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看看他兄和他弟又看看他祖父, 后知后觉, 惴惴不安道:“我说错啦?”
    “你说呢?”大郎狠狠瞪他一眼, 笨蛋,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二郎望着刘彻, 刘彻依然似笑非笑的模样, 二郎脸一热, 讷讷道:“祖父和我们是一家?孙儿把祖父雕上去,是不是也得要把皇祖母,把李夫人雕上?”
    “你雕——”雕李夫人做甚?刘彻忽然想起李夫人是他的妾, 他刚从李夫人处回来,顿时明白二郎刚才为何没算上他,有些尴尬道, “不用雕李氏。”
    二郎当然不想雕李夫人, 问道:“那也不雕二叔、三叔、四叔和五叔?”
    刘彻脸色变了变。
    大郎忙说:“不雕,只雕祖父和祖母。”
    “我知道啦。”二郎说着, 突然想起来, “祖父还没说孙儿雕的像不像呢。”
    刘彻无奈地看他一下, 这个小孙儿是一如既往地没眼色啊。
    “像, 很像。”刘彻道, “二郎的手艺快赶上十年二十年的木雕匠了。”
    二郎才不管刘彻是不是敷衍他,乐颠颠说道, “谢谢祖父。祖父,孙儿没事了, 你们聊稻子吧。”
    “朕谢谢你啊。”刘彻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 就问大郎和三郎水稻的事。
    大郎不太懂,担心说错了,让三郎说。三郎说得头头是道,刘彻起初认真聆听,随后发现大郎以三郎为首,心思全不在稻田上,面上依然很认真。三郎说完刘彻就说,“回去叫太子过来,吾找他有事。”
    “诺。”三郎应一声,就说,“孙儿明日再来看望祖父。”
    刘彻:“好好跟老师学习,休沐日再过来。”
    “下次祖父就该出去了。”二郎道。
    刘彻顿时想揍人,“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孙儿——”二郎一看大郎瞪他,小声嘀咕,“还没平时话多呢。”
    刘彻气个仰倒,“再说一遍?!”
    “孙儿告退。”二郎行礼后就往外跑,恐怕慢一点挨到身上。
    三郎和大郎却不能跟他学。大郎道:“二郎有点缺心眼,求祖父莫怪。”
    刘彻南巡期间和三个孙儿相处小半年,自然知道二郎什么德行。二郎变精明,刘彻反倒奇怪,抬抬手:“退下吧。跟他生气,朕早气死了。”
    “诺。”大郎和三郎应一声就转身离去,到门口看到常融在门外候着,三郎睨了他一眼,扯扯嘴角,跟上大郎。
    大郎感觉三郎落后,回头一看正好看到三郎皮笑肉不笑,小声问:“他真敢搬弄是非?”
    “知道什么是小人之心?”三郎也没指望他回答,“君子和小人的区别是,我冲前者发火,他会自省,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小人只会怪我。在我指出他的错误,他还会认为我心胸狭隘,为一点小事大动肝火。今天这事换成别人,过去就过去了。换成常融——”
    大郎好奇道:“会怎样?”
    “会觉得‘打狗还得看主人’。”三郎道,“信不信等咱们走远,常融会立刻向祖父禀报?”
    大郎仔细想想,点头道,“有可能。祖父现在心里眼里全是稻谷,不会把此事放在心上。”然而,刘彻不但听进去了,还放在心上。
    太子听大郎和三郎解释一通,也认为刘彻找他询问稻田的事。乍一听到刘彻提起皇太孙,太子险些没反应过来,反问道:“父皇说什么?”
    “大郎不小了,吾打算立大郎为太孙。”刘彻道。
    太子忙说:“不行!”
    “为何?”没等太子再次开口,刘彻想到常融说,三郎的脾气比大郎还大,“是不是三郎也有此意?”
    太子下意识说:“不是。”说出来察觉到不对,“父皇何出此言?”
    立太孙乃国之大事,刘彻也没瞒着太子,把他先前发现的事告诉太子。太子放心下来,道:“父皇有所不知,儿臣有次故意问三郎,你和大郎不分伯仲,以后你们祖父该立谁啊。
    “三郎想也没想就说他不要当太孙。大郎也跟着说他不要当。二郎眼中只有木器,他愿意儿臣也不敢同意。”
    刘彻皱眉道:“他们是不是不知道皇太孙意味着什么?”
    “他们很清楚。”太子道,“前些天太医查出太子妃有孕,三郎一口咬定是弟弟不是妹妹。”
    刘彻活了大半辈子,可以说什么都见过,独独没见过对皇太孙之位弃之如敝屐的人,“大郎和三郎说这番话时几岁?”
    “很早以前,儿臣记不清了。”太子道,“不过,太子妃刚查出有身孕时,他们也说过类似的话。”
    刘彻:“太子妃如果生个女儿呢?”
    “大郎和三郎的意思继续生。”太子笑道,“儿臣出生时父皇已二十有九,现在儿臣才二十四岁,离儿臣二十九岁还有五年呢。”
    刘彻倒不是嫌太子的孩子少。他如今五十多,也才五个儿子,太子二十四岁就要迎来第四个孩子,哪怕只有四个孩子,刘彻也不嫌少,“朕觉得大郎和三郎都不错。”
    “父皇,儿臣也觉得他俩很好。”太子道,“也许因为他们知道彼此都不错,不想闹得兄弟反目,才希望太子妃怀的是个弟弟。”
    刘彻:“这事好办,朕立大郎,让三郎去封地。”
    “父皇,他仨现在才九岁,不如等四五年,小四资质不如大郎和三郎,再让三郎去封地也不迟。”太子道。
    刘彻看一眼太子,想说什么,嘴巴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小四如果是个女儿,小四百天之日就是立大郎为太孙之时。”
    “儿臣遵命。”太子回去后把此事告诉史瑶,让史瑶想个法子。
    史瑶:“殿下无需担忧,父皇执意立大郎就让父皇立。说句大不敬的话,最后谁能称帝,还是殿下说了算。”
    “你要孤废太子?”太子忙问。
    史瑶笑道:“不是。殿下别急,听妾身说,二郎和三郎没事就嘀咕以后要做一条大船,要征服星辰大海。以后让大郎跟他们出去,对外说大郎病重,不能见风,请殿下改立小四为太子。小四知道三个兄长都不在宫里,走得很干脆,过几年大郎回来,小四也不会防着他,打压他。”
    “星辰大海?”太子颇为无语,“二郎那孩子真敢想。”
    史瑶:“这事怪妾身。妾身和几个孩子说,南海有个岛,一年四季都是夏天。那边有这么大的虾。”说着比划一下,“还有许多好吃的,二郎就说,天下这么大,他要去看看。三郎听到就要和二郎一块去。妾身同他们说,海上有像长乐宫这么大的鱼,他们就要做个比长乐宫还要大的船。”
    “长乐宫这么大的鱼?”太子打量一番史瑶,“是真有,还是逗他们玩?”
    史瑶:“海上确实有很多大鱼,不过多数是在深海之中,他们从这里到南海岛上,不见得能遇到。再说了,海上没有咱们喝的水,搁几日就得回来补水,他们走不远。”
    “那孤就放心了。”太子道,“以后别再和他们说这些,这里和你家乡不一样,你家乡有跑得飞快的车,想必也有行的很快的船。在海上遇到凶狠的大鱼,你家乡的人能逃得掉,二郎不见得能逃走。”
    这一点史瑶着实没想到,经太子一说,史瑶意识到汉朝生产水平都无法和明清时期比。隔天和三个孩子聊天时,史瑶把太子的担忧告诉他们。
    三郎也想到汉朝生产力低,也理解史瑶以前为何说,她知道她家乡的车怎么做,在汉朝也做不出来。生产水平限制了他们。想到这些,三郎也想到一件事,“母亲有没有听父亲说过媒?”
    “煤?”史瑶道,“我没听说过,倒是听你父亲说长安城外方圆三十里找不到一颗百年大树。”
    二郎好奇:“为何?”
    “都烧炭了。”史瑶说着话,看向三郎,“听你的意思,你知道哪儿有煤?”
    三郎:“孩儿只知道孩儿那个时候哪里有煤,不知道这边有没有,毕竟中间隔了一千多年。”
    “有的。”史瑶道,“煤形成需万万年之久,差一千多年变化不大。”
    大郎道:“找那个煤做什么?”
    “有了煤就可以多练铁,有了铁就可以做很多铁器,有了铁器才能做咱们想做的东西。”三郎说着话发现不对,“你不知道煤?”
    大郎:“煤有别名吗?”
    “我想想啊。”三郎仔细回想,“好像没有。”
    二郎:“就是黑色的石头,能当木炭用,所以就叫煤炭。大兄听说过黑色石头吗?”
    “黑色可燃的石头?”大郎眼中一亮,“我也知道哪里有。”
    史瑶笑道:“所以你们现在不种田也不做船,改挖煤了?”
    “稻田的事解决了,做船图二十年后再画也不迟。”三郎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让父亲同意孩儿出去看看。祖父回宫之前,孩儿赶回来。”
    史瑶打量一番三郎,“你认真的?”
    “是的。”三郎道,“母亲,做船不但需要木头,还需要很多铁,哪怕阿兄明天画出造船图,朝廷也没铁给孩儿用。孩儿决定先从挖煤开始。”
    大郎:“孩儿和三郎想的一样。”
    “你们啊,真会给我找事。”史瑶叹气道。
    三郎:“母亲,我们不知道就罢了,知道也装不知道,孩儿寝食难安。”
    “行了。”史瑶道,“此事等你祖父走后再说。”
    三郎:“祖父最多在宫里待十天,大概两个月能回来。”
    “你怎么知道?”二郎很好奇。
    大郎:“两个月后天热了,祖父得去甘泉宫避暑。”
    “数你俩最聪明。”史瑶瞥俩儿子一眼,“我是怀孕,又不是得了失忆症,不会忘记的。”
    三郎笑道:“那此事就拜托母亲了。”
    史瑶不禁叹了一口气,“你们才九岁啊。”
    “孩儿上辈子八岁就当皇帝了。”三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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