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口头上说着三好家不足为虑, 但在真正返回岐阜前,三郎还是在明智光秀的建议下,给松永久秀去信让他早做准备,又让河内国的三好义继和田山昭高准备防御,才真正动身离开。
    ……嗯, 还是原定的离开时间, 并且几封信都是明智光秀代笔。
    几乎算得上彻夜忙碌的明智光秀骑着马跟在三郎身后, 难得和三郎以一致的频率点着脑袋打瞌睡。因为过度思考的缘故,直至现在他的脑子都处于极度兴奋的状况, 即使短暂的瞌睡一会, 在下一次被颠醒之前也会觉得脑子胀痛、思路清晰,就和完全没休息一样。
    反观三郎……可能是因为习惯了马上打瞌睡,睡得还颇有经验, 被颠醒了也可以很快就进入下一段睡眠。
    这次不管是六角还是浅井,都没有余力再去找织田家的麻烦, 因此即使只有区区几十人, 三郎和明智光秀还是安安稳稳地回到了岐阜。
    森可成在姊川之战后,也重新回到宇佐山城驻守。在回岐阜的途中三郎还顺带到了宇佐山城, 为原本只是依从之前的命令暂时驻守的森可成下达了“驻守宇佐山城”的命令,并且发现了士兵在六月末浅井家的突袭中颇有伤亡,还特地记下了, 准备回到岐阜后给森可成补足士兵。
    自觉解决完一件大事, 三郎兴致颇好地回到了自己的本丸——
    然后转瞬之间就被他的家臣们淹没了!
    “殿下, 你又做出独自去京都这种事!”
    “浅井一方还是在持续按兵不动, 要不要加派兵力,包围小谷城直到浅井投降——”
    “佐和山城的矶野员昌也在城中死守不出!”
    “——我说,一回来就对我说这么多事,听都会听不清的啦。”关键时刻,还是三郎立刻用手捂住耳朵,生动形象的表明了自己不愿意听,才让这群家臣们渐渐安静下来,“我先去洗澡,待会在老地方议事。有什么事就问小光。”
    说完,他就弯下身,敏捷地从家臣们之间的缝隙里钻了出去,神清气爽地招呼堀秀政去烧水了。
    家臣们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放过了这个放飞自我的织田家家督,改为围堵之前一直跟在三郎身后的明智光秀:“明智先生,殿下有什么命令要你传达吗?”
    明智光秀:“……”
    这种拥堵的架势,让他都忍不住想后退。尤其是空气因为人多而变得浑浊,隐隐又要勾起他的咳疾。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脸上的面巾,当机立断道:“十分抱歉,还请各位与在下保持距离——在下身患肺疾,恐会传染诸位。”
    多亏明智光秀几年如一日地裹住脸,连在家人面前都不取下,这让原本怀疑他可能是故意遮挡脸面的家臣都放下了戒心,对肺疾一说信以为真。
    很快,家臣们都退了一步,给明智光秀留出一圈空位。
    明智光秀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
    因为包在脸上的面巾也不会再因为这种可怕的架势有被取下的危险,他略显疲惫的眉眼变得十分放松,对着家臣们态度温和地说道:“殿下确实有对我说过一些事——诸位有什么需要请示的,请一一向我陈述。部分我未有幸得知的,还请交予殿下判断。”
    这番说辞已经是十分诚恳了。哪怕是又被三郎半路跑去京都的行动力刺激到心里窝火,家臣们也觉得心中舒畅,不再因为三郎的迷之责任感而咄咄逼人。
    唯有堀秀政在指挥完侍女准备热水后,远远的看着这边摇头:“……明智先生太得殿下信任了。”
    如果是在尾张出生、之前也出仕信长的人,这样的信任自然不为过。但明智光秀曾经是足利义昭的人,因为帮助了织田家上洛,才被织田信长讨到织田家来。哪怕织田信长原本只是织田家的庶支,一跃成为家督,导致了家臣团不问出身、甚至有羽柴秀吉这种原本连下级武士都不是的人存在,家臣与家臣之间的距离也是难以跨越的。
    偏偏在对战浅朝联军的时候,明智光秀完全没有加入作战,功绩和其他几名军团大将来说已经显得落后。
    这样的明智光秀,却得到了那样的信任——哪怕是堀秀政也不由得心生警惕。这并不是因为嫉妒,而是出于对明智光秀的怀疑。
    这个人会改仕于织田家,不是因为自己的心意,而是因为织田信长的要求。(除了三郎和光秀外大家都这么认为)
    堀秀政虽然容貌俊美似女子,但无论是军事还是政治的嗅觉都很敏锐。凭他的水平,自然已经能够看出将军和织田的关系已经岌岌可危,甚至这次浅朝联军的背后,也有将军的大力促成。明智光秀虽然一直对织田家忠心耿耿,但从上洛到现在,也不过两年。
    信长殿下,一定是也看出了这一点,才会在出战的时候唯独将明智光秀留在京都,借此考验,也借此防备吧?
    这次将明智先生从京都带回来,是他通过了考验的意思吗?
    堀秀政站在原地如此思索着。
    他的背后突然被什么拍了一下,立刻回过神来,带着微笑转过身去,恭恭敬敬的行礼:“殿下。”
    “咦,小久知道是我啊。”三郎无辜地收回手掌,有些遗憾地说道,“还以为可以吓到你。”
    “多亏殿下的宠爱,本丸的大部分侍女都(单方面地)和我很熟。”堀秀政笑道,“能让她们不敢提醒我有人靠近的,除了殿下没有其他人了。”
    “也是这样的哦。”三郎摸着下巴听完了堀秀政的话,鼓励地往堀秀政的肩上再拍一掌,“人际交往上做得不错嘛,小久!小光那边是发生了什么吗?”
    “……托您的福,明智先生完全被家臣们包围了。”堀秀政回答,“每天脸上带着面巾,也很闷的样子。虽然是肺疾,但是偶尔取下来也没关系吧?大家都对明智先生的长相很有兴趣。”
    “——不可以唷。”三郎说道。
    大概这真的是十分严肃的话题,总之,在堀秀政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了三郎的脸居然是一种十分少见的、压抑又严肃的表情。
    以往因为三郎本人的散漫,总是只有聪明人才会(脑补)感受到的压迫力,在此刻竟然真的出现、并如同山岳一样沉沉的压下来,让人甚至都不敢呼吸,只能小心翼翼地缩在原地,等待他的吩咐。
    这种表情堀秀政之前也见过一次——在金崎殿后、残存的殿军也返回京都后,明智光秀因为有事和三郎密谈,最终疲惫到在密谈过程中睡了过去,侍女想要拉开门给他送去食物时,看到的就是三郎这样的表情。
    堀秀政下意识地露出了一贯的微笑,温和地说道:“殿下说的是,毕竟肺疾很难治疗。”
    “嗯。所以不要再说脸之类的话题了。”三郎眉头一松,理所当然地说道,“要体谅小光的努力才行。”
    那加诸在堀秀政身上的压迫力倏尔消失,原本还能在重压之下保持微笑的堀秀政笑容登时一僵,几乎要挂不住。他只觉得背后渗出的冷汗被风一吹,全身都在发冷。
    但这样的意外并没有让他多害怕,甚至原本就向往战场的心,因为这突然的压迫力更加渴望未来饮血的生活——能跟在这样必然一统天下的人身后征战,这不正是武士所向往的生活吗!
    而这样的人物……也是没有谁能瞒得过他的吧?即使是被传智谋出众的明智光秀,在织田信长面前也必然会被看穿一切。
    堀秀政如此想道,重新又露出和煦的笑,诚恳道:“是。那么我会提醒侍女小心,不要再关注明智先生的长相,以免被传染肺疾。”
    “嗯,这就行了。”
    得到了让自己满意的回答,三郎也就不再在这里和堀秀政闲聊,态度悠闲地走向了明智光秀那里——那里只剩下零星几个家臣没有得到回应,正和明智光秀一起等待他的到来。
    堀秀政作为近侍,停顿了一会才跟上去,脚步始终落在三郎的身后。
    因为刚刚被就明智光秀的长相问题斥责过,他虽然应允了不去关注、也不会让侍女有多余的好奇心,在此刻还是不受控制的将视线落在明智光秀的脸上。
    那张脸被面巾裹着,连额头都不会露出来。即使是有风吹过,也至多看出一点脸型,鼻子高低、颧骨高矮都是完全看不到的类型,神秘到让人第一眼完全无法生出好感。
    如果是普通的一张脸……信长公的反应为什么会如此剧烈?
    倘若真的这样在意“肺疾”,信长公就不会对明智光秀如此宠爱,甚至多次密谈了。
    除非——那是一张不能见人的脸?!
    堀秀政一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他仔细的观察着明智光秀的眉眼,因为刻意柔化了视线,明智光秀并没有觉得反感,只是诧异地望了他一眼,就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三郎身上。
    堀秀政深吸一口气,看向被家臣簇拥的男人——果然眉眼相似!
    哪怕明智光秀已经裹得足够严实,但在唯一露出来的部分,明智光秀和信长公是一模一样的!
    如果面巾之下的其他部分也相似的话……
    难道说,明智光秀其实是早年不满信长公继任织田信秀的位置,而发起叛乱的……织田信长同父同母的弟弟,织田信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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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堀秀政:难道你是信长公的同胞弟弟信行!
    明智光秀:……不,我不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容我先去笑一会。讲道理,堀秀政的脑洞没毛病啊!
    今天也辛苦了呢,小光。
    织田信行是织田信长的同胞弟弟,也是嫡子,因为行为不像信长那样放荡不羁,又十分聪慧在家臣中名声很好,所以在信秀将继承人定为信长的时候很多人不满,转而支持信行,想要废掉信长改立信行。没错,柴田胜家当时就是信行那方的。
    但是信行在和信长的对抗中被打败。信长一开始是赦免了信行,但在1557年,信行意图再次谋反,被自己这方的柴田胜家告密,于是信长装病,在信行前来探望的时候让河尻秀隆杀了亲弟弟。
    啧啧啧,这诱杀亲弟的历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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