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赵菁正和太后娘娘商议。魏太后又拿了如意馆送来的各家闺秀的画像, 给赵菁一一过目。其实这些画像上的人多半两人都是见过的, 无非就是平日里人多记不得, 如今好能仔细的看一眼。
    两人正耐着心思翻看, 外头的八哥却热闹了起来, 叽叽喳喳的叫:“皇上驾到!皇上驾到!”
    魏太后听了只笑起来道:“前两日才学会, 这两日便献宝一样的喊着, 这畜生怎么和人一样呢?”赵菁也跟着笑了笑,抬眸的时候却见宫门外明黄色的袍子一闪,不是皇帝来了又是谁呢!
    “太后这回可别冤枉了它, 皇上真的来了。”
    魏太后这时候也瞧见了周旭,外头太阳还大着,他走的快, 整个人都晒在太阳底下, 额头上还有细细的汗珠子。魏太后便亲自站了起来,吩咐宫女道:“把给皇上准备的冰碗拿过来吧。”
    赵菁跟着起身, 周旭已经进了门, 只听魏太后又道:“你不是说要批完了奏折才过来吗?怎么知道你姑姑来了, 跑得就这样快?”
    宫女送了冰碗过来, 周旭就着喝了凉凉的一口, 这才道:“今天上朝没有什么大事,就还那些事情, 让朕早日册立后宫,朕听的耳朵都起了老茧了。”
    自从江南的内乱评定之后, 朝廷派了几个得力的人过去, 不过半年时间,已经将那鱼米之乡治理的相当不错。如今大雍境内,算是迎来了开国之后的第一个盛世,就连小皇帝也被人称作圣明,心里还有些沾沾自喜。
    “今儿请了你姑姑进宫正为了这件事情,三妃的人选,也该定下来了。”
    周旭听了这话微微拧眉,只随口道:“这些事情,母后说了算吧,若是母后没主意,让姑姑说了算也行。”
    周旭虽然如今已通晓人事,但难得的是他刚刚亲政,正是发奋图强的时候,对这些男女之事却没有什么执念,先前魏太后替他准备的四个司寝,也只有一个贴身服侍过他。
    只是……身为帝王,他将来要走的路还有很长。要经历的人和事还有很多,在这一件事情上不遂心了,总要在别的事情上弥补回来一些。
    “这三妃选了进宫是服侍皇上的,我和太后娘娘有什么好说的,皇上若是实在没什么可心的姑娘,那就选个看得顺眼的,挑个模样好,性子温柔的,总没有错的。”
    赵菁说着将那一叠的画像推到了周旭的跟前,他日理万机的,这些姑娘便是见过,只怕如今也记不得模样了。
    “皇上自己看一眼吧!”魏太后也跟着道,皇后之位不能改,三妃还是可以让小皇帝遂心的。等再过几年,周旭年纪大了,到时候在甄选后宫,那时候还可以再选几个人进来。
    周旭其实当真没什么兴致,对于他来说,情窦初开的时候遇上了赵菁,这是他内心永远不可磨灭的痛楚。可如今便是他再有执念,也知道赵菁是自己的亲姑姑,他的那些念想如今看来,就是违背伦常的想法。
    可是……他似乎真的一时间也喜欢不起来别的人了。或许只是还没有遇到,可他的这颗心,却冷了很多,越来越能体会到一种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来。
    前两个妃子也很快就选了出来,一个是户部侍郎龚家的孙女,另一个是国舅夫人柳清嫣的内侄女。龚家那个姑娘正是已故摄政王侧妃龚氏的侄女。赵菁心里知道,皇帝选了这小龚氏是为了安抚龚家,那时候龚家为了在摄政王的叛乱中表态,愣生生断送了一个女儿的性命,因此这个妃位给龚家,朝中必定也是无人会有微词的。
    至于国舅夫人柳清嫣的内侄女,那姑娘赵菁见过,很得太后娘娘的喜欢,也是京城难得的才女,论容貌长相京城在无人能及,进宫侍驾实至名归。
    只是还有第三个位置,终究是让众人为难了起来。另外两个摄政大臣各自都送来了自己的远房“侄女”,让皇帝难办。
    “与其得罪了另外两家,不如一个都不选了!”小皇帝耐着性子翻了几页画卷,视线落在了画面上的一个女子身上。赵菁凑上去看了一眼,却正巧认出这是齐姑娘。
    “姑姑,这姑娘瞧着挺眼熟的,朕倒是一时想不起来了。”他见过的姑娘虽多,可都是看一眼就抛在脑后的,难得还有一个有些印象的,却还是想不起来。
    “这是齐将军的妹子,去年跟着我进过两回宫的,皇上大概是在御书房见过她一回。”
    皇帝拧着眉头想了半日,似乎是稍稍有些印象,忽然就恍然道:“朕想起来了,就是上回在御书房外的茶房里头,被表姐给对上的。”
    “正是她呢!”赵菁点了点头,又叹息道:“如今齐家落魄了,她和齐家大姑奶奶两个人在府上相依为命,婚事上头……”
    若论当真选妃,齐芯蕊的条件确实不好,没有个靠山也就算了,家里双亲亡故,让人看着就是福薄的命,就算进了宫,若是皇上不疼她,她的命还是一样的苦。
    “原来是这样……”周旭闻言只拧了拧眉心,抬起头来对赵菁道:“那就让她进宫来吧!朕还记得当日齐将军为国捐躯的事情,那时候朕还是个黄毛小儿,若不是有众位大雍将士在边关抛头颅、洒热血的保家卫国,哪里还有朕这个皇帝?说起来,是朕愧对了这些将士们的家属。”
    赵菁听了这话只愣了片刻,没想到周旭如今已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真是让她刮目相看了,要真这样下去,一代明君都指日可待了。
    魏太后对着那画像扫了一眼,嘴角也勾着淡淡的笑意,看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只开口道:“皇上喜欢就让她进宫来吧。”
    三妃既定,圣旨便很快就能送出去,钦天监给皇帝定下的大婚吉日是八月二十八,掐指算算,也不过再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赵菁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就听说齐家大姑奶奶带着齐姑娘过来了。这次她进宫去为的是什么事情,大家心里都很清楚。
    其实赵菁一开始对齐芯蕊要进宫这件事情也并没有太看好,不过还是依着规矩,让如意馆的画师替齐芯蕊画了一幅画像。画上的齐芯蕊穿着丁香色地百蝶花卉纹妆花缎褙子,长裙拽地,娇俏秀美。
    赵菁进松鹤堂的时候,齐家大姑奶奶正抱着宁姐儿逗乐呢!她自己是失去过一个孩子的,太医从阎王爷手中把她的命抢回来已是不易,将来再要孩子只怕是难了。因此她一见到孩子,便的喜欢的不得了,一刻不停的搂在怀中。
    “老太太快看,姐儿吐口水呢,只怕是要长小牙牙了呢!”齐家大姑奶奶低着脑袋往小丫头的嘴里瞧去,冷不丁被她喷了一脸的口水,可她一点儿不生气,一边笑着擦脸,一边道:“我都看见小牙了,可别藏了。”
    一旁的奶娘怕齐家大姑奶奶累着,从她怀中把宁姐儿接了过来,笑道:“姐儿是开始长牙了呢,昨儿给她喂奶的时候,稍稍慢了一点,一口咬的我好疼!”
    睿哥儿的奶娘听了这话,只不服道:“宁姐儿力气小,咬起来哪有睿哥儿厉害,我都被他咬好几回了,只好暗暗吓唬他,再咬可就没奶吃了!”
    徐老太太听得哈哈哈大笑,她这一辈子的愿望就是早日含饴弄孙,如今总算是如愿了。还亏得赵菁争气,一口气给徐家添了两个。
    赵菁进门就听见里头的笑声,丫鬟替她打了帘子,她便走了进去,笑道:“我的好消息还没说呢,老太太就已经先高兴起来了?”
    徐老太太一听这话只愣了片刻,却是一旁的齐家大姑姑给品出来了,只睁大了眼睛问道:“夫人说的可是……”
    赵菁不等她把话问完,点头道:“三妃的人选皇上已经选出来了,一个是龚大人家的嫡孙女,一个是国舅夫人的侄女,第三个……”赵菁稍稍转过头,看了一眼正在里间炕上和徐娴说话的齐芯蕊,朝着齐家大姑奶奶点了点头道:“皇上说他愧对你们这些将士们的家属,所以选了齐姑娘上去,这样一来,朝中的大臣怕是也没有哪个不服的了。”
    “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徐老太太闻言只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睁开眼睛对一旁的齐嘉慧道:“你小姑要当娘娘了!”
    齐芯蕊正在里头和徐娴说话,听见外头的声音变停了下来,她暗暗想起那时在宫里遇上小皇帝的情形,那人分明比自己小了一岁,个头却比自己高了一大截,看上去虽然清瘦,眉眼却龙章凤姿,威仪万分。齐芯蕊的脸颊顿时就红了几分。
    徐娴见了,只笑着拉着齐芯蕊的手道:“小姑,恭喜你了!”
    ……
    晚上敦伦的时候,赵菁又被徐思安弄的又哭又求,到最后她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要还是不要,仿佛是念极了那种飘入云端的感觉,徐思安是她唯一的依靠,她只能抱住他,任由他予取予求。
    身上人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两人汗如雨下,长发都交织在了一起,一声压抑的低吼之后,徐思安压在赵菁的身上,过了良久,他才翻过身平躺在那人的身侧,伸出手来将她搂在怀中。
    吃饱餍足的感觉让他神清气爽。
    “齐姑娘进宫了,对齐家来说终究是一件好事,接下去的事情,便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徐思安淡淡的开口,低下头的时候,却见赵菁眯着眸子,已是累极了睡着的模样。他便不安好心的有揽住了她的腰线,往自己身上贴去。
    这小小的动作顿时让赵菁紧觉了起来,双手推开他翻身靠着床里头躺着。徐思安再弄她她也只是不理,糯糯的回道:“侯爷……我累了,咱睡吧……”她说话的声音都软软的,看着确实像是没了力气,徐思安也不好意思再勉强她,便也阖上眸子睡下了。
    两人不过才睡了片刻,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洪亮的哭声。那哭声撕心裂肺,肝颤寸断,听一下都能让人心疼不已。
    廊下的片刻间就亮了起来,赵菁听见这声音,方才的困倦就全部一扫而空,利索的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口问外头的丫鬟道:“哥儿又哭了吗?”
    “回太太,正是呢!也不知道怎么了,哥儿这两日一到这个时间就闹觉,白天也不肯睡,晚上也不肯睡的,奶娘怎么哄也没有用。”
    赵菁听了也很是无奈,只是奶娘都带了一整天的哥儿了,晚上若是还睡不好,那白天奶就会少。赵菁想了想,只开口道:“你去让奶娘把孩子抱来吧,今儿跟我睡。”
    睿哥儿这时候正瞪着双腿发飙呢!为什么自己有美人娘亲却被爹爹独占了,这个奶娘不好,晚上睡觉还打互撸,把我吵得失眠了!!!
    奶娘抱着不安分的睿哥儿送到赵菁的跟前,脸上还带着几分尴尬道:“太太,哥儿也不知道为什么,给他奶也不吃,就是一个劲的哭,我哄了好一阵子也不管用。”
    睿哥儿看见赵菁在跟前,扑开了一双肉胳膊往自己娘亲的怀里拱,在赵菁的胸口蹭了两下,闻到娘亲身上的奶香味,一下子就满足了起来,竟然就安静的不哭了。
    奶娘这下更不好意思了,心想再这样下去我可得失业了。好在赵菁并不在乎这些,瞧见睿哥儿不哭了,便嘱咐奶娘回去睡吧,明儿一早再过来把娃抱走。
    赵菁抱着睿哥儿回房,徐思安坐在床头冷冷的瞥了一眼,表示郁闷道:“他睡这儿,那我睡哪儿?”
    赵菁看他这一脸正色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他才多大一点,也由得你担心没地方睡的,我哄着他睡里面,你就睡外面吧。”
    毕竟是亲儿子,徐思安虽然不愿意,但还是很无奈的让出了位置来。三个人并排躺下之后,他便闭上眼睛睡了起来。
    睿哥儿千算万算,算到了娘亲香香的怀抱和嫩嫩的胸脯,却忘记了自家的老爹那有如山雷一般的呼噜声。于是……在呼噜声此起彼伏之后,爆发性的哭声又响了起来。
    “哥儿不哭……哥儿乖,闭上眼睛睡吧……”赵菁拍着睿哥儿,自己已是困的打起了哈欠,可只要徐思安一打呼噜,睿哥儿的哭声就能冲破屋顶,让人睡意全无。
    “这小子有完没完?是不是欠教训了?”徐思安烦躁的从床上坐起来,对这母子两人都觉得非常不满。一个才亲热一会儿就装累,这会儿抱孩子倒是精神的很。一个就跟别说了,哭哭哭!
    徐思安只觉得脑门都突突的跳了起来,强忍住洪荒之力。
    “要不然,你去书房睡吧,我这也困得不行了,你好歹也可怜可怜我……”赵菁皱着眉头看了徐思安一眼,她这黑眼圈都快出来了。
    徐思安看着她那模样也是心疼,但想了想却开口往外头道:“绿芜,把小少爷抱回奶娘那儿去,小孩子哭一哭算什么,正好练练肺气。”
    于是……眼泪水还沾着睫毛上的睿哥儿就这样被抱走了。不过,这一回他很安静,因为他发现,比起奶娘的呼噜,自己老爹的呼噜更可怕。
    “你……”赵菁心里委屈,不想去理徐思安,那人哪里再肯放过她,拉着她的长腿按住,只把她弄的泪眼朦胧,声线沙哑,嘤嘤求饶,这才算是满意了。
    赵菁这一回是真的没力气了,被他像洋娃娃一样搂在怀中,直接就闭眼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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