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菁在前院里忙了半晌, 让周管家喊了一队的侯府护卫给老太太撑场面, 眼见着着老太太的马车走远了, 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周管家倒是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只是他平素都没见过老太太自己一个人出门, 今儿这阵势终究有些心里没底, 便开口问赵菁道:“夫人可否跟老夫说一说, 这老太太倒是往哪儿去呢?”
    赵菁知道徐思安对周管家既当作心腹,又当作长辈,自然事事都不瞒着她, 她如今接手侯府的庶务,也都亏得周管家里外帮衬,自己对他也敬服几分, 便索性将今儿的事情也全盘告诉了他。
    周管家听了这些是沉吟了片刻, 想着徐老太太本就是这样古道热肠的人,她做出这般的行为倒也无妨, 只是夫人平常是在严肃周全的一个人, 今儿怎么也鼓动着老太太胡来了。这些后宅的琐事虽然拿不到台面上, 但要是闹开了, 不知就里的, 还当是侯府以权势欺人呢。
    赵菁瞧见周管家面上有疑难之色,大约也猜到了几分, 便笑着道:“周管家不必为难,等侯爷回来了, 我亲自向他请罪便是。”
    这话说的周管家也无话可说了起来, 侯爷如今对这位侯夫人可是言听计从,别说什请罪,只怕回来心疼还来不及了,他也不过就是瞎担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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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家离武安侯府并不远,不过就几条巷子的距离。徐老太太在马车里拐了两个弯儿,方才的震怒已经收回了几分,抬起头瞧见坐在自己身边一脸从容淡定的张妈妈,自己反倒心里没什么底气了。
    “张妈妈,你说咱这大晚上的就这么冒冒失失的过去,这能把贺夫人接出来不?”徐老太太是典型的一头热的人,方才怒火冲天她也没及细想,这时候就有那么点退缩的意思了。她年轻时候带着两个娃生活不容易,也是彪悍过的,可后来自从跟着老侯爷进京之后,她就收了性子,平日里都是和和气气的样子,老早都忘了以前怼人的样子了。
    张妈妈瞧着老太太这样子忍不住就笑了,一边皱眉,一边拉着她的手笑道:“老太太,您这回可真得发个威了,太太如今有了身孕,这样的事情自然不能亲自来,这时候正是您老表现的时候。”
    徐老太太听了这话也觉得在理,硬着头皮道:“我方才分明是很想表现的,可这会子也不知道怎么心里有点虚,大约是中午吃少了,这会子没力气了?”
    张妈妈在徐老太太跟前服侍了几十年了,早就把老太太的脾气摸得清清楚楚。其实老太太是热心人,只是平日里太和气了,从来也没有什么动怒的时候,因此遇上了事情难免反应慢一拍,就被对方给得了先机,自己反倒不知如何应付了。
    张妈妈便笑着道:“老太太过去了之后,只说齐姑娘想姐姐了,想让贺夫人过去住几天,别的一概不说,就行了。”
    “别的不说就行了?不要跟她们家的女人打个招呼去?就这样冒冒失失的过去,似乎不大好吧?”
    “什么不大好,老太太您要是想想,这贺夫人若是换了我家大姑奶奶,在齐家受了这样大的委屈,您还能好声好气的跟他们家人打招呼?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张妈妈知道老太太素来耳根子软,这时候不来一剂猛药可不成,索性就这样开口道:“要是齐家亲家太太还活着,知道自己闺女被这样作践,还不知道要怎么心疼呢!”
    徐老太太一听这话,方才泄了的气又陡然足了起来,拧着眉心道:“就是!我那亲家太太也是最和善的人,她要是知道这些,还不知怎么心疼,我也不怕了,我只当贺夫人是我亲闺女便是了……想当年她和平姐儿也是一般大小的,都是不错的孩子,如今却……”
    老太太的话还没说完,外头马车已经停了下来。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贺府门口挂着羊角大灯,门口连个人影也没有。
    张妈妈下了车,喊了一个小厮上去叫门,约莫等了片刻功夫,门上终于打开一条缝来。那人叹了脑袋看了一眼,见门口停着两三辆的马车,左右竟是有列队一般站着一二十个侍卫,瞧着架势很是骇人,只忙开门应道:“敢问……是哪家的来访?”
    张妈妈便答道:“是武安侯府的老太太过来请了府上的夫人去侯府小住几日。”
    那人听了这话只回道:“老夫人请稍等片刻,奴才进去回了管事的。”
    这时候徐老太太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了,张妈妈忙上前扶着她,老太太四下打量了一番这贺府,瞧着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好歹也觉得松了一口气。
    张妈妈便笑着道:“老太太,论理这贺家老爷原也是我们老侯爷的部下,只是老太太平素不怎么交际,大约是忘了,当年贺夫人出阁的时候,我们侯府还随了礼的。”
    这些事情徐老太太哪里记得,不过跟着点了点头。片刻之后,只听见大门里头传出嘈杂的脚步声来,张妈妈扶着徐老太太上前,就瞧见贺家的大门吱呀一声大开了起来。里头由贺老爷带头,领着乌压压的一众女眷,全都迎到了门口来。
    老太太虽说有备而来,倒是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心里有些没底的往张妈妈那边看了一眼。好在张妈妈却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徐老太太见了,便也深吸一口气,等着那一众人过来迎她。
    “老侯夫人亲自道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贺大人虽然不知道大晚上徐老太太过来他们家所为何事,可一想到如今徐思安掌管京畿大营,协理兵部,正是不折不扣的顶头上司,他也必定是要以礼相待的。
    徐老太太本就不会这文绉绉的话语,被贺大人这么一迎,反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好在一旁的张妈妈笑着开口道:“贺大人客气了,如此盛情相迎,我们老太太今儿过来,是想请了贺夫人到我们侯府小住两日,不知道贺夫人可否方便?”
    张妈妈在众人中扫了一眼,却并没有发现贺夫人的人影,大约是她有病在身未曾出来相迎。那边贺大人听了这话倒是有些疑惑,便往一旁的贺老太太那儿看了一眼。
    贺老太太和徐老太太差不多年纪,身形干瘦,看着就有几分刻薄模样,她见贺大人看她,只急忙道:“儿媳妇这几日身子不太好,如今已是起不来床了,只怕是不便往你们侯府去的。”
    徐老太太听了这话却略觉刺耳,抬起头的时候又瞧见这贺夫人身后跟着好几个妇人,皆是如花似玉的打扮,身边还牵着娃儿,正是一派儿孙满堂的样子。老太太这心口就跟被一把刀扎过了一样,只忍不住开口道:“身子不好不打紧,咱武安侯府有的是好大夫,好药,总比呆在这边强些个,张妈妈,你带着丫鬟去把贺夫人请出来。”
    张妈妈瞧着老太太硬气了起来,自然不敢抹了她的威风,只点头称是,又对那边贺大人道:“贺大人,我们老太太只是请了贺夫人去府上住几日,并无半点不敬之处,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一旁的贺老太太见了这阵势却有些害怕了起来,今儿的事情太过蹊跷,晌午的时候有太医奉了圣旨来替贺夫人看病,她已经担忧了半日。好在贺夫人房里的小丫鬟来回话,说是那杜太医并没有看出什么蹊跷来,只是重新换了药房,嘱咐她安心养着。她原只当这事情已经过去了,再拖延上那么一两个月,到时候也快到孩子落地的时候了。那时候那人便是死了,也没人疑心到别处去,生孩子难产死的女人,再多见不过了。
    “老侯夫人如此这般,岂不是强人所难?我那儿媳如今已经怀胎六月,若是去了侯府,有了什么闪失,将来咱们贺家又要找谁去说?”
    徐老太太也是许久没动怒的人了,可今儿是真的被贺家人的行径给气着了,只口不择言道:“瞧你这儿孙满堂的,谁知道你还在不在乎贺夫人腹中的那个孩子了。”
    她这话说的直白,贺老太太的脸色不由更难看了几分。这边正僵持不下,谁知道贺夫人听说徐老太太来了,以为齐芯蕊在徐家有什么事情,抱着病体就出来了。
    徐老太太这一见徐夫人的模样就惊讶道:“好闺女,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她们家不给你吃的吗?还是光给你吃□□了,把你毒成这幅模样?”
    贺夫人哪里知道这话中的深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只咳嗽了两声道:“老太太说笑了,是我病了一直没好起来,今儿承蒙侯夫人请了杜太医来诊脉,一贴药下去,我已觉得身上轻快了不少。”
    一旁的贺老太太听了这话却已是吓出一声冷汗来,原本想着要狡辩的话语竟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徐老太太见贺夫人还蒙在鼓里,终究又心疼了几分,上前拉着她的手道:“走……咱们侯府去,我让太医好好替你调理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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