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张口就想应下来, 话到嘴边突然想到什么, 就问:“不会又跟女人有关吧?”
    “跟女人有关, 跟殿下无关。”史瑶道, “行吗?”
    太子想要没想, 道:“只要跟孤无关, 别说一件, 十件也行。”
    “那就十件,多谢殿下。”史瑶忙不迭说道。
    太子嗤笑一声,抬眼看她一下, 悠悠道:“十件?”
    “不不不,一件就行。”史瑶恐怕太子反悔,忙说, “一件妾身就知足了。”
    太子深深看了她一眼, 就喊人进来伺候。漱漱口,太子站起来就说, “孤去给你寻王八了啊。”
    “王八和乌龟长得差不多, 殿下别拿只乌龟回来了。”史瑶道, “殿下命人寻的时候, 最好跟他说是用来吃的。殿下若真弄只乌龟回来, 妾身不做,殿下别又认为妾身在找借口。”
    太子还真没这么想, 不过,一见史瑶这么说, 太子也好奇她是不是真会做王八汤, 嗯一声,就朝外面走。
    前去榨麻油的路上,太子拐到少府,命人去寻可食的王八。
    史瑶说她会做王八汤,太子大为震惊。太子要吃王八,少府的人一点也不奇怪。他们整天跟各类人打交道,不像太子呆在宫里不出来,他们当中早有人听说过王八可以食用。
    太子见少府的人一点也不好奇,到了榨胡麻油的地方还忍不住怀疑,难不成是他孤陋寡闻?然而,一看所有油菜籽都搬下来,太子顿时顾不得胡思乱想。
    未时两刻,太子还没回来,史瑶就知道太子又拐去榨麻油的地方了。不然他不会都不回来用午饭。
    刘彻早些天一直住在甘泉宫,想着好久没见三个年幼的孙儿,又快到八月十五了,八月初,也就是大郎他们的奶姆走后一天,刘彻就回宫了。
    刘彻回宫的第二天,太子没去上朝,今日又没去,刘彻想命小黄门去东宫看看太子在忙什么。一看到站在下面的卫青,散朝后就把卫青留下来,“这几日有没有见过据儿?”
    太子如今只听政,还未参政。按理来说太子应当很闲才对。难不成又跑出去玩了?卫青想一下,就说:“臣有些日子没见过太子,也不知太子在忙些什么。”
    “那太子是在宫里还是在城外?”刘彻又问。
    卫青实话实说:“臣也不知。”
    刘彻沉吟片刻就让卫青退下。卫青出了宣室就往长信宫去。太子虽然天天歇在长秋殿,卫青也不好贸然过去,命长信宫的人去找太子。得知太子不在宫里,卫青对长信宫的管事宦官说一句,太子回来让他去宣室,才回大将军府。
    戌时一刻,天快黑透了,太子才回来。
    史瑶见闻笔和莘墨两手空空,心里一咯噔,忙问:“没做出来?”
    “榨油的匠人说油菜籽里有油。”太子道,“今天试了一天,油菜籽用掉四石才做出一碗油。孤令他们多找几个人商讨一下再榨油。”
    史瑶:“只要能做出油,那就快了,指不定明日就找对法子。”说着,往偏殿看一眼,“殿下一天没回来,三个孩子很想殿下,刚刚二郎还在找殿下。咱们先用饭,用了饭去看看他们。”
    “还没睡呢?”太子问。
    史瑶:“酉时左右吃点东西就睡了,待会儿得把他们喊醒,不然睡到半夜就醒了。”
    “听你的。”太子想说他没什么胃口,叫厨子做些清淡的。继而一想,他现在才回来,厨子早做好饭菜了,就什么都没说。
    洗漱一番,太子回到正殿就看到方几上有蘑菇炖豆腐,炒青菜,清蒸鱼,葱炒鸡蛋、青菜蘑菇汤和银耳汤,还有两碗白米饭。
    太子食欲大开,坐下就拿箸,正想夹豆腐,突然想到他刚刚没什么胃口。现在想吃是因为这些菜看起来就清爽,不禁看一眼史瑶,见她正在盛汤,明知故问,“这些菜是你教厨子做的?”
    “是呀。”史瑶把汤放在太子面前,“在外奔波一天了,殿下先喝点汤吧。”
    太子右手拿勺,左手端碗,喝两口汤就说,“我上午令人去寻王八了,还没送来吗?”
    “没有。”史瑶道,“明日殿下还出去吧?”太子嗯一声,史瑶又说,“后天是八月十五,太官令明日把王八送来,咱们也没空吃。”
    太子正因想到这一点,今天去少府时也就没说自己急着要。史瑶和他想的一样,这一点倒是让太子很意外,忍不住搁心里感慨,这个女人还真懂他。
    史瑶不知道太子心里怎么想的,见他不说话,便认为太子赞同她的话,就给太子夹一块嫩豆腐。
    饭后,两人去偏殿看望三个孩子。二郎一见到太子就腻在他怀里。三郎想着太子在外面一天一定很累,以致于太子还没待两刻,三郎就对史瑶说,“母亲,睡觉。”
    “又困了?”史瑶诧异,“那你躺好。”说着把小儿子抱到榻中间,就问,“大郎,二郎,你们困吗?”
    二郎想也没想,奶声道:“不睡觉。”
    “母亲,我睡觉。”大郎揉揉眼睛,没容史瑶抱他,就抓二郎的胳膊往下一拽。
    太子踉跄了一下,慌忙抱禁二郎,问道:“大郎,你做什么?”
    “睡觉。”大郎大声说。
    大郎脾气大,太子是知道的,一看胖乎乎的小孩板着小脸,太子却只想笑,“大郎叫二郎睡觉?”
    “睡觉!”大郎固执道。
    二郎瘪瘪嘴,很想说,我不困,我不要睡觉,我要和父亲玩。然而,一看到大郎脸色不对,随时要发火,二郎松开太子,可怜巴巴道,“父亲,睡觉。”
    “你怕大郎?”太子好奇道。
    二郎很想硬气的说,我才不怕。没容他开口,胳膊又被拽住,扭头一看,还是大郎。不敢再说什么的二郎挣扎着要下去。
    太子放开他。
    二郎爬到三郎身边,却看向大郎,“睡觉?”潜意思我睡了,你怎么还不来?
    “母亲,父亲,睡觉。”大郎看一眼史瑶和太子,才爬到二郎身边躺下。
    太子下意识拧自己一下,痛的倒抽一口气。
    史瑶忙问:“殿下怎么了?”
    “孤没做梦啊。”太子不答反问,“刚才大郎是说六个字,对吧?大郎还让咱们回去睡觉,我没理解错吧?”
    史瑶点点头,在太子扭头看大郎时,瞪一眼大郎,你小子给我收着点。
    大郎起先真没注意,太子一说,大郎心里咯噔一下,就闭上眼装睡。
    史瑶见状,很想把他拽起来暴揍一顿,可是不能,太子在旁,“大郎是叫咱们回去睡觉。”
    太子稀奇,“那是不是说孤以后跟他们讲《论语》,他们也能听懂?”
    “不能。”史瑶道,“他们就算听得懂,也记不住啊。殿下几岁记事?”
    太子仔细一想,“孤好像四岁才记事。”说着,看一眼仨孩子,见他仨都闭上眼,就拉着史瑶出去,“是孤太着急了。见大郎聪明懂事,一时就忘了他才两岁。”
    “妾身有时候也容易忘记。”史瑶道,“就像今天下午,妾身闲着没事就给他仨读《公羊》,看到他仨不知何时睡着了还很生气。一看二郎睡觉还流口水,才意识到他们还小。”
    太子猛然转向史瑶:“你哪来的《公羊》?”
    “叫翟砚去殿下书房里拿的啊。”史瑶道,“殿下书房里有机密?”
    太子:“没有。”停顿一下,又说,“你以后想看什么就叫他们过去拿。看完了给孤放回去,孤以后还有用呢。”
    “妾身还以为殿下只喜欢《谷粱》,不喜欢看《公羊》呢。”史瑶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太子歪头打量史瑶,道:“孤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人?”
    “殿下教妾身的第一卷书便是《谷粱》啊。”史瑶道,“那时候妾身跟殿下不熟,妾身很容易这样想啊。”
    太子摇头道:“不是的。孤是太子,不能偏爱一家之言,应当集百家之长。孤才在学完《公羊》时又学《谷粱》。当时孤教你《谷粱》,是因孤才学完没多久。”
    “原来如此。”俩人去看孩子的时候,没带内侍,史瑶一看到卧室门口,话锋一转,“殿下,咱们早些歇息吧。”
    太子也看到立在门口的闵画和阮书,微微颔首,就命人去打水。
    翌日早上,太子用过早饭就出宫。刘彻一看太子又没来上朝,下了朝就叫卫青派人去寻太子。
    昨日是闻笔和莘墨随太子出去,今日还是他俩。除了他俩,史瑶也不知道榨胡麻油的地方在哪儿,卫青的人自然没找到太子。
    卫青怕史瑶不当回事,就亲自过来一趟,叫史瑶转告太子,回来就去宣室。
    酉时左右,太子回来,身后跟着闻笔和莘墨,两人各抱着一个大瓮。坐在正殿的三小孩齐刷刷往外看,三郎猛地站起来,“母亲,油。”
    史瑶吓一跳,忙往周围看看,不禁庆幸把人都赶出去了,朝三郎屁股上一巴掌,“你怎么知道是油?”
    三郎张嘴就想说,父亲这两天一直忙着榨油啊。继而一想,他只是个孩子,顿时有些心虚,软软道:“母亲,我错了。”
    “下次别再犯了。”史瑶道,“你们兄弟仨多来几次,你们没暴露,我就先被你们给吓死了。”
    太子走到门口,看到史瑶瞪着三郎在说些什么,好奇道,“三郎闹你了?”
    “没有。他见殿下回来,爬起来就往外跑。”史瑶道,“可他现在只能走两三步,还没走稳当就想跑,差点摔地上。”
    太子笑道:“三郎想我了啊。来,父亲抱抱。”
    三郎扑太子怀里,软软道:“父亲。”听起来很是可怜。
    “父亲又不会消失,以后别这么着急了。”太子坐下,发现二郎眼巴巴看着他,笑道,“来,二郎,到父亲这里来,自己走过来。”
    二郎嗖一下爬到太子身边。
    太子忍俊不禁,“你这个懒孩子。”说完,看向大郎,“大郎,你要不要父亲抱啊?”
    你怎么抱仨孩子?大郎很想送他一对白眼,起身坐在史瑶腿上。
    史瑶怕他坐不稳,把他搂到怀里,才说:“殿下,父皇找殿下,好像挺着急的,趁着天还没黑,殿下去看看父皇找殿下何事。”
    “这几日朝廷没什么要紧的事,明日再去。”太子道。
    史瑶想再劝,感觉手背一痛,低头一看是大郎,忽然心中一动,“他仨在屋里待一天了,殿下去宣室的时候把他仨带上,也让他们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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