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七,宜求婚、祈福。
    闻絮风一夜没睡,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出了点毛病,从和悠那离开之后,他左胸口就像住进了一只太过活泼的白鸽。
    数百年间自幼心中就无法停止下来,毫无原因的的暴戾愤怒、疯狂恨意,都像是被这只白鸽彻底吃掉了。那白鸽不停地在他的胸口里扑腾,急不可耐地叼着他的心就要从嘴里飞出去。被他拼命地按捺压抑,于是在他的胸中横冲直撞。
    于是他的世界都变得奇怪起来,耳朵里只有自己的心跳擂鼓一样砰砰撞。眼前所有的景物全都变得溢彩缤纷,莫名都渡了一层柔软的光斑。
    他无法安静下来去听什么、去看什么,甚至必须要催促自己不停地忙碌起来。于是他把前几天买来的那些珠宝首饰好好摆放了一番,又偷偷溜进大哥的书房,本来想去薅几张大哥最宝贝的画,看来看去又觉得那些画还不如她画得好看,就干脆没拿,顺手拿了几本大哥书架上最厚的几本书,嗯,还有辞哥房间里的一张名贵的毯子,……还有,还有自己储物戒指里攒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拿出来一遍,管它什么呢,总会有一个她,喜欢的吧?
    又去仔细查看了一下那个地方之后,天快亮了的时候,他去摘她喜欢的花。
    这些天给她摘花都摘出经验了,一般来说黎明时分开的那种是最好看的,带着露水儿,又香又艳,像她一样。
    不过,他今天摘花的时候,倒是又遇见了之前总在那片花旁边遇见的几个小孩子。那几个小孩子应该是附近村庄里的孩子,到处野着玩也没人管。
    闻絮风平日里摘了花就走,那些孩子见到他就远远地跑开不敢近前。不过他每天都来,那些孩子也渐渐不怕他了,不过孩子的本能还是在的,都不太敢接近他。
    今天,闻絮风来的早,加上心情形容不出什么滋味的好,就多看了他们一眼,恰巧就看见一个小男孩把编好的花环带到小女孩的头上。
    此时黎明刚起,暖阳金箔一样撒在小女孩脸上,她和那小男孩追逐打闹,花环上满满的花与她的笑容一起盛开,银铃一样响在山坡上。
    他忽恍有种错觉,好像看到了久远的过去,看到一对姐弟在山坡之上也如此自由生长、绚烂如花。她,是不是曾经也这样呢?
    ——他的喉咙里忽然莫名像咽了一口盐巴。
    “哥哥你这个花环是送女孩子的吧。”两个小孩教了闻絮风许久,也愣是没把他教会,最后小女孩实在忍不住了,感觉这个每天都来摘花的奇怪哥哥长得虽然很好看,但仍然很是可怕,小心翼翼地好心提醒,“可你拿这丑东西送女孩子,她会生气的。”
    “她才不会嫌丑,小屁孩懂个屁。”闻絮风冷哼一声,自我感觉良好地将花环举高对着太阳比了比,“她才不会。她最喜欢我了。爱屋及乌,嘁,一看你们就不懂。”
    说起来这个成语还是和悠教他的,想想就更加开心了。
    “爱屋及乌,就是……喜欢一个人而连带爱喜欢他屋上的乌鸦。只要喜欢一个人,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她都会喜欢。”
    于是。
    爱屋及乌。
    ——她会喜欢我屋子上的乌鸦,我为她摘的花、我偷来的书、我抢来的漂亮毯子、我买的那些珠宝首饰,我……我的东西。
    会喜欢我为她编的哪怕再丑的花环。
    ……
    闻絮风这样想着,已经到了和悠的门前,他推开门,看着坐在窗边的那个她。
    “我来了。”
    她转过头来,笑着望他,眼睛里全都是爱屋及乌的喜爱。
    他不得不抬起手使劲按了按自己的左胸,强迫那里快点、快点安静下来,不要再那么喧腾那么吵闹了。
    以至于他半晌走上前去,将她抱在怀里时,手都被吵得发抖。
    和悠似乎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小风你的脸色好红,心跳怎么这么快啊。你怎么了?”
    素来吵闹的男人第一次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他甚至无法多看她一眼,就抓住她的手领着她朝外走。
    他牵着着她的手朝前走,她看着他的背影跟在他的后面。他们穿过这间奢华邸屋,穿过别苑园林,沿着那夜她未曾走出去的青石小路一路朝前走,穿过这一片虚假。
    走入那扇琉璃月门。
    闻絮风领着她越走越快……
    当走出那扇门的时候,他甚至不顾一切地牵着她的手开始朝外奔跑。他们沿着面前空无一物的旷景跑,他们两边全部是悬崖,悬崖之下是深渊火海,沸腾的火焰窜天而起,在他们四周盛放如烟花。
    “小风?”和悠的声音在发抖。
    闻絮风侧过脸来,冲她灿烂的笑,然后牵着她的手跟着他左胸里展翅欲飞的白鸽,向着他想要的那个方向——疯狂地朝前跑。
    跑出这座监牢、跑出一切的虚幻、跑出所有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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