孙女。
    早就相中了老钟。
    可这种事不好弄,必须有人牵线搭桥。
    傻蛋正好站出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我……没意见,好,好!”奶奶说。
    “不行!我有意见!不想要个后爹!”狗娃站出来反对。
    “为啥?大洪婶还年轻,她有选择幸福的权利!”傻蛋说。
    “感情不是你娘?
    如果让你娘陪着别的男人睡觉,你乐意不?”
    狗娃不会说话,竟然跟傻蛋开怼。
    “你有意见请保留!这件事我做主!”傻蛋道。
    “凭啥?俺娘嫁人不嫁人,管你啥事?”
    “狗娃!每个人都需要幸福!
    难道你真的想大洪婶孤单一辈子?
    她吃了多少苦,你知道吗?
    什么是孝顺?
    为大人的幸福考虑,就是孝顺!”
    “傻蛋哥,你管的事也太宽了吧?
    手怎么越伸越长?你算老几啊?!”
    咣当!狗娃将筷子一甩,干脆不吃了。
    “狗娃,狗娃!!”傻蛋想拦住他。
    但那小子却走远了。
    老钟吱吱呜呜,脸红脖子粗。
    “傻蛋,大过年的,你说这个干啥?”
    “我就是要他有思想准备。”
    “我俩……成不了!”老钟道。
    “为啥?”
    “不般配啊!大洪嫂啥人?她是天上的仙女!
    我是啥人?泥腿子啊!
    岂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老钟的眼神里闪出一丝凄苦。
    好女人谁不想得到?
    但自己真的不配!
    大洪嫂嚎哭一声,抓住老钟的手。
    “钟哥,你别这么说!俺那是啥仙女啊?
    你也不是牛粪!这件事俺乐意,俺乐意啊!”
    “可孩子们不同意,咱们咋成?”
    黑娃在旁边也傻了眼。
    根本想不到傻蛋会说这番话。
    如果爹真的娶了大洪婶,那他跟小敏……岂不成了兄妹?
    他早就对小敏爱慕倾心。
    兄妹之间……怎么恋爱?
    “我也不同意!”黑娃站起来道。
    “你为啥不同意?”傻蛋问。
    “总之不同意,就是不同意!没有为啥!”
    黑娃说完,甩筷子也走了。
    好好的年夜饭,弄得七零八落。
    老钟发现不妙,赶紧站起来。
    “这件事以后再说,我饱了,要回家睡觉。”
    “钟哥……!”大洪嫂却抓住男人的袖子,恋恋不舍。
    可老钟还是轻轻甩开她,走出家门。
    他的脚步很沉重,背影很沧桑。
    这一晚,老钟没睡,辗转反侧。
    大洪嫂真好,在医院里帮他端屎端尿,端汤喂药。
    他渴望有个女人,娶她过门。
    但自己又黑又丑,还带个拖油瓶。
    黑娃已经二十岁,眼瞅着要娶媳妇。
    儿子的幸福比自己的幸福重更要。
    也只能过过眼瘾了。
    半夜,他竟然抽泣起来,老泪不断。
    这边的大洪嫂也彻夜未眠。
    老钟的救命之恩,对一双儿女的养育之恩,还有对老人的照顾之恩,全瞧在眼里。
    他是天下一等一的好男人。
    好男就该配好女。
    这辈子就他了……。
    两家只隔一堵墙。
    墙那边是老钟的炕,这边是大洪嫂的炕。
    女人好想一拳将墙打穿。
    从这边滚到那边上去。
    被男人有力的臂膀拥抱。
    但一堵墙却隔断两个世界。
    女人也哭了,抽抽搭搭到天明。
    早上,要起来拜年。
    狗娃没起,黑娃也没起。
    傻蛋跟小敏先起来的。
    “娘,俺给您拜年了,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这是小敏第一次给母亲拜年。
    话都是傻蛋哥教的。
    最近,傻蛋教会小敏不少东西。
    不但教会她语言的逻辑能力,还在教会女孩识字。
    尽管从前小敏是高中生,但好多字都忘记了。
    必须从头再来。
    “小敏快起,还是你懂事!”大洪嫂赶紧来搀女儿。
    “婶子,奶奶,傻蛋给你们拜年了!啥也不说,红包拿来!”
    “中!中!好娃!”奶奶早就准备了红包。
    拄着拐杖递给他。
    两个孩子,每人一百。
    “狗娃呢?还没起?”傻蛋问。
    “没呢!”
    “婶子,我去叫他,你煮饺子!”
    傻蛋非常生气,走进狗娃的屋。
    发现那小子睡得正香,揭开被子,抬手就是一巴掌。
    吧嗒!
    “让你偷懒!赶紧起床!”
    “我不起!”狗娃说。
    “为啥?”
    “我不想给老种叔拜年,不想他成为我爹!不想有人打扰我的生活!”
    “你懂个屁!有个爹多好?多个人疼你,很美的!”
    狗娃说:“那把这个爹给你吧,我不要!!”
    “混蛋!这婚事你不答应,我就打死你!!”
    傻蛋说着,抡起了巴掌。
    “你打死我好了,总之我就是不同意!
    还有,从今天起,我跟黑娃是仇人!
    他爹想跟俺娘碎觉!门都没有!!”
    狗娃气呼呼。
    觉得母亲跟老钟成亲,吃了大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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