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温玄玉藏身在沙层下,目光透过沙砾,看到夜晚的摩崖沙海。
    黑夜时分,空中突然出现了厚重的乌云,整个世界似乎都影影绰绰,黑暗中有一些光影出现,似乎是鬼火。
    有无数黑影走动,有的像妖,有的似鬼,温玄玉甚至看到成千上万鬼影排成整齐的队列,从他上面走过,一步步跋涉,很像传说中的阴兵借道,这些阴兵所过之处,地面上却又没有留下一个脚印。
    一夜无话。
    晨曦撕破黑暗,所有的鬼影一齐消散,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摩崖沙海又恢复燥热。
    白天赶路,夜晚潜藏,温玄玉正好可以修炼,虽然修炼速度惊人,想要突破神游境九重还需要一段时间。
    如此过了五天,温玄玉正在沙面上飞驰,突然听到金慧禅师道:“等等!我感应到道标了!”
    温玄玉停下身法,问:“哪个方向?”
    金慧禅师指引,温玄玉掉转方向,驾起遁光破空而去,不出三个时辰,温玄玉按下遁光,落在沙面上。
    和其他地方一样,只有沙子,温玄玉环视一周,也没看到有禁制存在的痕迹。
    金慧禅师的神魂从神罚法戒里飘出来,伸手指向地面,沙层突然坍塌,形成了一个漩涡般的通道,金慧禅师手指连点,灵光在漩涡里汇聚,最后竟如一片星空般璀璨,在金慧禅师的催促下,温玄玉跳入漩涡。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温玄玉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千疮百孔的房间里面,如果不是那个只剩脑袋残躯的佛像,都看不出来这里曾经是佛殿。
    长宽不过十余步的佛殿里,一片狼藉。
    损坏的太严重了,仿佛经历过一场灵力风暴的洗礼,一个佛头,一个变形的黄铜油灯,除此之外没有完好的东西了,地上铺满了灰尘和碎片。
    更让温玄玉诧异的是,他没有看到佛殿的出口。
    “这里就是金灵禅师的道场?”打量着这个不大的佛殿,温玄玉能想象到一个僧人枯坐诵经,青灯古佛,心无旁骛。
    金慧禅师点点头,“师尊为师弟开辟道场时,师弟只要一屋一佛一灯一蒲团,一心向佛,我们师兄弟都不如她。”
    说话间,金慧禅师飞到那些废土上,伸手一引,将灰尘碎片一层层拂去,直到最后,金慧禅师突然面色一僵,身影一闪,落到地面上,小心翼翼的揭开一片片陶土碎片。
    一具蜷缩着的尸骨显露出来。
    尸骨的骨头泛着一种晶莹的光泽,这代表此人生前的修为极高,温玄玉现在依然能从枯骨上感受到一种强大的威压。
    金灵禅师俯身,轻轻把尸骨抱出来,小心擦拭掉上面的灰尘,平放在地面上,呆呆望着不语,突然长叹一声。
    “金灵师弟也魂灵熄灭……竟……仅剩我一人……”
    这一叹,叹过了千年。
    看到枯骨全貌,温玄玉心中一动,“金灵禅师……是一位神尼?”
    尸骨比成年男子纤细很多,从四肢也能明显看出来。
    金慧禅师被惊醒,思绪很快平稳下来,点点头,“师尊当年本不欲收她入门,被金灵师弟心诚感动,这才破例。”
    金慧禅师开始清理,用灵力将所有碎片捏合,连佛像也恢复原貌,最后整理出一个寂寥的佛堂。
    他将金灵神尼的尸骨摆在佛像前,让其呈盘坐的姿势,然后伸手在尸骨眉心一点,尸骨无火自燃,最后只剩一个舍利。
    在舍利旁,还有两个木珠,金灵尸骨的身上原本带着一串佛珠,自燃之后仅剩下这一枚。
    金慧禅师摆放好金灵神尼的舍利,捡起木珠,伸手一点,木珠上禁制散去,变成两枚白色的珠子,光泽很像白骨,递给温玄玉一枚,道:“这个就是船资,走吧,再有五天就是鬼市开门之日。”
    难以想象,在佛门圣地炎洲,佛主传法之地,竟有鬼市存在。
    温玄玉也是第一次听说,感觉有些新奇。
    二人离开金灵道场,一路疾驰,在第五天下午,沙海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不一样的东西,一块巨石突兀的从沙层伸出来,足有几百丈高,比一般的山峰还要高耸。
    巨石很大,非常规整,浑然一体,形态像一堵墙,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什么建筑倒塌后,残留下的一面墙壁。
    巨石上有很多花纹,像是某种文字,组成一部经、一篇华章,但是没有人能读懂这些字,有人说是上古梵文、佛门宝经,只有神佛可读。
    摩崖沙海深处,这种巨石很多,越往里走,有些地方甚至有几十座巨石并立,比他们面前这座还要高大厚重,人们称之为摩崖,摩崖沙海正是因此而得名。
    “就是这里。”
    金慧禅师让温玄玉在这块摩崖前落下,鬼市的入口就在这里。
    温玄玉隐去身形,确定周围没有人才放心,站在摩崖前耐心等待,不多时日头西斜,傍晚将之。
    摩崖沙海的天黑的很快,按照之前,必须现在就开始开辟洞府,才能来得及躲避,但今天金慧禅师不让温玄玉藏起来,就在这里等待夜晚来临。
    上一刻还红日高挂,下一刻便伸手不见五指,最后一缕光被黑暗淹没,摩崖沙海的温度陡然降了下来,冰寒刺骨。
    起风了,但地上的沙砾分毫不动,温玄玉切身感觉到,这股风吹进了他的肉身,从经脉、骨缝里吹过去。
    呜呜的风声犹如鬼哭,周围突然起雾了,雾气汇聚成云,一个个黑影开始显现。
    温玄玉双眼微眯,他仿佛置身于万鬼之中,分明能看到一个鬼影过来,但撞上他时,鬼影又凭空消失,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云或雾凝聚成的。
    不过,温玄玉也不敢笃定它们是假的。
    “看后面!”
    金慧禅师出声提醒。
    温玄玉转身一看,一个队列的阴兵出现在地平线,正向这里走来,领头的那个提着一盏灯,燃着一朵细小的蓝火,一股风就能吹灭。
    温玄玉连忙避让,只见领头的鬼影径直向前走,最后在摩崖前停步,一队阴兵都齐刷刷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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