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赵菁对人向来是很宽厚的, 外面的小丫头片子刚进宫的时候也不懂规矩, 她遇上也都是耐着心思教她们规矩, 怕她们不留心得罪了主子, 屁股遭殃。可像宋大娘这样的侯府老下人, 见了主子也是你你我我的, 赵菁就真的有些不能忍了。
    不过也是, 她如今只怕还不是她们心里头的正牌主子,压根就不用对自己守规矩。
    赵菁冷冷的扫了她一眼,让小丫鬟给她搬来一张绣墩。宋大娘瞧见有绣墩坐, 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走过去一屁股就坐了下去,双手放在膝头上, 还朝着赵菁笑了笑道:“赵先生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可是要做新衣裳?我那儿正好还有几块好料子……”
    “我没问你话的时候,不要说话。”赵菁没等宋大娘把话说完, 端着茶盏, 抬起头看着她, 宋大娘便顿时就愣了, 皱着眉头心里打鼓。前一阵子韩春花被打的事情她也知道, 可韩春花教养不好嘴巴又坏,这侯府好些人都是知道的, 她犯在了赵菁的手里只能算她倒霉,像自己这样的, 向来都是老老实实做人的。
    可赵菁的这话一出口, 宋大娘的心却也是有些悬了,她低着头想了半日,暗暗数落起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想着法子拍一拍赵菁的马屁,好歹这几天先赶制几套新衣服出来,送到她的紫薇苑才好。这么些年她在针线房里头可一直是相安无事的,这次可不能阴沟里翻船了!
    赵菁看着宋大娘脸上五彩纷呈的神色,心里倒是有几分好笑起来,她把针线房的账本推到茶几前头,开口道:“这针线房的账本,你拿回去烧了吧。”
    “烧了?账本怎么能烧了呢……这、这、赵先生你不是在说笑吗?”宋大娘大惊失色的看着赵菁。
    赵菁却冷笑道:“你让我看这样的账本,你说我是在说笑吗?宋大娘,我问你,侯府一年做多少衣服?你每个月针线房的开销是多少?侯府每年买进的面料又是多少?”
    宋大娘愣了片刻,想了想道:“赵先生,这这……账本上不都好好的写着吗?”
    “所以你不知道是吗?”赵菁笑着替她回话,顿了片刻,抬起头来对她道:“宋大娘,侯府不需要一个一问三不知的管事,从今儿起,你可以回家了。”
    “什……什么……”宋大娘紧张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忍不住道:“我是孙妈妈的侄媳妇,你把我打发了,孙妈妈知道吗?”
    赵菁冷笑:“这侯府是姓孙的吗?”
    一句话堵的宋大娘说不出话来,赵菁又继续道:“你若是今日爽快的走了便罢,若是不走,那我只好明儿上报了顺天府,请捕快去你儿媳妇的绣坊查一查,看看侯府丢失的布料,在不在你儿媳的绣坊里了。”
    “你……你……你说什么?”宋大娘顿时跳脚了起来,恨不得扑到赵菁的身上,这时候议事厅梁上忽然就飞下一道黑影来,一巴掌把宋大娘拍倒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赵菁都吓得变了脸色,只急忙问道:“你……你是谁,守在这议事厅的梁上做什么?”
    那男子不过十六七岁模样,见了赵菁挠了挠脑勺道:“奴才是侯爷派来保护赵先生的侍卫,侯爷说不能让你觉得被人跟着了,让奴才躲在暗处。”他说着还往廊上指了指,表情中竟然还有几分无奈。
    赵菁这下总算是明白了过来,看着被拍在地上嗷嗷叫的宋大娘,开口道:“那你把她拉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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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书房里头,摄政王周熠已然离去,几个小宫女垂眸敛目的站在珠帘之后,小皇帝周旭负着手,在冰冷的金石地砖上来回踱步,表情凝重。他忽然转过头来,怔怔的看了门外半响,眸中又多出几分失落来。
    “小福子,菁姑姑出宫有三个月了吧?”
    福满多忽然被点到了名,立马正色道:“回皇上,菁姑姑是腊月二十五出的宫,已经三个月零十八天了。”
    “你倒是记得清楚!”周旭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又在龙案前转了几个来回,抬起头问福满多道:“你说,这赐婚的圣旨,朕当不当写?”
    福满多看着皇帝这一脸难受的样子,心里也是为难,可皇上年轻,赵菁却是老大不小的年纪了,就算他当真喜欢赵菁,那也是没辙的。况且如今摄政王认了赵菁当义妹,他们两个名义上就是姑侄,那就更不可能了,皇上这一腔的热情,是注定了要付之东流的。
    “奴才觉得,皇上要不然就写了吧?”
    “连你也要朕写?朕的心你难道不懂?朕就算不能纳菁姑姑为妃,但也不能把她亲手送给别人啊?”周旭的眉宇紧了又紧,恨恨的瞪了福满多一眼。
    “皇上你别急啊……”福满多赶紧在周旭跟前打了个马虎眼,脸上带着几分狗腿的笑,凑到上去道:“皇上,古来君子都是好成人之美的,菁姑姑出了宫,难得又跟武安侯对上眼了,这是好事儿啊,你总不能随着她嫁给大街上的阿猫阿狗?若是当真嫁给那些男人,那还不如嫁给武安侯呢!”
    周旭又重新坐了下来,仰起头靠在龙椅上道:“可朕这心里憋屈啊,朕都得不到的人,倒便宜了武安侯,朕这一国之君当得还不如一个侯爷来的潇洒爽快的!”
    “皇上你又乱想了,你喜欢菁姑姑,那也得她同意啊,你是皇帝一道圣旨没人敢忤逆了你,可菁姑姑不高兴,整天唬着脸对你,皇上就高兴了?”
    “也是……”皇帝握着朱笔在椅子上坐稳了,想了想道:“要不然,朕还还是写了吧!”
    福满多眉开眼笑的应了一句,笑道:“那奴才这就传刘大人进宫拟诏。”
    “不用了!”周旭大笔一挥,抬起头道:“给菁姑姑赐婚的圣旨,朕要亲自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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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过了午膳,姑娘们去了前头锦辉阁学针线,张妈妈陪着徐老太太在松鹤堂的小佛堂念经。老太太最近念经倒是越念越勤了起来,孙玉娥来松鹤堂的次数少了,孩子们学针线的学针线,老人家本来觉就少,如今天还没热,老太太索性就不歇中觉了,没事就往小佛堂里头走走。
    老太太念完了佛经,张妈妈替她在佛前供好了三支香,过来扶着她起来。老太太只笑着道:“咱家这尊菩萨可灵了,我前几日许了愿说让侯爷早日回来,今儿一早就收到了侯爷的家信,说他已经打赢了,这可真是有求必应,我从明儿开始,晌午下午都来一次,给多念念经才好。”
    张妈妈便笑着道:“是老太太心诚,所以菩萨知道了,这才保佑了侯爷旗开得胜,这么快就把江南的叛党给解决了。”
    徐老太太一个劲点头,眉眼间都堆满了笑意,只忍不住道:“如今倒是应了以前老侯爷常说的一句老话: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侯爷回来了,咱家就可以办喜事了。我这心都已经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了,你跟我一样的年纪,孙儿都能给你生重孙了,我连一个亲孙子都还没着落呢!”
    老太太说到这里又滔滔不绝了起来,张妈妈也跟着笑道:“我那孙儿不急,让他在跟着侯爷历练个两年,再替她张罗媳妇也是一样。”
    两人一边说一边笑的从小佛堂出来,只见有小丫鬟匆匆就从外院进来,见了张妈妈只跑了过来道:“张妈妈,老太太,外院的周管家说宫里有人来传旨,是给侯爷赐婚来的,让老太太带着家眷去前头接旨呢……”
    徐老太太一听这话顿时就愣了,拉着张妈妈的手道:“传什么旨,赐什么婚?咱……咱侯爷不要赐婚……快把那太监赶出门去!”老太太哪里知道这回皇帝给徐思安赐婚的对象就是赵菁,只还当是跟上次太后娘娘一样,乱点鸳鸯谱一般的送了一个来侯府。她起先是高兴的不得了,谁知后来被坑成了这样,这样的亏,可不能再让徐思安在吃一次了!
    “你快去告诉周管家,快把那太监送走……咱侯爷已经定亲了,赐谁咱都不要,让皇上自个儿留着去吧!”徐老太太急的直跺脚,拉着张妈妈的手急忙道:“千万别放他进来,这圣旨一念,那可就收不回去了!”
    张妈妈这时候也是手忙脚乱的,听了这话也还没反应过来,一边安抚老太太,一边问那小丫鬟道:“你是不是弄错了,好好的皇上又赐什么婚?咱侯爷定了赵先生了!”
    小丫鬟拧着眉头想了想,只肯定的点头道:“没弄错,来传旨的公公说,给咱侯爷指了个公主,还是摄政王刚认的义妹!”
    张妈妈一听这话,才猛然就回过了神来,拉着一旁急得手足无措的徐老太太道:“老太太别急,咱赵先生,不就是摄政王刚认的义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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