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萸回眸一笑,只压低声道:“你倒是同我装糊涂了,这王坚如今可是在钱芎竺手下办小差。这王坚先前与张沐尧不对付,心胸也并非宽广之人,若说这明升暗贬之事,他心下也无旁的想法,那我也是决计不信的。再说了,这军中初时,也就一两名将士染了天花,事儿并不大,钱芎竺说要封口也并非没有道理。可是这事儿,却偏偏传了开来,你说,这底下的人,就那么几个,事儿哪能这么巧?当然我也是私下猜测,是不是,可就不知了。”
    周筠生笑笑:“你说的件件都在理,我只是因着他身份特殊,因而总归有所顾忌。先前我也同你说过,他与叶家的关系,非比寻常。如今这叶家也是分了三派,如叶时初等,虽然人是圆滑了些,可是明辨是非,懂得曲折,倒也是个可造之材。还有那守关海城门的叶大海,我虽无封赏,可也晓得,这里子还是个老实人。余的,那叶之章你也知晓,是周昶景时的宠臣,他心里那些个念想,我也知晓。但是现下朝中的事儿,也需得他帮持一把。至于余的,只怕是一个都留不得了。”
    “是了,我前些日子也在琢磨着,你若是回了朝,也该整顿吏治,清理叶家的势力了。否则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只怕是江山又该易主了。”茱萸说道。
    这话声儿不大,听在周筠生心上,自是不一般的滋味,“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太祖时候便留下的训示,如今我自个坐在这位置上,方才感知这里头的难处来。”
    茱萸握住周筠生手道:“没有那帮前朝旧臣,这朝政也是转不动。再者,你改黩武为招抚,足见推行仁政之决心,又以新旧臣工一体谕示诸臣,不正是那帮旧臣之福音么?只不过贪心不足蛇吞象,这叶家,自然也不是懂得感恩的主来。因而这一步,迟早也得走。先帝时候,这步路走不通。可是你却不同,我相信,你定能兵不血刃便解决了这个难题。”
    周筠生感慨道:“也就有你在我身旁,才能如此安心。一个人孤家寡人,真是连个讨主意的人都没有。”
    茱萸“嗤”的一笑:“你这可是有闵氏,还有美人十名,怎就孤家寡人了,可不得是坐享齐人之福?”
    周筠生假嗔道:“好你个李茱萸,竟然拿朕开玩笑,看朕不收拾你。”
    周筠生边说,边将茱萸抱起,垂下头来,便是深深一吻。茱萸搂住周筠生脖颈,低声道:“真是愈来愈坏了。”
    周筠生笑笑:“就只对你一人而已,不好么?”
    茱萸抿嘴窃笑了一声:“好是好,就是怕承恩不起。”
    周筠生将她抱到榻上,身子正压了上来,茱萸忙挡了一道:“不可……”
    周筠生也不强求,只是将茱萸又扶起:“你若不愿意,我也不会强你。”
    茱萸微微窘声道:“倒也不是……只是我身子骨,有些不适,今儿个怕是无法承恩露。”
    听是茱萸身子有恙,周筠生紧张道:“可叫沈誉来瞧了?定是这几日,你在净室久了,可不是累着了。”
    “沈太医瞧过了,无碍的,将养个几日便好了。”茱萸笑道:“那这王坚的事儿,你可有打算了?”
    周筠生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我们不如将计就计,且来个瓮中捉鳖。”
    没过多久,沈誉便忙着在龙帐进进出出,神色忧愁,旁人问了皇帝如何,也是一字都不肯说,只是唉声叹气。
    过了不久,只见着有太监遮住脸面被急急送进了净室。这些王坚,自然都看在眼里。趁着太医们在净室繁忙,王坚趁势入了帐内,方才肯定这御前伺候的小太监已是染了天花,因而猜测,这皇帝也被传染上了。
    是夜,这龙帐内,茱萸与钱芎竺进进出出,神色皆是异常。军中开始传言,皇帝已经病入膏肓,龙帐内不时传出哭声来。
    隔了一日,第二日夜间,王坚求功心切,联络了叶琮等,勿洛的探子派了三人来,前去龙帐一探虚实。这王坚与勿洛探子才进了营帐,见周筠生背对着他们,料定应是熟睡了。王坚边悄声示意,要探子出营帐。
    他又哪里晓得,这探子原就是准备刺杀来的,这王坚暗暗懊悔,有些操之过急了。这先前,皇帝入主皇宫他是开宫门的人。如今,这刺杀皇帝,他又成了领路的人。原还不敢捅破这层纸,只想着也给自个留个后路,如今也是别无选择了。
    王坚只得跟着一把挑开被褥,这里头,竟然叠的是几个枕子,而周筠生压根就不在帐内。四人面面相觑,知是着了道了,忙又想逃出帐外。
    这天底下自然是没有易出易进的龙帐,这张沐尧早已在营帐外守候多时,恰是抓了个现行来。王坚垂丧着脑袋,想来横竖都是死了。
    周筠生从一旁踏步而出,也无旁的话,只说将王坚与勿洛探子分开关押审问,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絮,这军营中,大多将士不知这惊心动魄的一夜。只是一早,军中纷纷传了喜讯,说是亏着娘娘帮着照料,这染病的将士,已有好转迹象。军中士气又涨了一些。
    再说那阿驽自取了关西城,为防叶琮先行邀功,未得耶律齐首肯,径自从关西取道关北。这关北的兵马早就被抽调到关海去,如今城守的不过三千余人,又无勇将,如何能敌得这数万精锐勿洛兵。
    勿洛的铁蹄到了关北城下,直如摧枯拉朽,战斗不到半天,这关北早已被打得落花流水,两千余人,尽数被俘,这在大钺立国以来,也是闻所未闻的。
    这过了关北,关海便近在眼前了。
    此时熊宝弟的部队与叶琮的精锐部队会合,一时间两面夹击关海城,关海告急。而因着这几日气候不佳,这援军也是迟迟到不了,眼瞧着就要到生死存亡的关头。
    这厢周筠生正与武至、张沐尧、钱芎竺等在议事处议事。四人眉头皆是紧紧锁住,一时也不敢放松。这形势严峻,众人心下皆是捏了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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