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队根本不是前往援军所在, 而是真正承担了吸引本愿寺的任务、前去赴死的!!
    只消注意到明智光秀指向的位置,刀剑男士们就能洞悉这一事实,甚至连明智光秀的真正想法,在这一刻也毫无掩饰地在他们眼前铺开了。
    一队佯攻,正是为了让本愿寺确信, 借机往前突围的二队才是明智光秀的希望所在。即使本愿寺的僧兵没能及时看出这一点也没关系,因为明智光秀对一队的要求还包含“攻后就撤”这一重点, 不管本愿寺有没有按照他的想法走, 一队后撤后,二队就是出头的橛子,本愿寺必然会往二队的方向靠拢。
    而此刻的三郎等同于是从本愿寺注意不到的后方突入, 变薄了的包围层, 哪怕人数依然够多,也大大减少了三郎那边攻击的压力。而即使本愿寺的人又发现了三郎也没关系——
    因为明智光秀的目的不是调虎离山, 而是逼迫本愿寺僧兵与时间溯行军接触啊!
    目前在天王寺的兵力虽然稀少, 但是被围困在内、等待救援只是等死,冲出去才是一线生机。为了这一线生机, 天王寺的足轻们也会爆发出惊人的战力与士气, 更不用说他们之前都是竭力防守, 本愿寺完全想不到他们会有从内向外突围的那一刻。只靠这以有心打无心,二队的足轻或许折损严重,但最终必然能遇到“援军”。
    ……如果那真的是援军就好了。
    那些时间溯行军并不是会对人类施以同情的角色。以为找到了援军, 从而安心的二队足轻们, 最终的结果只会是被时间溯行军看做单纯的阻碍物, 就地斩杀。但就算他们斩杀了织田家的人也没有办法,因为本愿寺从几日前就已经将天王寺围住,在这种时候出现、未曾与本愿寺有过通气、不知是敌是友的时间溯行军,哪怕并不是织田家的援军,也会被当成织田家的“援军”!
    而只要有一个本愿寺僧兵与时间溯行军拼杀起来,那么双方的交战就不可能避免了!!
    就算是这一次的时间溯行军也有所谓的“统帅”存在,它也决计不可能遏制住双方的杀戮——一旦交战,并不是一方保持镇定不动,另一方就会从善如流的停下的。再之后三郎赶到天王寺附近,时间溯行军不管是想要按兵不动、先等本愿寺耗去织田家的兵力再行动,还是想直取三郎的头颅,都必须越过已经发现了它们存在、与之交战的本愿寺大军才行!
    这样的计谋,这样的计谋……
    明智光秀他,是真的对时间溯行军的行动模式一无所知吗?
    那些刀剑男士已经知晓,只是三郎没有问起的那些信息,明智光秀是真的完全不知道吗?!
    如果是真的的话……这种卡中要害的战术风格,实在是太让人熟悉、也太让人惊惧了。
    即使是知道了这些足轻们的宿命,刀剑男士也不可能说出口。在没有时间溯行军与刀剑男士的“历史”中,明智光秀的突围也不可能全无牺牲。他们有一大半是不能被人所见的状态,想要告知这些足轻真相也十分困难,而以他们拥有的一千野武士与他们自己的战力,是不可能同时抵抗住时间溯行军与本愿寺的夹击——他们或许可以避开本愿寺的攻击,但野武士们却是血肉之躯。
    他们不可能给出比明智光秀更加缜密便利的方法。
    他们也不是人,而是织田信长的刀剑付丧神。
    足轻们自以为得到了生路,即使部将们听得出明智光秀轻描淡写布置的战术中有多少凶险,慎重地警告麾下的士兵不可鲁莽,那种蓬勃的希望仍然迅速地蔓延开来。战争的凶险,这些足轻们自然亲身体验过,甚至都已经猜测到了会有同伴在此折损,但是只要有一分活下来的可能,对他们而言就是值得去追逐的事情。
    明智光秀仓促的安排,在他们的振奋中得到了高效的实行。
    他在一开始召集众人的做法看似浪费时间,实际上却是最快地将士气提到了最高。守在门墙附近的足轻们很快将门堵得更加严实,只有被明智光秀指出的两个不同方位的门不再抵死,之前遁入天王寺的织田家足轻们绝大部分都在这两个地方,手持武器,紧张地等待着主将发号施令。
    一队的足轻因为之后还要撤回寺内,因此从一队中又额外抽出一些人,保证天王寺内不会在这种空隙时被攻破。前田藤四郎仍然站在屋顶,隔一会就向明智光秀播报一会三郎离此处的距离,即使他克制着不去暴露更多的讯息,那些与历史息息相关的东西也已经清晰明了地呈现在了明智光秀的眼中。
    不能继续拖延了。
    在足轻们开始分队的时间里,已经将面甲重新戴好的明智光秀感受着呼吸时被面甲阻拦、反扑到自己脸上的热气,对着他麾下的将士大声道:“就是现在——一队!”
    他的声音比起平常略有些闷,但是无损内容带给足轻们激动。一队处的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足轻们一个接一个跨出门外,朝着外面的本愿寺僧兵杀了过去!
    与此同时,被分配了守卫天王寺的人物的足轻们也在墙头,朝着下方的敌人纷纷射出箭矢!!
    明智光秀从进驻天王寺开始,就很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劣势——他虽然擅长谋略,但因为接受的是正统的继承人教育,并不能说是擅长奇诡的战术,在这种被四面包围的前提下,他飞快地做出了守城待援的判断,并且一直实行至今。
    但清晰的认知,改变不了天王寺并不适合防守的事实。本愿寺的僧兵因为法主与大名们广结姻亲的原因,比起明智光秀之前遇到的一揆众们更通战法,即使受身份(僧人)所限,并没有精细深入地研究,方外之人也不可能凭借这个出头——但仍然让明智光秀不敢轻举妄动。这几天的防守方法大多是用弓箭或寺庙里的重物,可一来重物需要抵住门、砸向外界反而容易被外面的僧兵当做垫脚石继而攻入,二来弓箭铁炮都是眼下无法得到补充的消耗品,光是想出合适的应对方法已经让明智光秀颇费脑筋了。
    此刻他动用了所有剩下的箭矢,这种孤注一掷的态度更是让足轻们对外界的援兵充满信心,嘶吼着朝着敌人斩去。
    本愿寺的僧人在被箭矢攻击的时候还有些缓不过神,但是箭矢在不强求精度的时候,杀伤力并不高——铁炮也是一样,原本围在寺庙周围的僧兵立刻朝着寺庙更加贴近了几分,紧挨着墙面的他们相当于位于弓箭攻击范围的死角,而再往后、正在弓箭命中范围的僧兵们也都装备着皮甲,流矢只从这些皮革上滑过,至多造成一点不轻不重的伤害。
    原本明智光秀的弓箭数量就极少,本愿寺的人或许不精通军事这一块,但是这种判断能力却不欠缺。
    果然,一轮弓箭后,朝着本愿寺僧兵们激射而来的箭矢就变得数量寥寥,完全造不成什么威胁——但是这个时候,一队也终于杀出了!!
    寺庙的大门并不狭窄,但是也不可能同时容纳数十人一排的队伍进出。如果一次从门口涌出去的人太少、这些人立刻就会被本愿寺的僧兵围攻致死,即使后面的人一个又一个地朝前进,也不过是重复先前的人的命运。
    明智光秀并没有身先士卒,但是在生路的刺激下,他麾下的部将自发地明了了该如何去做。门轰然大开后,足轻们并没有急着出去,而是就在门前,与贴过来的本愿寺僧兵开始了白刃战。门的大小是固定的,除非将墙面拆掉,不然想进来的僧兵,与想出去的织田足轻,一次能进出的人数都是一样的多——这某方面而言,也算是人数公平的对决了。僧兵们面对了好几天织田军的守城,完全意想不到大门会有开启的一日,仓促应战之下,竟然在一开始稍稍处于劣势。
    靠着对生的渴望,靠着本愿寺僧兵的意想不到,这些爆发出了强悍战力的足轻们,终于在箭矢分散本愿寺的人的注意、没有无尽的援兵涌来的时候,朝前杀出!
    他们的双脚踏上了天王寺之外的土地,同一瞬间,就有已经踏入外界的足轻丧命在敌人的薙刀下,鲜血静谧无声地在地上流淌,很快就沾在了不同人的脚底,被带往其他地方。
    一队还没有冲出多远,就已经被人数过多的本愿寺压制住了!
    “——二队,出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明智光秀下达了下一个命令。
    二队的足轻得到了主君的允许,打开了大门。一队的突击并没有将本愿寺僧兵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过去,但是一队与二队虽然目标方向不同,供他们离开的门却很有意思——一队接近大门,而二队,就离一队稍远的、贴近拐角的地方。
    他们共同在的这一侧墙的外界,僧兵大多被一队吸引了过去。但是走过一个拐角后,这里的本愿寺僧兵却还没有那么快的得到从己方传来的消息,也就没有往这一侧源源不绝地继续补充僧兵。因此,在一队出击后,二队的足轻们遭遇的压力大大小于一队,靠着仅剩的铁炮首先开路,只用了短短几个呼吸,二队的足轻们向外踏出的距离就已经超出了一队!
    这是明智光秀仓促进入天王寺后,最后留有的几挺铁炮与弹丸。
    将这种东西交给二队的足轻们,以此来帮助他们能尽快与援军碰面,谁又能说明智光秀不是对二队寄予厚望呢!!
    哪怕这种厚望,与足轻们一开始以为的就截然相反了。
    铁炮的响声巨大、弹丸数量也十分有限,与弓箭一样,二队的足轻们也选择了分出一小部分人拿着铁炮、立于墙头,等到弹丸打完后就换成白刃、缀在二队后方一起向前。只是与弓箭不同的是,弓箭是漫无目的、仅仅是为一队起到稀薄的掩护作用,但二队确实首先就有了一队的掩护,弹丸专注的是击杀他们前进方向的敌人,为他们开路。
    本愿寺的僧兵们在原田直政身死的时候也体味到了铁炮带来的甜头,这次围攻天王寺自然也不可能落下。在一开始听到铁炮声响的时候,距离二队稍远的僧兵们还没有察觉出不对,直至铁炮声音停歇,他们才因为这过于短促的射击时间与次数而察觉到不对,急切地朝着这边赶来——此时,二队已经往前走了一半的距离,并且也已经被附近的僧兵发现了。
    “一队后撤!”
    这个时候再让一队去继续执行诱敌的任务,显然毫无意义。为了更大程度地保全自己这边的战力,明智光秀果断地下达了撤离的命令。
    踏出寺门没有多远的一队足轻立刻井然有序地向后撤去,先前的前锋变作了殿后,在闪闪的刀光中寻求活命的空隙,杀敌求生。门的宽度在一开始帮助了他们与敌人交战,现在也就妨碍了他们撤离,因为杀敌而往往扩散了些许的阵式要收拢回来,除了他们自发地向同伴靠拢外,更多的是被僧兵们袭击而削减了边缘的人数。
    门边的足轻们手心都布满了湿黏的汗,在一队撤离的差不多了的时候,才猛地关上了门。刚刚才与僧兵奋战过的足轻们还来不及方向手中的兵刃稍作休息,就立刻七手八脚地将先前搬开的重物重新搬来,抵住门以免敌人闯入。
    有薙刀破开了木门,猛然下劈,但没能劈到门栓,而是磕在了堆得高高的佛像、石柱上。但也有兵刃从其他空隙里突入,毫无预兆地就扎进正倚靠在门边忙碌的足轻体内。殷红的血顺着兵刃的锋刃处滑下,连足轻们因此而生的惨嚎都因为外面的杀声震天而让人难以听清。
    而在他们撤离的时候,外面丧生的足轻们的尸体已经被砍杀、践踏得不成样子了。
    外面的是僧兵,身处的是寺庙,但这短短几分钟里发生的一切,都看不到一星半点的慈悲。
    一队既然已经撤离,就只有二队独自面对外界的压力。
    一队先前进出的大门仍然不断地传来劈砍的声音,但没有攻城的器械,一时半会想要攻破这扇门也是一件难事。更多的、已经知晓这里发生了战事的僧兵朝着这块地方开始聚拢,但没有看到一队,除了刚刚和一队交战过的那部分人以外,剩下的人都自然而然地朝着明显不是僧兵的、身处寺外的二队发起了进攻。
    在这种被无数人挤压着的、寸步难行的包围下,二队的队伍肉眼可见的缩小了一圈又一圈,但他们的斗志却奇异的没有因此而下降,劈杀的动作里都带着慑人的凶狠。以刀剑男士出众的目力,竟然都看不清那挨挨挤挤的人群下有多少血色浸染在了土地上,只能看到属于织田家的人一个个的倒下,周围包着白色面巾的僧兵也有倒下的,但更多的却是后方的僧兵补了倒下的人的缺,一步步地逼近二队的人,直至他们的面巾上溅上鲜艳的红。
    明智光秀并没有那么好的眼力,只能听着刀剑男士们的转述。他在听的时候自然的将两手交叉环在腹前,即使穿着盔甲也有种文雅的气质,但是听着这些残酷的画面,他的眉眼连一丝的动容也没有,那张被面巾包裹的脸,实在让人猜不透底下到底是怎样的神情。
    在三郎到达这里之前,二队的人终于冲破了本愿寺的包围,与“援军”相遇了。
    他们的人数只剩下寥寥几人,可见战况的惨烈。这几人已经对战争起不到什么用处,但因为他们过于拼命、态度也过于坚定,本愿寺的僧兵不由得去怀疑他们身上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信件或者知道了织田家援军的所在——只是单纯的战后溃逃的话,是不会有这么明确的方向的。
    僧兵们紧紧地缀在他们身后,相隔的只有危险又戏谑的、仿佛猫抓老鼠般留下的两步路。
    时间溯行军就静静地立在仅剩的织田足轻们逃往的位置。
    他们身形庞大、但不动时静默得犹如雕像,连呼吸都不知道有没有,在阴暗的林间看起来并不显眼。但当足轻们目的性极强地朝着他们这里跑来的时候,他们类人的形态就无法掩饰地暴露在了僧兵们的眼中。
    战争带来的凶戾还没有从他们的心中褪去。哪怕这些时间溯行军穿的并不是织田军的甲胄,他们既然藏身于此,就必然另有目的,因此,也就要做好成为僧兵敌人的心理准备!!
    足轻们已经跑到了时间溯行军的跟前。
    他们同样能辨认出这不是他们的同僚,但是明智光秀那种笃定的神态影响了他们的判断,并且与本愿寺僧兵误以为的一样——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又没有加入僧兵对天王寺的围攻的,不正可能是织田家的援军吗?
    战国时代如此混乱,敌人都有可能因为利益结为同盟啊。
    明智光秀当时指明的方位太过明确,这里又显然只有时间溯行军一支部队。同伴的丧生、寻求援军的重任沉沉地压在这些仅剩的二队足轻的心头,在见到不是僧兵的人,竟然下意识地送了一口气。即使他们之中有侥幸与时间溯行军见过的老兵,也自认猜不到上层人的打算,何况僧兵们紧随其后,他们一开始就只能向前冲,现在想要改变方向逃离也已经做不到了。
    他们已经向时间溯行军伸出了手,口也已经张开,似乎呼救的话语下一秒就要从嗓子里溢出来。
    僧兵的薙刀与时间溯行军的打刀猛地戳进了他们的要害,动作迅速利落,竟然分不清到底谁前谁后。
    ※※※※※※※※※※※※※※※※※※※※
    明智光秀:郎心似铁.jpg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直接将一队二队的动向这一章全写明了。
    真是个可怕的男人呢,小光。刀剑们你们感不感动?
    刀剑:不敢动,不敢动。
    不要指望我对战术有什么见地,我也就随便写写,你们也就随便看看吧……
    天王寺地形完全不知道,全靠我瞎编。
    感谢神木花音扔的地雷!么么哒!
    感谢轸丽扔的地雷!么么哒!
    感谢s君扔的地雷!抱住么么哒!!
    ——啊还有营养液。
    读者“叶霜”,灌溉营养液 +40 2018-04-07 14:4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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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营养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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