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小清困了,进了他的休息室睡午觉。黎北晨安置好她出来,才看到那份被丢在茶几上的文件。刚刚听她说是“预转正的名单”,他还真把这回事给忘了。
    黎北晨抬脚过去,拿回了它签字。sl每年都会招一批人,这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他每年也很习惯签这些字,基本上人事部挑人不会错,用不着他操心。
    只是,这回,他在看到某张简历时,动作微微一停。
    他知道她刚才在看什么了!
    他也知道她刚才在躲什么了!
    g大学。
    她从回来后,几乎就没和他再提过这所大学,她很少说过去的事,最多也就说说c大学的饭很难吃。可是在她的心里,g大学,终究是一个痛吧?
    如果当年她没走,她也应该是从这个名校毕业。
    她应该很好。
    黎北晨轻叹,终于忍不住放下文件起身,重新折回了休息室。她缩在休息室的大床上,脑袋蒙到了被子里面,已经陷入了沉睡安眠。黎北晨小心地掀开她被子的一角,蹲在她的身侧,看着她沉睡的小脸出神。
    他心疼她。
    当年……怪他!怪他逼得太紧,终于逼到她逃走,连自己的人生都不要了。
    “小清……”他低喃着她的名字,忍不住凑上去,在她的小脸上亲了又亲,心里一遍遍地重复着:‘对不起……’
    “黎北晨你好烦啊!”她从睡梦中被他吵醒,不耐地嘟囔,“我刚刚睡!我保证就睡半个小时!”
    “嗯。”他应了她,在她的红唇上浅浅一啄,终于说出心里的那句:“对不起。”
    “原谅你了。”她迷迷糊糊的,却是回答得很快,她眼睛都没有睁,一边说着一边往被窝里钻,眼看着又要睡过去,“只要你别再吵我,我就……”
    话音未落,她的唇便已被他堵住。
    黎北晨在听到那句“原谅”后,便克制不住吻她。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无意中的那一句,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黎北晨!!!”小清却恼了,困意都被他吵掉,“我不要原谅你了!明天肯定不跟你来公司!你耍赖……唔!”明明说了不吵她的,还有完没完?……
    结果第二天,小清依旧坐在沙发上,对着那堆财经杂志打哈欠。
    她怎么又来了呢?
    郁闷!过程她已不想回忆。
    上午的流程差不多,他会开会,回来会给她带水果。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中午的时候,秘书送了一个快递进来,黎北晨看了一眼便向她走来:“给你的。”
    “是什么?”小清面色一喜,结果快递却又是一愣。
    平平整整的一个快递袋,里面摸着也就两张纸的厚度,能是什么东西?她刚刚还以为他给她买下了某网的整个购物车……看来真的是想多了。
    她怀着疑惑和一点点的失落拆开了那个快递袋,当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小清不由愣了——
    是函授单!
    来自于g大学的函授单!
    这个东西,相当于成人自考进入g大学的凭证,可以进入g大学学习,网上交发作业,也有实地听课、实验、答辩……总的来说,拥有这个,相当于成为g大学的一员。
    小清完全怔住:“你为什么……送我这个?”
    “我想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去拿个g大学的文凭。”黎北晨笑了笑,双臂搂上她,轻轻地将圈在自己怀里,“……可以慢慢学,挑个你喜欢的专业。”
    他昨天看到了她对那份简历的憧憬。
    小清想了想,终究摇了头:“算了吧。我过了上大学的年纪了,而且……”她顿了顿,低头看向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我这样也不能上学啊!”
    年龄差异尚且不提,她怀孕了,进了学校怎么和同宿舍的相处呢?这太怪异了!
    “现在是有点不合适,要不等以后生完?”他蹙了蹙眉,接了她的话,顺口又说了一句,“好在之前买在学校附近的房子还空着,打扫一下就能住。”
    “你在学校附近买了房子?”小清诧异,“什么时候买的?”
    黎北晨这才勾了勾唇角,略带苦涩地笑了笑,然后告诉她:“六年前,你的生日礼物。”那时候,他把房子的钥匙放在了小盒子里,然后放在了床头送给她。
    后来晚上回来,钥匙已被她扔在了地上。
    他知道她不屑,当年他做的一切,她都排斥至极……扔掉,很正常。他没有强送,没有解释,默默地留下等着开学,没想到却再也没等到那一天。
    “那是g市房子的钥匙?”小清错愕,黎北晨给她弄来函授单的震惊,远不及他在六年前给她买了房子。不是因为房子,而是——原来,他早就为她想好了一切,早就为她铺好了未来。
    她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她发现不是房门钥匙,就以为是楼下的钥匙,理所当然地扔掉。她以为黎北晨要囚禁自己一辈子,她以为,后来所谓的上学,也不过是那夜的狂暴加翌日的事后药换来的,那时候的她以为他毁了她的人生……
    其实不是的。
    他为她规划好了人生,是她自己不懂,选择了逃跑,葬送了自己的一切。
    “黎北晨……”小清浅声低喃,鼻子已经开始泛酸,她忍不住环上黎北晨的脖子,主动地垫脚吻上他……
    ***
    “我不去上这个大学了。”这是小清最后的决定,她仰头看着他,小脸上都是坚定。
    黎北晨想阻止她,却被她先行打断——
    “我不会后悔的。”她抢先出声,从未感觉自己的思维像此时这般清晰,“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也不用补偿我什么,我真的……真的会做得更好。”
    她不需要补偿。
    她也不需要这种方式的“东山再起”。
    她真的很爱黎北晨!
    所以,她要用自己的力量证明——换一种人生,她能做得更好!
    最终,黎北晨却还是不动声色地把函授单收了起来。
    他尊重了她的想法,也承接了她的柔情,他很欣慰,但还没有欣慰到直接丢掉这张单子。黎北晨轻笑着勾了勾唇角,只是温和地应了下来:“好,等孩子出生再说。”
    如果到时候她的想法有了变化,他再拿给她。
    “对了,秘书早上刚买了香梨过来,你要不要吃?”黎北晨低头,亲昵地和她额头相抵,他似在问她,又似乎要吻她,“……我可以帮你洗。”
    “我……”小清正想说话,却被人抢了先。
    “好啊!”门口传来戏谑的男声,瞬间打破了房间里的温柔和旖旎,“你帮我洗一个。”
    两人瞬间分开,不约而同地看向声源——是唐尧。他闲闲地倚门站着,面色尽是慵懒,唇角扬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而秘书站在他旁边,脸上尽是局促,几乎把脸埋在地缝里去。
    一看,就知道铁定是唐尧又为难了秘书。
    “你先出去吧。”黎北晨出声让秘书离开,再看向唐尧时,眉头不由皱了皱,“你进来都不会先敲个门吗?”
    “啊?”唐尧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视线移到小清脸上,别有深意地淡淡出声,“我忘记了,你现在不是单身了,可能关着门在办公室做其他事情……是吧?”
    小清瞬间涨红了脸。
    明明没什么,可是被唐尧这么“委婉”地一说,顿时所有的事都增加了一层暧mei的味道。特别是他最后特意反问的那句“是吧?”,简直就……
    “你来干嘛?”黎北晨反射性地把小清往身侧带了带,护着她面向唐尧,态度很是嫌弃,“你不用上班的吗?”
    像唐尧那样的“商人”,也堪称是“奇才”,上班随意的那种“奇才”!他对公司的态度永远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能找到一堆理由不去,平时就常常见到秘书和经理满世界地找他……
    唐家没被他搞垮,也算是个奇迹!
    “今天啊?”唐尧反问了一句,清了清嗓子,故意学着黎北晨说话的模样,阴阳怪气地解释,“因为秘书早上买了香梨过来,我正好还挺想吃的。”
    说话的同时,他已慢条斯理地踱步过来。
    香梨的袋子就放在茶几上,唐尧完全喧宾夺主的态度,弯腰煞有介事地翻了翻挑选,然后索性把整个袋子都拎起来交给黎北晨:“都不错,你去洗了吧。”
    “这不是给你吃的。”黎北晨接了塑料袋,相当无语。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那我让你秘书重新买一袋‘给我吃’的?”唐尧也不介意,悻悻地耸了耸肩,又打算去拿他桌上的内线电话,打算再好好“为难”一回秘书。
    黎北晨无可奈何,叫住他:“算了!我去洗。”
    ***
    他拎着袋子,转身进了休息室。
    里面有洗手间,正好可以去那里洗水果。
    一时间,办公室里只剩下唐尧和小清两个。唐尧依旧是一副很熟悉的样子,径自往沙发上一坐,舒适地仰靠着,小清却因为他的这个动作,无意识地退后两步,安静地又往角落站了站。
    说实话,她有点怕唐尧。
    不仅是因为他之前的背景,更因为他残存的气场。即使他是笑着的,总会给人不寒而栗的恐慌……他是危险的!即使从黑暗中剥离,他本人依旧是危险的。
    就好比一个例子:如果有人惹恼了黎北晨,黎北晨威胁说“我会揍你”的话,那基本上真的是威胁,再惹他绝对下手揍;但如果有人惹恼了唐尧,他在说“我会揍你”这种威胁时,往往拳头就已经落在了对方身上。
    这是他们的不同。
    所以唐尧更让人恐慌。
    “小清?”他舒舒服服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这才发现小清在角落里站着,躲得他远远的。唐尧闲闲地看向她,一副很郑重的样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她已经尽量降低存在感,没想到还是被点到名,小清震了一下,连忙应声,“你……你问吧。”
    他严肃的表情让她觉得这个“问题”可能也很正式。
    却没想到——
    “我是不是有传染病?”唐尧问得认真,让小清彻底怔在当场。
    她疑惑地上下打量着唐尧,不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她甚至分不清,唐尧这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嘴巴张了张,她半晌才找回一个错愕的单音:“啊?”
    “那你干嘛站那么远?”唐尧追问,无奈地叹了口气,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过来坐。”
    小清迟疑了一下,慢吞吞地往前挪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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