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跟一个人做交易和跟两个做交易是一样的,对吗?”杨小宝看了一眼高四海师徒,嘴角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但我要告诉你的是,那可不一样。因为可以卖的是两个人,而我只需要一份。”
    此言一出,高四海与扎斯力的脸色都是微微一变,不约而同地抬头对望了一眼。
    这个时候,吴元庆的手机忽然响了。他匆匆跑到了病房外面接起了电话,很快又进来把手机递给杨小宝:“韦首长有事情找你。”
    “韦首长,有什么指示吗?”杨小宝拿起手机,笑着说道。
    “小杨同志。”韦庄缓缓开腔说道:“我听吴秘书跟我汇报说,你需要从高四海和他的徒弟嘴里掏出一些东西来。但是他们不肯轻易开口,我们也没有时间慢慢把消息榨出来。如果做交易的话,对我们也是不利的——至少算不上全胜,是这样?”
    “有这么回事。”杨小宝半开玩笑地说道,“所以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了:你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是打算教我怎么审犯人吗?听说你早年从军的时候干过侦察兵,说不定在搞审讯上还真有一手绝活儿,也许还真可以教一教我。”
    韦庄从杨小宝的这番玩笑话里听出了不满,很耐心地解释道:“我不是干涉你,只是提一个建议。我相信你在搞审讯上,还有其他很多事情上都比我要强。”
    他停顿了一下,缓缓说道:“我只是提醒你,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审讯。”
    杨小宝立刻就明白了这句话里的暗示,淡淡说道:“你是说让我用那颗舍利子吗?用读心术,哦,不对,应该是叫‘他心通’对吧?用这个确实很方便,用不着审来审去,更用不着做什么交易,直接就能把高老头子肚子里的秘密看得一清二楚。”
    韦庄沉默了半分钟,说道:“我还以为你是忘了。这么说来,你是明明知道身有神器,但是有意不去使用了。为什么?”
    “因为我想向你证明一件事。”杨小宝缓缓说道:“不管这个所谓的神器是歪门邪道也好,是正经大法器也好,它都是身外之物,一个真有本事的人,可以不需要它的帮助也能把事情做成。你之所以成为今天的你,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为官三十年做过那些的事,而不是因为有这个东西。”
    这番话既是说给韦庄听的,也是杨小宝说给自己听的。
    杨小宝并不是执拗的傻瓜,他之所以有捷径不走,有神器不用,偏要靠着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不光是为了通过这件事向韦庄证明自己,更是为了向自己证明自己。他从来不否认当初在杨柳庄河边落水后的那个神奇的下午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但他也从来都认为即便自己没有那段奇遇给予的超能力,自己也一样能够走到今天。
    他希望韦庄也能这么想,而这需要一个证明。
    ……
    这一次,韦庄沉默了更长时间,终于开口说道:“杨小宝,我原以为我已经很抬举你了。如今看来,反而还是太过低估你了。你的心胸气慨超出了我的预计,这样很好。所以你就尽管放手去做。就算出了什么岔子,我也绝不会怪你。”
    杨小宝挂了电话,觉得肩头上担子骤然沉重了不少。
    他很清楚,韦庄作出这样的决定是需要冒上很大的风险。能不能及时准确地挖出高四海肚子里的秘密,关乎到韦庄的政治前途乃至于身家性命。但他还是决定相信自己,这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信任,而是纯粹的托付了。
    杨小宝深吸一口气,大踏步走回病房,扫视了一眼屋子里的各色人等,对吴元庆和沙娜雅以及在场监护高四海师徒的便衣队员挥了一下手,笑着说道:“好了,咱们先出去,下楼吃个火锅,留半个小时让这对师徒俩叙叙旧,好好商量一下。”
    听了这话,师徒俩神情各异。高四海冷笑不止,扎斯力面无表情。
    满屋子人马跟着杨小宝出了病房,就留下高四海师徒两人在内。
    到了走廊里,吴元庆赶上几步,轻声询问杨小宝:“咳,你是打算要听墙角吗?”
    杨小宝噗的差点笑喷了,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他们是十几年的师徒,又不是新婚夫妻,能听什么墙角?你年轻一把了,对这些年轻人的调调儿倒还是懂得很啊!”
    吴元庆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已经没剩下几根头发的秃头,干笑着说道:“反正就那个意思,你明白的,偷偷听这两人私下里谈话,可能就会得到有用的信息。”
    “他们什么都不会说的。”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沙娜雅忽然插话道,“这是很浅显的计谋,我师父,不,高四海不会想不到房间里装有窃听器,我的那位大师兄也同样不会想不到。但他们还是会沟通会交流,订立攻守同盟,总之就是统一要价,共同进退,拿肚子里的秘密换取自由。”
    吴元庆不以为然:“不说话怎么沟通交流,怎么订下攻守同盟。”
    沙娜雅白了吴元庆一眼:”这你都不懂?不说话可以打手势,可以用手指比划写字,还可以用摩斯密码,这些都是最基本的东西。“
    吴元庆连遭了两番白眼,落了好大一个没趣,索性闭了嘴不说话了。
    此时,在医院走廊里面,隔着门听不见病房里有任何一丝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应证了沙娜雅的判断,
    沙娜雅却并不满意,看向杨小宝淡淡说道:“所以放他们单独相处的这个主意真的很差劲。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不咱们赶紧回去,别让他俩对好口径,订好攻守同盟。要么,咱们就索性真的下楼吃火锅。别在这儿傻站着,没用的。”
    “有用的。”杨小宝微微一笑,“我在等。”
    沙娜雅不解:“等什么?”
    “嘘……”杨小宝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在病房门外侧耳倾听起来。
    沙娜雅和吴元庆对望了一眼,两人都露出了苦笑,这家伙神神叨叨的,又是抽了哪门子疯了?
    忽然,病房里响起了一个什么东西倒下的砰啪声响。
    杨小宝立刻猛地踹开了门,三个人一拥闯入,几个便衣队员也紧随其后。
    眼前的一幕让沙娜雅和吴元庆还有便衣队员们大吃一惊。病床旁边的椅子和床头柜上的灯罩翻倒在地,高四海满面狰狞杀机,正用戴着手铐的右手手肘勒着他的大徒弟扎斯里的脖子。他的两只手都受伤不轻,但手肘还可以用,勒起人来照样一点不含糊。
    师父下狠手想要徒弟的命,做徒弟的也没客气。扎斯里手上拿着一片灯罩碎片,看样子估计是想割师父的脖子,只不过下手太慢,被师父抢了先。
    沙娜雅和吴元庆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傻了眼儿。杨小宝早有准备,反应最快,啪啪两下,在这一对正在相杀的师徒两人脑门上各抡了一下,这才把两人拍晕了分开。
    便衣队员把高四海牢牢摁在床上锁好,再把扎斯里带到另一处房间里的关押。吴元庆不大放心,把医生叫过来分别给两人检查了一下身体。
    医生测了一下脉搏心跳,说道:“没事,不用搞什么急救,缓一缓能就醒过来。”他检查了一下扎斯里的脖子上的红色勒痕,“要是再晚两分钟,那可就真要出人命了。”
    “这是怎么回事?两人怎么忽然就跟仇人似的互掐起来了?”等医生走后,吴元庆皱眉紧皱,狐疑地看向杨小宝。他虽然并没有参透内情,但也已经明白了此事正在杨小宝的预料之中,明显是他有意放任。
    “简单啊,为了求生呗。”沙娜雅淡淡开了口。对于师父师兄的心思与为人,以及江湖上尔虞我诈的勾当,她当然比起吴元庆要熟悉得多,很快就猜出了原因,瞥了吴元庆一眼,“一看你就没做过生意。”
    吴元庆只能苦笑了,昨天就被杨小宝拿这话教育过,今天这女人又来,真不愧是他杨小宝的妞儿。
    还是杨小宝出言启发了他一下,笑着说道:“老吴,你说,做生意是独门生意好做,还是多个人竞争好做?”
    吴元庆想也不想:“当然是独门生意好做。”
    “这不就对了?”杨小宝瞥了一眼还在昏迷之中的扎斯里,笑嘻嘻地说道:“这俩师徒肚子都有咱们需要的东西,这是他们唯一的筹码。他们也只能指望拿这个换出自己的一条性命和人身自由。”
    “他们有两份要卖,而我只需要买一份就够了,两个买家就是竞争关系。虽然说他们可以私下订立攻守同盟,约定共同进退,可你看这师徒俩互相能信得过对方吗?他们师徒之间这些猜疑防备,你问一问沙娜雅就知道了。”
    沙娜雅摇了摇头,苦笑说道:“我到现在都还记得罗九说过的一句话:社团里是所有人防备着所有人。都是这个样子,哪里还能有什么信任?”
    这一下,吴元庆就彻底明白过来:他们师徒俩如果只活下来一个,那就等于是把竞争生意变成了独门生意,有了足够的、完全在掌握之中的谈判筹码,也就有望活命脱身。他们师徒俩都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都动了杀心。他们两人明白这一点,杨小宝也明白,而且利用了这一点。
    “好了。”杨小宝挥了一下手,笑着说道:“这一下,我们可以真的下楼吃火锅了。等我们吃完火锅,这两人醒过来,保证会争着出卖对方,把肚子里的东西来个竹筒倒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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