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闻北斗声回环,不见长河水清浅。欲织相思花寄远,终日相思却相怨。
    这厢,周筠生带着阿平就站在主帅帘帐外,身上还低烧着,听着里头说笑声,心下犹化灰烬,只得垂下眼帘,想着不如就此折返。
    偏巧着,薛巾正出来取些水,见是河阳王在,便行了礼,“给王爷请安了。王爷这是来寻皇上的么?”
    皇帝听帐外有声响,便问了句,“何人在外头?”
    “启禀皇上,河阳王来了。”薛巾提着嗓子说道。
    听是河阳王来了,茱萸心下一紧,只听着皇帝有言,“着他入帐吧。”
    周筠生扶了扶衣冠,进来便恭恭敬敬行了礼,“皇上万岁万万岁。”又低头予茱萸道,“见过歆贵人。”
    茱萸也作势福了一礼,薛巾殷勤地给河阳王看了座。
    皇帝道,“听闻你近日身体有恙,怎还出来走动?”
    周筠生拱手道,“想着不日便要回京,便想再看看外头可有打点稳妥的,不想惊扰圣驾了。”
    周昶景见河阳王面色倦怠,尽显疲软之态,便又让薛巾抬了扶手来,“此番多亏你赶来,朕才得以脱身。有道是患难见真情,朕此番是彻悟了,哪还有什么比得了你我兄弟情谊呢?”说着看了眼茱萸,“爱妃觉得呢?”
    “皇上说的极是,兄弟手足,如皇上王爷这般的,怕也是自古也少有的,自当也是万民的表率。”茱萸浅笑着说了句,瞥见周筠生一脸病容,反倒生了一些担忧来。
    “皇上、才人过誉了,臣只是尽着本份罢了。”周筠生规矩回道。
    “四弟也算得国家栋梁,切不可伤了身子。回京之后,且多在府中静养便是了,这朝堂之事,先搁一搁罢。”皇帝关切说道。
    周筠生想着,依皇帝的口气,回了京,怕是又要夺他兵权,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勤王大军掌控权,若说要拱手让出,那也是断然不愿的,“臣这身子不打紧,皇上也知晓,臣幼年起便南征北战,这底子自还是比旁人壮实一些。此番正是多事之秋,臣又怎可在府中享清福呢,有何事,皇上都请吩咐声便是了,为圣上,为我大钺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周昶景瞅他,说的倒是诚恳模样,心下亦琢磨着,若是错过此番时机,怕是再也无人可挡其锋芒了,便又道,“此事不如容后再说,也不急在眼下。”边说,边让薛巾递了盏茶过去。
    周筠生犹豫片刻,伸出右手去,一时拿不稳,茶盏滑落,碎了一地。茱萸看在眼中,只觉着他哪里不对劲,一时又说不上来。
    周筠生笑笑,“这茶烫了些,一时迷障了,倒叫皇上与才人见笑了。”
    周昶景唇角一勾,“再给王爷上一壶茶,怎么办事的,这么烫的水。”
    薛巾听如此说,忙匐地道,”奴才该死,这就去换。”说罢便又转身抬了一壶温水而入。
    周筠生沉着道,“臣谢皇上赏。”阿平不动声色接过薛巾的壶来,斟上一杯,递予周筠生左手。
    周筠生举杯致谢,接着饮了一口,“真是好茶。”
    皇帝笑笑,见他不是用惯用的右手,便知有蹊跷,又道,“那日多亏你拔剑相助,朕才不至冤死这关海城中。朕记着你手中之剑好似是南疆平乱以后先帝赐的干将莫邪剑,可对?”
    周筠生点头道,”皇上好眼力,确是干将莫邪剑。”
    “可给朕瞧瞧?”周昶景似笑非笑道。
    周筠生按紧了佩剑,右手暗暗发着抖,却怎么也提不起剑来。
    周昶景心下愈加笃定方才所想,便道,“四弟看着还是疲乏,既仍病着,不如先行回帐中休息罢。”
    周筠生礼拜,随即退出了帐外。
    “王爷……您方才又使劲提剑了吧。沈太医叮嘱了,切不可用力啊。”阿平边走边嘀咕了一句。
    周筠生左右环顾,低声道,“醉翁之意不在酒,怕是皇上心下起了什么疑心…….”听河阳王如此说,阿平登时噤了声。
    帐内,钱芎竺已是恭候多时,见王爷来了,忙见了礼,“王爷万福。”
    周筠生捏着鼻梁处,醒了醒神,“这几日我身子不大爽,也未有时间见你,不想你倒自个来了。”
    钱芎竺躬身道,“臣早该来探视王爷,这几日整顿军务,也是一时脱不开身,这才赶忙来觐见王爷。”
    周筠生摆手道,“芎竺,你我也算老相识了,你来与不来,又哪会与你计较。倒是你,因着我的缘故,许是受委屈了。本王听闻,歆才人新认的义子,立了奇功,被连升三级。而你,屡建战功,却只升了个总兵,若说是封赏成副帅,那也是你该得的。”
    钱芎竺微微皱眉道,“想来是臣还不够勇猛,皇上少些嘉许,也无甚关系。”
    周筠生笑笑,“你当真这么想么?芎竺呀,你我相识,也十年有余了罢。你从来都是淡看这功名利禄,可是谁有功,谁无功,本王是看的真真的明白。”
    钱芎竺听河阳王如此说,正对了心事,又道,“臣与王爷乃君子之交,若说皇上对微臣有何微词,臣也是百口莫辩的。只是想着,愿皇上能明了臣一片忠心罢了。”
    周筠生抬手,示意钱芎竺上前来,只见他从袖中取出一张小图,图上乃是阴风阵。
    “王爷的意思是?”钱芎竺不禁问道。
    “你瞧这阴风阵,虽四面皆是入口,可旌旗环绕,旋转力道也快,难出也难进。皇上若只是自个误打误撞进了去,也是有些说不过去。你觉得呢?”周筠生压着声说道。
    钱芎竺思忖半响,“那日原是叶副帅在皇上身边候着,后来皇上入了阵,他也是拼死护主……”
    周筠生想着,这钱芎竺也算是半路从军,弃笔从戎。入军前,乃是郡县中的一名小小私塾先生。也因着如此,办事总免不了讲一套迂腐谨慎,这与豪强出身的叶琮截然不同。
    “前些日子,本王也是多方查证,叶琮护主之心不佳,但是怕也只怕是求功心切,反着了勿洛的道,皇上因而才会被生俘。”周筠生缓缓述道。
    “王爷此说,倒也有理。皇上初时是由叶副帅的人马围四面看护着的,这好端端被勿洛俘虏了去,臣也是疑惑半天。听您如此说,想来当是叶副帅求功心切,反露了马脚出来,被勿洛有机可趁了。”钱芎竺若有所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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