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落座,走在前面之人似乎是反客为主,反而是后面二人互相对视一眼,一道深邃,一道疑惑。
    刚刚多尔衮的眼神她看懂了是什么意思,可是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何突然间方丈会出现在此地。
    心里这般想着,布木布泰正要开口询问,坐下的人却突然抬起了头来,朝布木布泰二人微微一笑,“施主可是在想老衲为何会来此?”
    多尔衮眉头一挑,轻笑一声,拉过布木布泰坐了下来,手指在桌上轻轻一点,“不请自来,反客为主,难道我们不该疑惑?”
    看到多尔衮这副气势汹汹样子,布木布泰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正要开口,却突然对上一双通透的眸子,到了嘴边的话便又咽了回去。
    她相信眼前的这位方丈不会无事生非,也相信多尔衮会把握分寸。
    “的确是该疑惑。”来人点了点头,嘴角带笑,“昨日我整理好经书,正要去诵经之时,——突然过来,扯着我要去后山的林子里,我跟过去了,看到我们去年救下的一只兔儿,一年未见,却不想到了这大雪纷飞之时,却又回来了。”
    来人一边,一边微微笑着,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然而,布木布泰却是听明白了……
    “所谓万事皆有定数,老衲便想着可是该下后山来瞧一瞧,或许能够看到一二个有缘人也说不定。”来人将目光投向布木布泰,双手合十道了一句阿弥陀佛,“不知道老衲给施主之书你可否看完了?”
    “多谢大师馈赠,奈何中途遇险,书本遗失,倒是辜负了大师的美意。”说起这个,布木布泰便有些愧疚,当初遇事的时候,书也不知道遗落在了何处。
    方丈听了,微微一笑,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布木布泰旁边之人,眼里的神色颇为明亮,似乎什么都能够看透一般,“无妨,参书万遍,不若心领神悟,如今施主,不看也罢。”
    “我天资愚钝,不知大师是否能够稍明说?”布木布泰只觉得来人似乎在告诉自己什么,但是却抓不住那个最主要的地方。
    “所谓众生法相,不过是因缘求缘,因果得果,缘来是果,循环往复罢了,施主不必纠结。”轻笑一声,来人摇了摇头,却是明显的不愿意过多的解释。
    多尔衮在一旁听着看着,眸子微微眯起,脸上的神色却是一点点的平和了下来。
    这个和尚,不是不知好歹之人,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够说。
    “大师……”布木布泰皱了皱眉头,还准备说什么,最终却还是点了点头,“多谢大师指点。”
    “施主客气了,有道是佛渡有缘人,能渡有缘人,亦是老衲的缘分。”来人轻笑一声,一双矍铄又通透的眸子里满是智慧。
    “雪天路滑,大师依旧能够来此,想必是有什么因果未曾了解?”多尔衮手指在桌上轻轻击打了一下,状似有口无心道。
    来人听到多尔衮的话,转而将看向布木布泰的目光投向了他,点了点头,“那不知施主能否猜得透老衲的来意?”
    “无非就是尽未完之事,全未结之果罢了。”多尔衮眯了眯眸子嗤笑道。
    打迷糊眼那?他自然也是会的。
    “施主当真是有趣。”听到多尔衮这么说,来人哈哈一笑,似乎显得颇为愉悦,“这么说来,倒也不错。”
    非具体事,非正常人。
    “离别之后,老衲记得施主说过你我会再见面,今日老衲不过是来全了施主的那句话。”目光落在多尔衮和布木布泰二人的身上,来人坐直了身体,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布木布泰心里一怔,她离开的时候说过的话……
    她说自己会立马回来,可是之后……
    脸色微微变了变,布木布泰轻轻呼了一口气,眸子里多了几分追忆。
    谁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些事情呢?一来二去,竟是也有如此之久了。
    布木布泰没有说话,来人却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微微一笑,点头道:“看到施主的脸色,想来这段时日是苦尽甘来了。”
    被他这么一说,布木布泰瞬间反应了过来,看着他那双洞察世事的眸子不禁有些欲言又止。
    “在清凉寺的日子,多谢大师的照料。”多尔衮望着两个人之间的神色变化,眸子闪了闪,最终暗暗的伸手捏了捏布木布泰的手指,给了她一个眼神后看向来人道。
    “不必言谢,来即是缘,老衲也要多谢施主的成全。”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来人对着多尔衮道。
    “哦?”多尔衮眉头一挑。
    “若是无施主,便无清凉寺里老衲与女施主的因果,若无施主,便无今日此处老衲与女施主一见,一切缘起,皆是因为施主,因此一切缘结,自然而然的也落到了施主的身上。”那来人看着多尔衮,语气从容而平淡,就如同对着弟子讲学念经一般,让人听了不由觉得心气平和。
    多尔衮听着,一开始脸上还带了几分似笑非笑之色,到了最后也正经了脸色。
    “所以今日老衲前来,也不仅仅是为了见女施主,也是想要见见这个一切源头的施主。”说道最后,来人淡淡一笑,眼里的神色带着智慧的光。
    多尔衮嘴角动了动,最后轻轻一笑,“原来如此,不知此刻,可是能够让大师觉得如愿以偿。”
    “见之如此,老衲自然是全了所想要见的,不虚此行。”大师微微一笑,眸子里的神色从容而平静。
    多尔衮挑了挑眉头,不置可否。
    “既然事情已经了结,老衲便也就回去了,不便多做叨扰。”轻笑一声,来人拍了拍身子的僧袍,对着布木布泰微微颔首。
    “大师何不留下来用了斋饭再走?”布木布泰跟着起身,语气里带了几分焦急。
    “不必了,相聚有时,分离有时,说所需,做所需,全因果。”来人看着布木布泰,拒绝的语气依旧是那么的淡然平和。
    眸子里闪过一抹复杂,布木布泰抿了抿嘴角,最终点了点头。
    她原本还想问问眼前之人是否能够对多尔衮的病有所救治之法,可是看到他的眼神,她便也明白了……
    他什么都看明白了,而多尔衮之病,他无能为力。
    因为自己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无尽的……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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