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盒子里头用大红绸拖底,上面放着一个硕大的夜明珠,可拿到船篷里头瞧了,可谓光彩夺目。那龟兹使臣又仔细着拿到方才的漆盘之上,也是奇了,只见着那小珠子颗颗都滚向了夜明珠,一下就绕成了一个圈。
    热朵笑道:“我倒是不曾见过这样稀奇的宝贝,你们国王倒是也舍得送。”
    龟兹使臣笑道:“我龟兹王前段时日,从身毒国得来的宝物,想着不如一道送给女王,添个好彩头,因而便遣了我等送来。”
    为首的龟兹使臣又行了一礼:“此番我等,还带了国王的表书而来,还请女王过目。”
    婢女接过,呈于热朵,热朵略略扫了几眼,只微微笑道:“怎的,你们龟兹王不是已经有王后了,这会子来凑什么热闹。”
    龟兹使臣面面相觑,只听着前头的使臣又道;“我龟兹王后于年前不幸过世,国王也是十分哀痛。想着我们与南疆向来交好,这联姻自然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热朵拂袖,望着岸上的熙攘人流,只道:“如今,南疆王室凋零,适婚的公主只有两位。一位便是你们眼前这位,我刚认回来的外孙女。可她如今身怀六甲,自然不该考虑在其列。余的嘛,这如公主,前些时日,已经许给了勿洛王耶律齐。这会子,你们倒是给我在出难题了。”
    使臣道:“勿洛开的什么条件,女王只管说来,我等还可协商不是?只要女王不反对,我们便可谈。”
    热朵故不理会,只予茱萸笑道:“听闻这夜明珠有安神静心之效,想来赐予你,最好不过。”
    茱萸忙道:“如此贵重之物,茱萸怎好收,只怕是不妥。”
    热朵道:“有什么不妥的,再好的东西,你也受的起。”
    知晓这热朵是左顾言他,使臣只得拱手又道:“四座城池,一千汗血宝马,四千弯刀!还望女王能多多考虑我们的提议。”
    热朵莞尔笑道:“使臣们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也是辛苦了。不如先行回驿馆歇息如何?待得过些时日,再细禀也不迟。”
    龟兹使臣自知不便作久留了,单手抚胸,弯腰行了礼便跟着侍女下了船。
    热朵转而对茱萸道:“今儿个,趁着天色好,咱们再往这岛上行宫去瞧瞧,里头已是搭戏台子,专等着今儿个唱戏听呢。想着也难得带你出来一趟,自也该尽兴不是。”
    一时间,这舟临岛上,热朵携茱萸等弃船上轿,隐约可见前头琳宫卓越,前头石牌坊上刻着“临江仙”三个字,底下是一块红印子。茱萸瞧仔细了,竟是母亲的字迹与印章,一时看的有些痴了。
    热朵见茱萸不断回头相看,便道:“这行宫竣工之时,先王说这丹冉最熟知汉地文化,字也写的最好,因而便叫了她来帮衬,留了这么一副字。这里是丹冉最喜的地方之一,三伏天,来避暑也是极好的。”
    茱萸颔首点了点头,待得下了轿,已是到行宫跟前。只见这行宫前头用松、竹、苇捆扎成束,再灌以油脂,树之于庭,燎烧甚是明朗。又有火树银花,金窗玉栏。
    再往里去,是细细竹丝编织成的帘子,地上铺着的乃是水獭皮的毯子。各小案上搁着一架小鼎,里头焚烧的乃是雪樱香。这香料乃是南疆内宫专供的,外头也不轻易得见。
    这戏班的掌班眼尖,一见着热朵来了,忙带着戏班的人一道行了大礼。只见这掌班手上拿了一本戏单,又拿了一个小签儿,只笑嘻嘻地跪请道:“请女王、公主们点戏。”
    自然,这戏是从热朵点起,热朵虽平日里也会听戏,今儿个却全是为着茱萸备的,因而便着茱萸来点。茱萸此时方才细细打量这戏班的掌班,不禁吓了一跳。来者一身褐色夹袍,瞳仁灵动,飘扬似临风玉树。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张沐尧。
    那一日关海营帐,诸人皆是一筹莫展,恰逢李玖詹来了关海,说是办公差,实则是献计来了。这李玖詹得到鬼伯密报,自也是心下挂念着。不动声色出了京师,往南边去,到眉州、乐州,调齐了地方军马,说是到关海剿灭叶家余孽,实则是勤王来了。
    有了这地方军马的加入,这调动起来,自然也便不会有太大动静。因着武至还需盯着鲜卑一举一动,因而钱芎竺便派了张沐尧前来救驾。说是勿洛近日有异动,张沐尧尧往北境探勿洛虚实,实则是带着地方军马往南边赶来了。
    热朵见这张沐尧相貌堂堂,也难免多问了一句:“小哥看着,可比这一般的唱戏人要精神些。”
    张沐尧笑道:“小的先前是唱小旦的,只是如今身子骨不见好,年纪也显得长了一些,便只在戏班里头撑着,做个掌班的,可不是什么粗活、累活,都得自个干,这念头组个戏班也不容易。”
    热朵道:“难怪瞧你手心都是老茧,原是如此,你若不说,还以为你先前是从军的呢。”
    茱萸听了,心下“咯噔”一声,只平色道:“方才进来的时候,瞧你这戏班,唱腔也是小杂。秦腔、昆腔、越腔,这什么样的好似都有,倒也是奇了。”
    张沐尧拱手道:“贵人耳尖,咱们这戏班里头,都是逃难出来,临时组建的。里头都还是黄毛小子、丫头,自然比不得那些训练有素的。承蒙女王不弃,我们这草台班子,才可在这地儿露脸,三生有幸啊。”
    过了一会,待得诸人都坐定了,铜锣敲响,算是开了戏。茱萸今儿个点的是一处《望江亭》,这如公主打小就怕念书,因而这戏文唱的是什么,更是不得其意,只听得昏昏欲睡。
    热朵时不时斜眼望着台上的花魁,这口齿分明,字字句句都是情,再看那身段、神情,也算是做的极致了。
    “往年,这丹冉在的时候常说,这情动于中,形于声,声成文,那便是音律。我故知晓,这声、音、乐有许多的讲究,可是到今儿才知,这传情、入骨,还需得配上相对的人才好。”热朵似无意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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